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我长得很吓人?”
“才不呢!我们小十七是长的最好看的,从小就是!”
高岑的声音从灯笼中传来,南荣婳低头扫了灯笼一眼,“我有名字的。”
高岑声音有些蔫蔫的,“我知道,你们南荣一族十岁之前都是用编号来代替,十岁生辰时请示鬼神才有自己的名字。”
“我还是叫你小十七顺口一些,不过,你还没有到十岁就…”高岑顿了顿,“没有请示鬼神,你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字?”
南荣婳神色有些茫然,片刻后摇了摇头,“记不得了,但我就是知道,自己叫‘婳’。”
南荣一族这个习俗已经延续很久,每个人的名字都是鬼神所赐,在十岁之前只能用编号称呼。
唯一特殊的便是南荣婳,她没等到十岁,族人便被灭了个干净,自是无法为她举办仪式叩问鬼神。
但她五岁被灭族之后,失忆的她却说自己叫南荣婳。
她的目光落在灯笼上,“自从上次在丞相府,傅丞相将十二年前的事告知于我,你便再未现过身。”
“高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南荣婳嗓音幽幽,灯笼半晌没有出声。
南荣婳也不催促,她知道十二年前的事对高岑来说也是解不开的心结。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着自己千里迢迢来京城。
南荣婳不再提起,高岑也隐在灯笼中不再言语,想起十二年前的事,二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如今受无头尸案的影响,街上的人少了许多。
南荣婳走出六合巷到巷子口处的一个包子摊买包子。
包子摊的老板是个面色有些发黄的大婶,姓李,南荣婳自从搬到六合巷,经常来她这买包子,已经混了个脸熟。
“姑娘又来买包子啊,还是素馅的?”李婶笑容亲和地问道。
南荣婳微笑着点点头。
素馅可比肉馅的要便宜一文钱呢!
李婶正从竹蒸笼中拾捡着包子,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胖大婶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几斤肉。
“李嫂子,这是我家铺子今早刚杀的猪肉,新鲜着呢,你留着炒菜吃!”胖大婶一脸笑意道。
可李婶表情却有些无措,忙说道:
“不用了何家嫂子,你们留着吃吧!”
胖大婶见她推拒,直接把猪肉搁到了包子摊里的案板上。
李婶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把素包子递给南荣婳,一边对胖大婶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啊,你们家已经帮了我不少了。何况…何况…”
李婶长长叹了口气,“娣儿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抬头朝胖大婶说道:
“要不,先前提的事,嫂子与何大哥再商量商量?总不能耽误了何志。”
胖大婶脸色为难起来,刚要说什么,见方才买包子的姑娘还杵在原地没走,于是便没再开口。
南荣婳对上李婶和胖大婶投过来的目光,抿了抿唇,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胖大婶等南荣婳走远了,这才期期艾艾开口道:
“李嫂子,这事啊我说了不算,你家娣儿与我家何志情投意合,原本说好了等娣儿回来,就给他俩办亲事,可这一拖再拖,到现在竟连个信儿都没有了。”
“李嫂子,你我都是当娘的,你应该能理解,我实在…实在不想让何志再等了,转过年去他就要二十三了,旁人家这么大娃都有俩了,可他如今还痴痴地等着娣儿。我这当娘的又生气又心疼,我也盼着娣儿早些回来,可到如今已经一年没有消息了吧?”
李婶面容憔悴点了点头。
“唉,李嫂子原本与娣儿相依为命,娣儿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你辛苦,于是听说有贵人高价雇佣丫鬟便兴高采烈地去了,原本说挣些银钱一年就能回来,可一年后又拖一年,如今三年已过啊,那姓巴的货郎都死了,更不知去哪寻她了呀!”
南荣婳正缓缓走着,听到那胖婶子这般说突然停下了脚步。
姓巴的货郎…
巴奇?
莫非李婶的女儿被带入了极泉宫?
南荣婳身后传来胖婶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只听她断断续续说道:
“说来惭愧,我这次来,是…是想请李嫂子说说我家何志,让他…让他别再等…娣儿了。”
南荣婳没有回头,不知李婶是个什么表情,半晌才听到她低低说了声:
“好。”
待南荣婳回过头去时,李婶已经关了包子铺跟着胖婶子走远了。
李婶低垂着头,背影有些萧索。
怪不得南荣婳每次来买包子都是李婶一个人,原来背后竟有这样的故事。
南荣婳面色微沉,极泉宫那些生魂中,不知是否有那个叫娣儿的姑娘…
“南荣姑娘。”一道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
南荣婳咬了口包子看向来人。
是文相羽。
-
静谧的小巷中有一家不起眼的茶社,不起眼到门口连个牌匾都没有。
然而茶社里面却别有洞天。
有不少学子在谈古论道,争辩到激烈处周围的学子还会鼓掌叫好。
也有的在弹琴奏乐,吟诗作画,一派风雅景象。
文相羽带着南荣婳进门时,学子们纷纷停下手中事务,向文相羽拱手行礼。
文相羽一一回礼,面上笑容谦和有礼。
而后他带着南荣婳轻车熟路上了二楼。
在窗边的茶桌旁坐定,文相羽开始着手煮茶,他动作不急不缓,也未曾向南荣婳禀明来意。
直到将茶水斟入南荣婳面前的杯中,文相羽才开口道:
“南荣姑娘尝一尝。”
南荣婳端起茶杯浅尝一口,挑了挑眉。
“如何?”
南荣婳实话实说道:“好喝。”
文相羽似乎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夸赞,愣了一瞬之后才粲然一笑。
南荣婳心头惦记着事,并不想多留,她与文相羽之间没什么别的交集,想来文相羽来找她是跟苏茹檀与苏太傅有关。
她将茶杯轻轻放到桌子上,直截了当道:
“苏太傅的魂魄还未找到。”
不料文相羽只轻轻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他抬眸看向南荣婳,声音有些低沉,“我找姑娘并不只单单为了这件事。”
南荣婳有些意外,但面上不显,一派淡然神色。
文相羽见她这模样有些拿不准,琢磨了片刻试探道:
“南荣姑娘觉得临鹤如何?”
第110章 这案子我会查的
茶社的二楼只他们二人,学子高谈阔论的声音源源不断从楼下传来。
文相羽见南荣婳只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他心头一跳,有种被人窥视内心的感觉。
下一瞬,在南荣婳毫无波澜的神色中,文相羽禁不住挪开了视线,轻笑一声。
“南荣姑娘别误会,我自小仰慕沈老国公,后来有机缘与临鹤相识相交,知道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不学无术,我只是可惜临鹤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文相羽顿了顿,表情诚挚,“那日在知意楼,姑娘轻易便寻到了凶手踪迹,又三言两语叫太子怒而不发,姑娘还说能让先生的魂魄现身,若姑娘有如此异能,为何不早早施展出来!”
文相羽说到最后,神色竟有些焦急。
见南荣婳依旧一副古井无波的双眼看着他,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绷紧的肩膀渐渐放松一些。
南荣婳见他说完,这才缓缓开口:
“你有如此想法,沈临鹤知晓吗?”
文相羽一僵,顿了片刻才道:
“沈家人有能力有才华,临鹤更是才高八斗、武功卓绝,琴棋书画无一不能、无一不精,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站在顶端为百姓谋福,为国家社稷而鞠躬尽瘁!”
文相羽双手放在茶桌上,手紧紧握成拳,“我若是有他一半的能力,就不会只甘于做个小小的编修了!”
南荣婳端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已经温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抬眸看向对面下颚紧绷的文相羽,“你与沈临鹤是挚友,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然而你真的懂他吗?”
说完,南荣婳施施然站起身,提着灯笼向楼梯口走去。
或许知道南荣婳与他不是同路人,文相羽放弃了劝说。
他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仿若方才他眼神中那一丝执着和疯狂全都是假象。
“请南荣姑娘勿要将我今日的话告知临鹤,我只是一时心乱,作为好友,我自然是支持他的想法。”
南荣婳脚步未停,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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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社,她二话不说便往国公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