作者:雪夜提灯
“哎呀你这妮子,怎么跑这来了,我是你娘,说你两句怎么了!”
双喜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脸怒气冲冲对她吼道。
吼声很大,周围的流民都朝此处看来。
那妇人朝拽着双喜的男人看了一眼,连连谢道:
“多谢这位大哥照顾我家妮子,这么大小的娃就是不听话,说她两句竟然跑了,让我好找!”
那男人有些尴尬又失望地松开了双喜的胳膊,摆了摆手,就走远了。
妇人趁人不注意,朝双喜挤了挤眼,又装模作样地凶了她几句。
双喜心中明白这妇人帮了自己,赶忙配合地低下头,乖乖挨训,一句话也不说。
待无人再往这边看来,妇人偷偷从怀中拿出一块干硬的馍递给双喜,低声道:
“快吃,别让人瞅见!”
双喜见有吃的,赶紧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完,整个人如同活过来一样,有了些精气神,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想起方才那男人,双喜有些后怕。
她这才怯怯地对那妇人说道:
“谢谢您。”
“刚才那个一脸坏相的男人是我们那有名的地痞流氓,对付你这样的小丫头最有一套了,你方才若是喊叫起来,他自有办法让大家以为你是他的丫鬟或者亲戚,让大家以为是你不听话,然后再趁人不注意报复于你,那你不一定是什么下场了。”那妇人小声地解释道。
双喜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方才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她小心地看向妇人,低声问道:
“可是您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那妇人神色一僵,片刻才道:
“嗐,我年纪在这摆着呢,见识自然也比你多!”
“噢…”双喜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跟着流民的队伍向前走。
那妇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东问西问,双喜话不多,倒是都一一回答了。
也从这妇人的话语中得知,她姓邱,旁人都叫她邱氏,路上她也同她的丈夫走散了,打算到了京城再去寻。
“既然如此,这一路我俩便结伴而行吧,估摸再有个大半日便该到了。”妇人笑着道。
双喜看着她的笑容,点了点头,这妇人笑起来倒有些像她的娘亲。
再往后,二人实在累的说不动话了,便很少交谈了。
只有邱氏看双喜撑不下去的时候会给她加油鼓劲。
“再坚持一下,京城很快便到了!”
“京城是大庆国最富庶的地方,那里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只要我们到了就能吃饱穿暖了!”
“我年轻时便想同丈夫来京城游玩的,一直懒得没有动身,不成想如今倒是被迫来了京城,也是有趣的经历了!”
“小丫头,别放弃,就快到了!”
……
又走了不知多久,阴沉的天黑的格外早。
双喜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地问邱氏:
“您…还有馍吗?一点点也行…”
邱氏面色尴尬,随后歉意地摇了摇头。
双喜这才知道,方才邱氏给她的馍竟然是最后一块了…
双喜低垂下头,偷偷地抹了抹眼泪。
她的嘴笨,不知道如此大恩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
只能心里发誓,等到了京城,与父亲和母亲汇合,一定要给邱氏好多好多的干粮和肉菜…
正想着,忽听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喊道:
“快看!京城到了!”
随着这声呼喊,众人抬起头望去,只见黑乎乎的天色下,一座高大的城墙若隐若现。
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燃着一个明亮的火把,那火光就像久在沙漠中跋涉的人终于寻到的水源一般,是干渴者生的希望。
人群禁不住欢呼起来,有人热泪盈眶。
这一路行来,能走到此处的已不剩半数人了。
而这剩下的人里,大部分也快要支撑不住。
但目之所及的火光燃起他们心中最强烈的意愿,那便是活下去!
大家面上都带了喜色,步伐竟也比先前要轻松一些了。
然而,风雪的速度谁也料不到,天空中竟然又开始飘起雪花。
寒风呼啸,流民们逆风而行,他们单薄的衣衫下,皮肤都要被这寒意刺穿。
又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大开的城门已经清晰可见,城中璀璨的灯火若隐若现。
“双喜,再…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要到了!”
邱氏已经一天多没吃过东西,又一刻不停地走了一天的路,此刻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但还是紧紧拉着双喜的手腕,生怕她掉了队。
双喜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愧疚又感激,使劲地点了点头,双腿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往前走,她不想拖累邱氏。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而城墙上的士兵也明显看到了他们,赶紧下了城墙汇报去了。
十里…
五里…
大开的城门在向他们招手。
流民们有实在走不动的,便互相搀扶着,没有人愿意看到一路同行的人倒在希望的前夜。
三里…
一里…
终于,他们到了城墙之下,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朝前方把守城门的士兵挥手,脸上是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双喜,我们…我们做到了,等进到城里头,邱婶请…请你吃烤鸡,吃烙饼,喝甜水,听唱戏…”
邱氏艰难地挪着步子,眼皮耷拉着,眼睛直直地望向城门的方向。
而后…
那高大的城门在她的眼前,缓缓关上了…
第166章 祖坟
城门外的种种,对于京城内的普通百姓来说,自然是不知情的。
林府内,另一间空着的厢房早已收拾出来,南荣婳今夜便搬到这里。
“南荣姑娘,你为何偏要住到厢房中来啊?与我一间不是更容易抓到那想害我的人?”
林夫人陪着南荣婳沿着府中的小道往厢房那处走,边走边疑惑问道。
南荣婳没有回答,目光若有若无地向城门那处瞟了一眼,随后只说道:
“林夫人今夜放心睡就可以。”
“哎!”林夫人听南荣婳这么说,便放下心来,眉眼都带着笑。
又走了几步,离厢房近了,林夫人突然想起什么来,突地顿了脚。
“对了,南荣姑娘,你这厢房与那老婆子的厢房挨得很近。那老婆子忒的不讲究,自打搬进来,从不让丫鬟进去厢房中打扫,在屋外头都能闻到一股子臭味,”林夫人神色有些紧张,生怕那老婆子得罪了南荣婳,“姑娘若是住着不舒坦,就再搬回正屋来,若是与我一屋不习惯,那我搬去与麟儿和嬷嬷一起住也是可以的。”
南荣婳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住在此处才方便。”
说完,继续往厢房处走去。
林夫人一脸纳闷,住在这方便?
没琢磨明白南荣婳的意思,也不好开口询问,林夫人只得快步跟上了。
独立的院子中有两间厢房对立而建,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很是干净。
独独有一股奇怪的酸臭味道在院中飘散,直让人皱眉。
林夫人拿帕子捂着鼻子,眉头紧皱道:
“待这老婆子走了,我得差人好好打扫打扫那屋,墙都恨不得刷下三层皮来!”
反观南荣婳依旧是一脸淡然,仿若闻不到这奇臭的气味。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对面透着微弱亮光的窗户,目光反倒在那处的房顶上停了又停。
林夫人顺着南荣婳的视线看去,此刻天已经黑透了,有细小的雪花开始飘落,屋顶上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从南荣婳的眼神来看,明显那处是有什么东西的。
一阵冷风骤起,林夫人打了个寒颤。
也分不清楚是冻的,还是被此刻的诡异气氛给吓的。
幸好不过片刻时间,南荣婳便收回了目光,一句话没说,向她暂住的厢房走去。
林夫人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睛再不敢乱瞟,赶忙进屋将桌上的油灯点燃了。
房中布置很是简洁,但胜在干净。
被褥都换的新的。
“委屈南荣姑娘了,这房间小,光床榻、衣橱和桌椅就摆的满满当当了,姑娘看看若有什么需要我让赵管家再添置。”
南荣婳摇摇头,“不必了,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