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欺四窃
烛沙继续道:“他如果降生在无妄御都,或许不会有此一难。”
师衔羽给干沉默了,有气无力地说:“……仙女姐姐,你现在,好像,是在帮他说话啊。”
这事儿要是给她摊上了,指定恨得六亲不认?。
“……倒也不是。”烛沙摇摇头,伸手按在心口,苦笑道:“我没有太多人族的情绪,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人伤我辱我自当百倍奉还,但……”
她那里是沉寂的。
她看到鸣生如今这般会心痛,想到他日金沙原生灵将会流离失所会流泪,想到罗帐会愤怒会可惜,想到自己也有满腹遗憾。
她知道,她该恨他。
她应该不择手段找出罗帐,夺回鹿王灯,然后,让他不得好死。
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但,她唯独没有恨。
就像她在罗帐眼里是没有爱一样。
祖帝为她开
窍之时,并未点亮她的灵窍,只说点了灵窍便会瞻前顾后,被爱与恨掌控。
嗔痴到头都是空,那不是她该有的。
以至于而今痛苦,她也无能为力。
她早已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成一个七情六欲丰富的人。
师衔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想,自己这个只活了八十年的人,确实看不透活了一两万年的人的想法。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了放置鸣生断角的石室。
烛沙一到门口,石室就自动开启。
师衔羽跟在她身后,见状,忍不住暗忖,这扇门莫不是安了人脸识别?
但她很快就没心思东想西想了。
石室中央的黄玉台上,封存着鹿王鸣生的断角。
断角枝杈繁多,顶端呈金石之质,坚硬无匹,而越往根部,越像是某种力量凝成实质的存在,呈半透明状,而源源不断的木系本源之力,自断口处溢出,星星点点,像是流动的星河,不住地往下倾泄。
师衔羽忍不住上前。
还未等她靠近,就能感受到浓郁的灵力,如微风一样,微微拂面,令人神清气爽。
烛沙看着断角时,眼中满是眷恋和难掩疼痛的破碎。
师衔羽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她此时此刻的情绪。
她只知道烛沙很苦涩,但还是回头看着她,脸上在笑,眼中不舍,说的却是:“师姑娘,此物于你,应是有些小用。”
师衔羽看得莫名心疼。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心疼一个万年神女。
而她,也帮不了她什么。
只好勉勉强强地开这玩笑说:“仙女姐姐,你这个“小用”用的“小”字,是不是发音读作“超级无敌大”啊。”
烛沙摇着头,还是那种轻轻的,淡淡的笑容,但却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师衔羽。
师衔羽顶不住这样的注视。
她自诩修炼小辣鸡,无功不受禄,受也不敢收受大,但烛沙只是看着她。
看着她,像是在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此刻所想,又是何人何事呢?
“仙女姐姐,此物不凡,你……”师衔羽叹着气,到底还是抬头,看向烛沙的目光,认真道∶“鹿王断角于我修行之上虽大有帮助,但我所修的功法应当不具备为神兽再生本源的能力。就算它有,以我的修为,也不可能做得到。”
她连突破都是难题。
虽然很心动,但她更清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也早已经过了会相信自己只要买彩票就一定会中大奖的年纪。
而且,她总觉得烛沙有点玄乎。
从第一眼看到她到现在,自己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虽说喜欢美丽的人事物是女人的天性,但她自己对此却从未表现得有多外放。
她的厌恶从来明确,喜好向来克制。
可对烛沙,这天性反而不可控了起来。
这就有些诡异了。
“我不是为了让你恢复鸣生才带你来这里的。”烛沙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摇摇头,人还笑着,可眼底却带着悲伤,她道∶“况且,我与鸣生,其实早就做好了消弭的准备。”
消……弭?师衔羽明白过来这个词的意思之后,又惊了:“啊?这是为何啊?”
“……”
烛沙默然无语,只伸手抚着那比她人还要高大的断角。
金沙原上,所有人都成见过她曾乘坐于此,随鸣生行走此间天地。
他们一同看过这片土地的日升月落,星辰斗转,以及桑田沙海。
金沙原如今虽不是繁茂之城,可修士不必再为邪修侵入苦恼,凡人有修士照拂。
他们的使命,早该结束的。
毕竟事事终有尽时。
烛沙将头抵靠在断角之上,闭着眼似乎在与它道别一般,低低道:“本就活得太久,我与它都有些疲惫了……原本,这最后一程,鸣生不该受此折磨,它是受我牵连……”
话到最后,竟有啜泣之声。
师衔羽无言以对。
她说她做不成凡人,可她现在,与凡人又有何区别呢?
烛沙自己尚未意识到罢了。
她只知道,人族,尤其凡人,讲究一个寿终正寝。
烛沙活得越久,就越羡慕凡人。
她也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凡人那样,和鸣生卸下这一身“神职”,隐于山林。
一如他们来时那样。
她想放下的时候,恰好罗帐出现了。
但她错了。
师衔羽听着她的话,就有一点感到奇怪∶“仙女姐姐,你与鹿王守护金沙原,是自发自愿的吗?”
她其实一直都有这种疑惑。
为什么传说中的神仙啊神兽啊要以庇佑人类或是生灵为己任。
他们,或者说它们,没有独属于自己的选择吗?
还是说那些“特立独行”而不为人所想的上者,都被列为邪魔了?
烛沙思索着道:“应该算是自愿吧吧。”
师衔羽呆住:“……应该?”
“怎么说呢,我与鸣生虽诞生于石胎,但却不容于石身,属于先天灵体,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最低等的精怪之流,是没有办法凭自身修出肉身的,且灵魂也极度脆弱,灵体未至成年,或许一阵风就能将我们吹散。”
如果不是与鸣生双生降世,她也好,鸣生也罢,恐怕都早已各自随风散去。
“后来,祖帝为我们拟造肉身,授我们修行之法,我们才有了看清事物的双眼,聆听世界之声的耳朵,感受春风的肢体发肤……祖帝的点化之恩无以为报,我们便承祖帝之志,不让邪修踏入这片土地。但……我多了情,喜欢上了人族。”
在没有入主鸣沙窟之前,烛沙与鸣生时常出没于凡人的国度,扮做姐弟融入其中,看他们为生计奔波,为家族伤神,为情爱所困,为权利谋划……
“人族好复杂,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们太好奇了,所以常常易容换形,参与其间,久而久之,我就觉得,我像是一个真正的人,我也想做一个真正的人。”
只是凡人寿数真的太短了。
她总是在不断地迎接新的脸孔,辞别旧的面容,老朋友转瞬即逝,新朋友也逐渐远去,久而久之,终是疲惫不堪,厌倦至极。
于是她和鸣生开始了继续巡游的路程。
最终,停在了鸣沙窟。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向师衔羽说:“师姑娘,你觉得,人应该怎么活着?”
第57章 美好坦白了,大师兄回忆碎片+1
师衔羽一时心绪复杂。
千想万想,也没想过神女这只想做人的设定。
但她还是如实说道:“我认个人认为的话,还是安稳一生,这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
谁知烛沙听完她的回答后,却笑了起来,说道:“但这也是最奢侈的,不是吗?”
师衔羽:“……”该说不说,你这有点扎心了老铁。
烛沙说:“我看过太多了,越是欲望深重的人,越是求有所得,而越是祈求安稳无忧的人,越是一生坎坷颠簸。”
这话说得……
杀伤力太大了。
给师衔羽整得想抑郁。
烛沙又道:“我也是如此,所以,我一直都想有个答案。”
但她活了多少年,师衔羽又才活多少年?
她要的答案显然不是师衔羽能给的,她摇摇头,还是继续自己的疑惑:“……所以,祖帝让你们守在这里,是没有给你们设立期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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