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46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谢衡玉原本急切的动作于是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的掌心虚抵着门,缓缓紧握成拳,就那样不知站了多久,才推门往外走去。

  那动作轻得,像只飘飘荡荡的幽灵。

  放眼望去,不远处的阳光下,百余名身着银甲的妖族士兵,将整个村寨的路口包围得水泄不通。

  池倾站在那气势凌厉的银甲之中,怀里扑进了个衣着鲜丽的少年,他紧紧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她身上蹭,而池倾正神情无奈地薅着他的黄毛,亲昵而嫌弃地将他往外扯。

  少年一张俊俏的脸哭得都快皱巴了,眼睛鼻子脸颊无处不红彤彤的,看着像只在水里泡烂了的西红柿。可是此刻,金黄的天光恰好落在少年的身上,给他俏皮的黄毛碎发镀上了漂亮的光晕。

  谢衡玉的目光定在池倾的脸上,发现她对朗山笑得很好看,眉眼俱弯,一点儿没有方才面对他时的回避闪躲。他的眼神暗了暗,整个人站在树底错落的阴影里,没再上前,就那样安静地瞧着。

  朗山旁边不远,一个身着玄衣、手握旧伞的妖族男子,正站在池倾侧后方的位置。他手中那把过于巨大的破伞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旁人若不凑近,便只能看到一头瀑布般密长丝滑的黑发,自伞底垂至脚踝。

  谢衡玉在戈壁洲的那段日子并未见过此人,可只是如今这定眼一瞧的分秒,他便立刻猜到了这男子的身份。

  破伞移动,那男子抬手轻咳了一声,一双冷黑的凤眼微抬,目光透过伞面的破洞直直望向谢衡玉。

  “池倾。”那男子出声,淡淡的音色瞬间打断了朗山呜呜咽咽的哭声。

  池倾拍着小狗的背,朝那男子点了点头,刻意忽略了他望向谢衡玉的视线,手指一抬,指向不远处的……沈岑:“那个跟妖族毛遂自荐要当冤大头的,就是这个人。”

  “唔。”那玄衣男子朝着池倾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目光又淡淡地折了回来,继续透过那个破洞盯着谢衡玉。

  池倾这才松开朗山,直起身,有些不安地在玄衣男子和谢衡玉之间来回,神情有些紧张:“你……呃,您……”

  玄衣男子无视了池倾的情绪,步履无声地大步朝谢衡玉走去。待到两人相距一丈远时,他才堪堪停住脚步,伞面微抬,露出小半张脸和一侧幽深的眼睛。

  “年轻人,拔剑。”玄衣男子道。

  池倾一怔,赶忙上前挡在谢衡玉身前:“不不,他现在不行,他的伤还……”

  玄衣男子眯起眼,淡淡垂眸望向池倾:“才认识几天,你就这样护着他?”

  “哼,”他冷笑了一声,用一种早有所料的语气道,“难怪濯鹿最近天天上书来找存在感,我还以为他……”

  “上什么书?”池倾不明所以,“濯鹿怎么了?”

  谢衡玉却在此时从池倾身侧绕出来,朝玄衣男子颔首道:“来炆护法。”

  妖族大护法来炆挑眉:“眼力倒不错。”

  池倾一手拉住谢衡玉的衣袖,一手用力扯了扯来炆的衣摆,警惕地盯着二人:“你们不会真的要动手吧?现在不是切磋的时候,要不然你俩都冷静一下?”

  来炆道:“听闻你用了血盾,烁炎很感兴趣,让我来讨教一番。”

  “姐姐怎么会说这话?”池倾立刻表示怀疑,“你没搞错吧?”

  来炆冷着一张脸,那只没撑伞的手用力将自己的衣摆从池倾掌中拔了拔。可是池倾攥得死紧,来炆一时竟然没有扯动,那张冷冰冰的脸朝她转过来,剑眉一压:“松开。”

  他说着又拔河一样拉了拉自己的衣摆,池倾双眼睁得滚圆,像个护食的小猫:“不是……你、你再这样假传旨意试试?你要动他试试?!”

  来炆“啧”了一声,妖力无风而起,“嘶啦”一下切断了半块衣摆。

  “行了,自己一边待着吧,这里死不了人。”来炆凶巴巴地扫了池倾一眼。

  池倾惯性使然,后退了两步,刚站稳脚跟,只见眼前陡然一道璀璨的剑影乘光而起,美轮美奂,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心头大颤,望向谢衡玉的眼神简直无法形容:“你疯了?伤还没好全,有必要消耗那么多法力?”

  谢衡玉唇线紧绷,眉眼很沉很凉,像是在使性子一般,挥出的剑招盛大又锐利,仿佛要掏空刚刚恢复的所有法力似的。

  来炆毕竟是妖力仅在烁炎之下的妖族,见状神色不变,抖了抖伞面,轻易化解到那些剑招,发丝都不动一下,只语气染上几分笑意:“尚可,再来。”

  池倾的神情在那交错的华丽剑光中逐渐焦灼起来,她

  拧着眉头观战,正准备寻一个空子打断两人的切磋,却听身后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目光一转,落到两眼看得发直的朗山和其他妖族士兵脸上,忽然间心念一动,似想到了什么——来炆好像,是故意引诱谢衡玉在众人面前施展剑术。

  妖族尚武,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自然对一些花里胡哨的假把式向来没什么兴趣。可是,修仙界偏偏最重视仪典舞乐,音修的古琴、舞修的水袖、剑修的长剑……在盛大的仪典上,这些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物什,又重新恢复了展现柔美与华丽的功能,故而时间长了,便有许多妖族对此不屑起来。

  虽说人妖之间的硝烟才平息了三百年,可在大多妖族心中,如今年轻一代的修士中,早已多是风花雪月之辈,故而轻慢之心便也日益滋生。

  而如今,明媚天光之下,这世间最华美瑰丽的剑光如花火绽开。璀璨的一瞬背后,也暗含着草蛇灰线般隐秘而凌厉的剑意,它藏在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景之下,只有沙场浴血过的,最警觉的战士才能捕捉。

  恰好,烁炎派来的这些士兵,均是从前同她一道拼杀过来的精锐。

  池倾透过那一双双骇然而惊艳的眼睛,看到了谢衡玉堪称惊艳的清光剑法,也看得懂了妖王真正的心思。

  她不仅要让所有妖族透过这些战士的眼睛,看清人族修士真正的实力,也或许……是为了让谢衡玉的机甲之术,在妖族获得更多的接纳。

  毕竟妖族从不会拒绝哪个在武道上惊才绝艳的天才。

  清光剑意被妖族大护法的伞一圈圈化解,零落的光点如花瓣飘零,池倾怔怔看着谢衡玉掌心为光所化的剑,心中泛起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她想,这样灵动、温柔、盛大而凌厉的剑意,她这辈子,恐怕只能在谢衡玉手中看见了。

  或许是因为妖族骨子里对于美和力量的崇尚,池倾在这每一剑里都看到了万千气象,她怔怔地移不开眼,心头那股复杂的……不只是喜爱、倾慕还是艳羡的情绪越来越汹涌。

  直到目光从漫天剑光移开,重新落回谢衡玉的脸上。

  池倾先是一顿,在对上那星灰色双眸的下一刻,仓皇地避开了。

  “够了,好了好了,完全够了……”来炆盯着眼前这固执到有些魔怔地年轻剑修,眉头微蹙,说话的语气愈发强硬起来。

  他用力震了一下手中的破伞,下一瞬,一切剑光瞬间平息,来炆抬手按了下略有些麻痛的小臂,望向谢衡玉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认可”来形容了。

  “你很好。”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大块帕子,重重拍在谢衡玉掌心,语气中带着欣赏的笑意,“就是太轴了些,我又不是真的来与你交战,点到为止即刻。”

  谢衡玉侧着头,紧握着手中的帕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来炆一双冷黑的凤眸有些威严地看了池倾一眼,池倾被他盯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上前两步。

  来炆于是挑了挑眉,收回视线重新举起伞,另一只大掌在谢衡玉后背重重拍了一下。

  池倾倒吸了口冷气,却见谢衡玉已经被那巴掌拍得脸色一白,当即低头咳出一口淤血来。

  “你干嘛呀!!”池倾吓了一跳,抬手将来炆搡到旁边,神情急切地过去扶住谢衡玉,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怒气,“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要告诉姐姐!”

  来炆淡淡觑了她一眼,表情淡然至极,连话都不惜得接她一句。

  池倾将头探到散下,一双星眸恶狠狠瞪着他:“我知道你和姐姐又和好了,你别得意,我最会挑拨离间了!”

  这话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周遭一群妖族士兵耳力就没有不好的,听得差点笑出来,就是看在大护法的面子上才堪堪憋住,忍得十分苦恼。

  来炆的脸色沉了沉,目光在池倾和谢衡玉之间打了个来回,许久后方冷冰冰地吐出了几个字:“死孩子,不识好歹。”

第52章 花香覆盖了他周身的草药味。……

  来炆在池倾的怒目而视之下,冷淡且倨傲地转身朝沈岑抬了抬下巴,他撑着那把破伞,跟着这公仪家的青年姗姗离去,走动时步履无声,丝滑的长发佁然不动,整个人端着莫名其妙的架子,显得格外……

  “这人一天天的,到底在装什么东西?”池倾盯着来炆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大护法离开后,在场一半士兵都跟着护送他而去,剩下的一半则依旧围着村寨,目光炯炯地盯着池倾,似在等待她的命令。

  这些士兵都是烁炎一手培养起来的,池倾刚回圣都那会儿还没被封为一洲圣主,和他们其中许多人都在军营混了个眼熟。她那时年纪小,在圣都人生地不熟,便总是被他们当做小孩子对待,受到了许多关照。

  因而此刻,她拉着谢衡玉,又刚和来炆闹了脾气,在这些士兵面前未免有些尴尬。

  池倾有些心虚地与那群士兵对视了一霎,赶紧移开目光:“那个,我这里也没事了。这个村子……看起来还挺安全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闻言,其中好几个士兵的脸上,顿时又浮现出那种忍俊不禁的神情来,他们不为所动地继续盯着她和谢衡玉瞧,那目光……简直像是在观察什么稀有的小动物。

  池倾拉着谢衡玉的手紧了紧,忽然难以忍受地道:“哎呀!朗山!!”

  朗山着实是个粗枝大叶的小狗,听见主人喊他,心里头高兴得什么似的,乐颠颠地就往池倾身前凑:“主人主人!”

  池倾连忙按住他挨上来的脑袋,低声道:“谢衡玉还没有恢复,我得带他去休息了。”

  朗山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一个非常疑惑的表情:“那就休息啊。”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一把薅住小狗的短毛:“你们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我们怎么好好休息?!”

  朗山眼里划过一霎空白,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从脖子到头顶,瞬间泛起一大片的红色:“主人你你你……你这是想要干嘛呀?!”

  池倾也愣住了,她与朗山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也烧了起来。

  池倾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小小年纪,狗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周遭的士兵见状再也忍不住,其中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上前一把架住朗山,朝池倾笑着点了点头,勾肩搭背地招呼同伴:“别逗小池了,都散了散了吧!”

  朗山被两个高大的妖族士兵抬得双脚离地,却还是转头看着池倾,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满是委屈,呜呜咽咽地叫唤:“主人你都多久没见朗山了!好不容易见到自家的狗,你居然不陪我玩,还想着、想着……呜呜呜呜!”

  他这又是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倾的脸黑得像个锅底,装出一副严肃而冷淡的姿态,波澜不惊地目送朗山被妖族士兵们拖了下去,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侧头望向谢衡玉,目光在他手中带血的帕子上停留一霎,蹙眉道:“这下好了,你的内力又空虚了。从你来花别塔到现在,身上到底有几天是不带伤的?这次……这次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

  谢衡玉浅拧着眉,声音有些虚弱,仔细看过去,似乎连低垂的眼神都有些飘忽。

  他低低应了池倾一句什么,却好像并未将她的问题放在心上,只是在习惯性地回应了她一声后,便彻底地沉默了下来。

  池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拉到最初养伤的树屋前,推开门,冷着脸道:“进去躺着吧,这几天都别再动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浓重的药香从屋中飘了出来,那味道太苦涩,池倾措不及防吸了一口,眉头都紧锁了起来。

  “这是什么药?”她往屋内扫了一眼,语气有些怀疑,“公仪家的医师靠谱么?晚点我再叫来炆给你找个妖族的医师瞧瞧?”

  谢衡玉依旧没有答话,他那双星灰色的双眼静如潭水,定定落在池倾身上,瞧着没什么神采,显得十分无力。

  池倾盯着那双眸子看了一会儿,心底很快便软乎下来,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再介意谢衡玉之前的强硬极端,和现在的沉默不语。

  “没事的,你

  只是累了。“她在内心这样替谢衡玉的异样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也顺理成章地将这个想法说出口,强硬冠在他的头上。

  池倾拉着男人走到床边,压着他宽阔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将整床薄被往他膝头一抛,两人无言地对视了几秒后,池倾移开目光,小声道:“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谢衡玉抬脸看着她,指尖轻轻攥住被角,整个人像一只焉了吧唧的蜗牛,慢吞吞地,茫无目的地缓慢移动着触须。

  池倾转身的动作由此停了一下——在她的视角中,谢衡玉苍白的脸,失色的唇,空洞而颤抖的眸和完全透支的身体,组合出了一种透明而脆弱的氛围,这种感觉多少令人有些不安,好像他下一刻就要化为泡沫彻底消失在空中了一样。

  此念一出,就连池倾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了。

  她知道谢衡玉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也知道他估计想要自己在他身边多留一会儿。

  可清楚归清楚,池倾依旧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有必要留在这。

  首先,她又不是个医师。池倾冷冰冰地想着。其次,谢衡玉如今对她的感情好像有点太重了,她虽然有些心疼他,但显然两人分开一段时间,他会更容易想开些。

  ——毕竟最初见到谢衡玉的时候,她不过是想找一段露水情缘。

  可如今,在他心里,他又觉得这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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