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她轻轻将字条打开,上面是沈临鹤的字迹——
“我知你意,你也一样。”
短短八个字,南荣婳心中却是一松。
原来沈临鹤明白她为何没有将紫华便是沈临绮的事告知他,因为她怕他冲动,前去极泉宫寻他阿姊而遇到危险。
而他也同样,不希望她此刻莽撞入宫。
南荣婳有些后悔没有早将实情告知沈临鹤了,他根本不是冲动没脑子的人,相反,他思维缜密、做事周全,也洞察人心——
包括她的心。
如此,在沈临绮面前,他为何要装作生气的模样?
吃饭时也是,虽然帮她舀了一碗金桔蜜,但他一句话也不曾对她讲过。
若他不是真的生气,那便是…
沈临鹤也不信任沈临绮!
第94章 韬光养晦
沈府偏厅内,沈士则和沈夫人离开了,独留了沈临绮和沈临鹤说话。
沈临绮望着桌对面面容俊秀的阿弟,柔声说道:
“临鹤,我听婶母说我们姐弟二人关系很是要好,可惜我没了先前的记忆,你能讲给我听吗?”
“自然。”
沈临鹤目光悠悠,似是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中。
“我少时,父亲母亲事务繁忙,无暇顾我,是阿姊看顾着我长大的。”
沈临鹤想起小时候的事,眉眼都弯起来,“小时我甚是顽皮,有一次邻家一个比我大三岁的男孩当着我的面向阿姊表白,被我一棍子打跑了。”
“那时我不懂,还以为他羡慕我有阿姊,要把你抢回家做他的阿姊,于是生气极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抡棍子冲了上去。”
“后来那男孩的家人来府里告状,父母让我道歉还把我关了祠堂不准吃饭,最后还是阿姊你怕我饿着,半夜偷偷去给我送了吃食。”
沈临绮脸上也带了笑意,“竟这般有趣,想来我们姐弟二人自小感情便无人能比。”
说罢,她看向沈临鹤,神色惆怅起来,“没想到阿姊刚回府,阿弟就定亲了,到时候阿弟成了家,不会与阿姊生分了吧。”
沈临鹤眸色一沉,他想起以前阿姊对他说过,有一日他会娶一个最最深爱的女子为妻,那女子才是他在世间最重要的人,是要携手一生的人。
而如今面前的阿姊,竟然生怕在他心目中,南荣婳比过她?
沈临鹤心思翻涌,但面上不显,依旧笑意盈盈,“阿姊说笑了,我就算成了婚,但心里还是向着阿姊的,没人能比得上阿姊。”
这下沈临绮脸上终于恢复了笑意,“其实,男子娶妻天经地义,但是…”
她神色犹豫,片刻后才道:
“娶妻定要娶个知根知底的,不知阿弟对于南荣姑娘的底细知道多少?”
沈临鹤似乎一怔,有些不解道:“底细?阿姊的意思是她另有身份?”
沈临绮捂嘴一笑,“这倒不是,我只是听婶母说她也不知南荣姑娘的来历。”
“按说不管因为什么,你们都决定定亲了,我不该在此时说这种话,可是…”沈临绮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连来历都不知,如此你们二人便要成亲,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母亲说不知来历?
沈临鹤微微垂目,关于南荣婳,母亲确实知之甚少,但却不是完全不知,她竟对阿姊只字未提,莫非…母亲也防着阿姊?
沈临鹤轻声叹了口气,“阿姊说的对,想来我的名声你也听说过,其实我本来还想玩几年的,压根没想娶妻,这不是因着昨夜的事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他一副郁闷的神色,“我只是看上了南荣婳的容貌,女人嘛,玩玩而已,再说她只是个平民女子,哪能配得上我!于是她的来历我压根就不关心,自然也没问。”
说完,他忽地反应过来,还补了一句:
“当然了,阿姊可不是寻常女子,我说的是像南荣婳那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我明白,”沈临绮笑着说道,她似乎松了口气,但依旧劝道,“但无论如何你俩若是成婚,她便是国公府的人了,不知底细万一做出什么损了国公府名声的事那可是大大的不妥,不如赶紧把她的身世来历调查清楚,如此一来也能放心呀!”
沈临鹤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嫌麻烦,但最终还是应承下来,“名声什么的,我自是不在乎,不过既然阿姊这样说了,阿弟自然是听的。”
沈临绮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随即她便从椅子上起了身,“如此,我也该回宫了。”
沈临鹤一愣,“阿姊不搬回来住吗?还要回极泉宫?”
沈临绮似乎很是为难,“如今我虽然知道了自己是谁,但表面上还是要以国师为尊,你不了解国师,她…唉,我怕她对国公府下手。”
“哪有不放人回家的道理啊,按说你在极泉宫也有十二年了,国师怎能不讲道理,”沈临鹤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行,我这就去极泉宫找国师理论!”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沈临绮赶忙把他拉住,“临鹤,阿姊知道你这是关心阿姊,可是极泉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国师的能力太过恐怖,你不是她的对手,阿姊不希望你因为阿姊而冒险!”
“那阿姊此番回极泉宫,国师不会惩罚你吧?”沈临鹤神色担忧道。
沈临绮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如今她在闭关,好些事还需要我去处理,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放心吧。”
沈临鹤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沈临绮走后,沈士则的书房门窗紧闭,沈士则、沈夫人和沈临鹤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
“原来母亲对阿姊也心存怀疑。”沈临鹤沉声道。
沈夫人瞥他一眼,“你以为我在军中那些年只会杀敌吗,我们的士兵若是被敌国抓住当了俘虏,几年之后被送回来,你觉得我们还能信?”
她冷哼一声,“早被敌军怀柔,成了敌国的奸细了!”
“而且思来想去,今日在街上遇到她还是太过巧合。”
沈临鹤笑着感叹,“是啊,母亲可不是寻常的内宅妇人,父亲也不似外界以为的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他父亲可是饱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才。
若不是当年沈家风头太盛,怕庆启帝忌惮,也担心支持沈家的呼声太高引得朝堂动荡,他的父亲岂会只甘心做一个翰林院学士。
他可是有一国丞相的才能!
沈士则笑了笑,笑容中只有豁达,没有一丝能力得不到施展的遗憾和失落。
“大庆国百姓的平安是父亲戎马半生、几经生死才换来的,与大庆国百姓相比,我这小小的才能算的了什么?”
沈士则看向沈临鹤,眸含深意,“不过,若有朝一日,百姓的安稳得不到保证,到那时,沈家人也无须再韬光养晦。”
第95章 旧伤复发
南荣婳手心中依旧攥着沈临鹤给她的字条,不知为何,就这么握着,心里就安稳很多。
她原本是要去极泉宫的,可现在转了弯朝六合巷的贺家旧宅子走去。
京城地处大庆国的北边,冬日寒冷多雪。
方才还想着不知何时便会落下雪来,这不一会儿功夫,细密的雪花便撒了下来。
南荣婳独行于魁首道上,喘息之间白色雾气氤氲。
她突然有些想念南方密林中的族地,她在那处生活了十七年,从未见过雪。
那里总是温暖的,日光散下来,带着绿叶的清新。
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她应该还是要回到族地生活的吧。
毕竟那里还有父母和族人的尸骨。
南荣婳轻移莲步,白色裙裾随着她的步伐漾开,与这天地间的白色融为一体。
等在六合巷巷口的傅诏,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女子似乎想事情想的入神,待走近了才发觉他的存在。
她的双眸向他看来,明明是一瞬间的动作,但在傅诏看来却如同慢动作一般放映在他的脑海中。
雪花在他们之间簌簌落下,似乎想要把他们隔绝开。
傅诏忍不住向前一步,女子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他这才发觉这一步让俩人离得太近了。
“傅将军找我?”南荣婳清冷的声音随着雪花而落。
傅诏尴尬地向后退了退,说道:
“上次你说可以为我父亲缓解伤痛,不知还是否作数?”
南荣婳语气平静,“上次在丞相府,我与傅丞相做的交易是我替冯瑶入宫,而他把冯瑶送到安全的地方,事成之后我会为他治伤,然而傅丞相并没有遵守约定。”
“我知父亲答应的事没有做到,”傅诏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但想到昨日父亲疼到昏厥的模样,他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若傅某请求姑娘为我父亲治伤,傅某可以答应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南荣婳见他这急切的模样,猜测道:
“这次傅丞相旧伤复发,国师没有给药?莫非与私自同我交易有关?”
傅诏再次感叹于南荣婳的聪慧,他点了点头,眉目微沉,“我先前不知父亲听命于国师,且是为了压制每月两次的旧伤复发,直到昨日,他疼痛难忍才跟我说国师每月两次给他缓解疼痛的药丸他才能熬过去。”
“傅丞相伤在骨,昨日复发应当很是难忍,如今如何了?”
傅诏听她问起,赶忙回道:
“昨天白日里一直用冰水泡着受伤的腿,尚还能忍,但到了夜间,却是再忍不住,到最后竟吵嚷着要把那条受伤的腿锯掉。我实在无法,只得将他打晕,即便如此依旧疼的浑身冒冷汗,如同淋了雨一般。直到现在还是疼得受不了,我…我这是把他捆绑了,才出门寻姑娘的。”
南荣婳一根手指轻敲在灯笼的提杆上,发出‘叩叩’的微弱声响,仿若也敲在傅诏的心上。
片刻后,南荣婳开口道:“你且带我去看看,我有话要问傅丞相,若他答非所问,或者有所隐瞒,我可不会救他。”
“好。”傅诏终于松了一口气。
二人乘马车一路朝丞相府而去。
到了府门口,正好遇到刘正鬼鬼祟祟要出门。
傅诏自从知道他是国师的人且对南荣婳心存妄想,便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声音冷然道:“刘总管,你这是要去哪?”
刘正冷不丁听到傅诏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过脸来装作寻常模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