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女子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愣地抬起头来。
“你…是谁?”
她的唇色极淡,说话声有气无力。
南荣婳慢慢蹲下身,轻轻拿起冯瑶的手。
果然,她的每个指尖都被深深地扎了洞,看来被放了不少血。
南荣婳心中轻叹。
就在她要放下冯瑶的手时,却眼尖地发现她滑落的袖口处,白皙的胳膊上,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冯瑶注意到南荣婳的视线,赶紧缩回了胳膊。
“这些伤痕有新有旧,不是你在此处受的伤。”南荣婳肯定道。
“是谁伤的你?”
冯瑶双手环住膝盖,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中间,不发一语。
衣领下露出的一截白颈上,竟也隐约可见伤痕。
南荣婳耐心道:
“我可以帮你,而且,你不想找到杀害巴奇的真凶吗?”
冯瑶听到‘巴奇’的名字,慢慢抬起了头。
她哽咽道:“巴奇,他是个好人。”
南荣婳手中的灯笼轻轻一颤。
“可是,我也不知是谁杀了他。”冯瑶眼神清澈,不似说谎。
南荣婳指了指架子上昏死的男人,问道:
“你觉得可能是他吗?”
冯瑶视线看向那人时,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然而她依旧摇了摇头,说道:
“我希望他死,但是巴奇应当不是他杀的。别看他长得吓人,实际胆小的很,在外面受了气也只敢私下里对我发火…”
傅诏站在南荣婳身后,听到冯瑶这样说,皱着眉问道:
“莫非,你身上的伤是他打的?”
冯瑶看了傅诏一眼,神色有些紧张,嗫喏道:
“他…他想用我招揽客人,于是让我穿得艳丽一些,但是他看见我与客人说话却又怀疑我与他人有染,每次喝了酒就打我…”
“看来对这人用的刑还是轻了些。”傅诏声音冷然。
这人不光打自己的女人,出了事禁不住刑罚,还把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
南荣婳轻轻拍了拍冯瑶的手,安抚道:
“他定没有好下场的。”
冯瑶听到南荣婳沉稳的声音,竟慢慢冷静下来。
她缓缓说道:“巴奇是外邦人,在京城做买卖,在我们客栈住的久了便熟络起来。有一次这混蛋打我,被巴奇偶然看到了,巴奇斥责他,说要报官,这混蛋害怕,当时应承说再不打我。”
“但是之后喝了酒,还是少不了打我。”
“巴奇见状,劝我走,但这世道,像我这样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女子能逃到哪去。”
“后来有一天巴奇兴奋地跟我说,贵人看上我了,我可以跟着贵人走,总比待在那混蛋身边挨打强。”
“我心想,总算能逃出这炼狱一样的地方了。我期盼着贵人能来将我带走,可一日日过去,巴奇却再不提这事,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可他眼神闪躲说贵人身边人手够了,不需要我了…”
贵人?
南荣婳目光一沉,问道:
“你见过巴奇口中‘贵人’的模样吗?”
冯瑶点了点头,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贵人从巴奇这边进货,每次来客栈都是带着幕离,看不真切。”
“但是看她的身段应该是个妙龄女子,有次我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婉转动听,听起来比我还小一些,约莫双十年华吧。”
南荣婳长睫微颤,“双十年华…你确定?”
冯瑶目有犹疑,“不确定,我未曾见过她的面容,但应当是个年轻女子。”
南荣婳低下头掩去纷杂思绪。
年轻女子…莫非是她想错了?
若是国师的话,如今该当不惑之年才对。
南荣婳双眸一转,复又抬起头来问道:
“巴奇死的那日,贵人有没有去找过巴奇?”
冯瑶点了点头,“去过,如往日一样带着幕离。”
此话一出,素白的灯笼微微颤动起来。
似乎巴奇的魂魄又开始受困于那段消失的记忆。
这确实与巴奇所说有出入。
果然…看来是这位‘贵人’杀了巴奇,又抹了他的回忆。
南荣婳视线移向灯笼,手指在木杆上轻轻一弹,灯笼便又安静下来。
“我问完了。”南荣婳缓缓起身,看向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傅诏。
傅诏微微颔首,对目露希冀的冯瑶说道:
“之后不会再有人对你用刑,你若是再想起什么线索,便让狱卒告知于我。”
冯瑶泪凝于睫,感激道:
“多谢将军,多谢姑娘。巴奇他是个好人,请你们一定要找到真凶啊!”
-
傅诏与南荣婳并排走出刑房。
昏暗的过道里,老罗安安静静地靠墙站着,背驼得更加厉害,恨不得将自己隐到墙根里。
南荣婳从他身边经过时,老罗的头压得很低,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南荣婳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老罗以为这女子方才所说真的只是巧合之时,却见对方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心脏骤然一缩。
女子回过头来,睨向老罗佝偻的身躯,沉声说道:
“若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到长盛阁寻我。”
说完她便抬步要走,却突然想起什么来,又停了下脚步。
“哦对了,我姓南荣,名婳。”
第31章 心如擂鼓
南荣婳和傅诏已走出去很远,老罗才怔怔道:
“南荣…南荣…”
-
推开金吾狱的大门,冬日的阳光射入眼中。
从黑暗一下进入光亮,南荣婳有一瞬间的恍然。
但下一刻却觉得日光没有那么刺眼了。
定睛一看,竟是傅诏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了阳光。
二人一路向府衙门口走去。
傅诏望向身侧依旧一副淡然模样的南荣婳,问道:
“姑娘按理说并不认识客栈老板和老板娘,又从何处得知此事另有蹊跷?”
南荣婳回头看向傅诏,大概有戍边的经历,男子眼神刚毅。
若没记错,他的父亲便是当朝丞相…
她心中盘算了片刻,实话实说道:“我确实不认识他们,我想找的是那位‘贵人’。”
傅诏目露诧异,“你认识她?”
南荣婳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若傅将军查到什么,烦请告知。”
二人走到府衙门口。
南荣婳缓缓开口道:“傅将军,今日的事是你帮了我,我不喜欠人人情,若你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可到长盛阁寻我。”
傅诏只当是南荣婳的场面话,她初来京城,而他是金吾卫将军,能有什么需要这小小女子帮助的?
傅诏不甚在意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长盛阁是沈家产业,南荣姑娘还与沈临鹤有瓜葛?若是姑娘初来京城,需要寻住所,我倒是可以帮忙。”
南荣婳浅浅一笑,“不好再麻烦傅将军,住所一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傅诏轻点了下头,琢磨了一下还是劝道:
“沈临鹤此人不学无术,整日花天酒地,仗着祖上功业在京城肆无忌惮,姑娘切莫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了。”
南荣婳想起傅诏与沈临鹤见了面就不对付的样子,觉得好笑。
“你们二人都是京城高门大户出身,年纪相仿,按说从小便该认识才对,难道从少时便互相看不顺眼吗?”
傅诏眉头微蹙,顿了片刻道:“小时,我们是很要好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