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86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突然间,医尊苍老却饱含活力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他这次居然没有敲门,而是一掌轰然将大门劈得稀巴烂,一边往里冲,一边大喊道:“哎呀呀呀不好意思,下手重了,这门质量很差啊哈哈哈哈哈……”

  一向稳重的医尊语无伦次地冲进寝间,用极密的话语掩盖住了内心的慌张,要说池倾那样子,他也着实是第一次见,因此更怕踏进寝间,鞋底先一步踩上的是谢衡玉的血。

  但是还好。

  谢衡玉站在窗边转头朝他望来,脸上保持着一个温和完美的笑,缓声道:“医尊,今夜月色极好,我有些贪杯,抱歉。”

  医尊一下子顿在原地,差点没有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绊倒。他看着谢衡玉那除了憔悴外,简直跟没事人一样的脸,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今天药按时喝了吗?”老头板起脸,故作凶狠地道,“你贪杯,老夫前功尽弃,你熬夜,老夫英名尽失。你也不想败坏老夫妖域第一圣手的名声吧?”

  “怎敢?”谢衡玉垂下眼,月光落在他清瘦颀长的身上,像是为他拢上了一层虚幻的薄纱,他在月色中冲他好脾气地笑,“从前是我所求太多,今后再也不会了。”

  这是……想开了?

  医尊眉头一会儿蹙起一会儿松开,考究地打量他,仿佛在盯着一份难办的医案——虽说他不医心病,但对谢衡玉之前的情况,也算是有所了解,按他那种程度的心疾,可不是这样一下子说好就好的。

  老头一思考就喜欢捋自己的山羊须,如今更是越捋越快,越捋越大力,到最后,几乎要从下巴上薅下几根似的。

  谢衡玉无奈道:“医尊。”

  医尊立刻回过神,朝他招了招手:“窗子关上,什么时辰了?夜风是能吹的吗?你又要害得老夫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不敢。”谢衡玉关上窗子,点起烛火,请医尊在桌前坐下,没事人似地微笑着,“医尊新添了什么药?可有方子写于我?”

  医尊一愣,他想起自己在走进此处前喊的话,心想这可有些完蛋,毕竟他当时只是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给自己先发制人打打气——毕竟这三更半夜的,他睡意还没散就冲到这儿了,哪还有什么新方子。

  医尊咳了一声,道:“先诊脉。”

  谢衡玉轻笑着伸出手,心脉竟并不如从前沉重滞涩,意外地……还不错?

  医尊沉吟许久,诊了又诊,随后松开手,又开始捋胡子。

  谢衡玉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思绪万千的模样,并不打扰。

  良久,医尊试探着道:“你不问我为何此时前来?”

  谢衡玉摇头:“我原该住在医林的,与您也算近邻,如今只是搬了个住处,您想何时来都可。”

  医尊盯着他的眼睛,又道:“那你也不问问我,来之前,见了谁?”

第104章 第104章“死心了。”

  谢衡玉脸上带着笑,但那双浅色的瞳孔却无机质地望向面前的老者。黑暗中,桌上摇曳的烛火荡在他眼底,像是嵌在透明水晶中的红花。

  他静静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我并不想知道。”

  谈话彻底陷入了僵局,医尊替谢衡玉重新开了方子,随后转头望向宫外那扇被自己一掌轰碎了的木门残骸,遗憾地摇头:“看来这个宫殿也住不得了,不过,医林这段日子又重建了许多屋舍,其中总有空余,你倒是可以再搬过去住。”

  谢衡玉摇头:“不必了,机甲已经全部改好,我明日便会离开妖族。”

  此刻已是夤夜,距离第二日的日出也没有多久,医尊为难地捋了捋胡子,断然道:“不行,你得留在此地把伤治好了再走。”

  谢衡玉无奈:“医尊……”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医尊故作凶狠地瞧了他一眼,“你若是没有被我治过,自然想去哪就去哪,但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没治好就走了,实在有辱我的名声。”

  他盯着谢衡玉,斩钉截铁,义不容辞:“你今夜就搬去我那边住,再静养七日,到时候我自然放你离开。”

  谢衡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应了下来。

  往后的几日,即便两人同在花别塔,但却再也没有见过面。池倾故意躲着谢衡玉,却又总是忍不住,暗戳戳地找人打听他的消息。

  “谢公子看起来好多了。”女医官宽慰池倾道,“医尊对谢公子十分赏识,且这又是他难得亲自照料的病患,自然出不了任何岔子。这些天谢公子只是在房中休养,偶然瞧见,气色似好了不少。哦对了,这几日,我还瞧见医尊在研制祛疤的药膏……可见谢公子的伤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池倾怔了怔,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他精神气儿如何?瞧着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

  女医官摇了摇头:“我见他的次数不多,可是难得见面时,公子总是神情可亲的模样,与……从前刚来医林时,瞧着差不多呢。”

  “这样么……那是很好。”池倾坐在花房中,冲女医官点了点头,取过身旁的一盆叶如翠雾的文竹递过去,笑道,“多谢。”

  女医官连忙躬身接过,受宠若惊地拨了拨那在妖域难得一见的灵草:“多谢圣主,若谢公子往后还有何事,我必然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池倾迟疑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想不明白自

  己这是在做些什么:“……好。”

  阮鸢在一旁静静候着,见女医官回完了话,方送她离开了花别塔。

  池倾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重新靠回贵妃榻,疲惫地叹了口气,手背盖在额上,像是困极了的样子。

  “圣主近来又睡不好了,是为了谢公子的缘故?”阮鸢送走了女医官,不知何时又回到池倾身边,她晓得她没睡着,于是上前一边替她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地询问。

  “谢公子如今一切都好,听女医官这样说,也该是放下了许多事。”阮鸢道,“可是圣主先提出了分手,怎么看上去比谢公子还放心不下呢?”

  池倾睁开眼,怔怔望着花房上方透光的琉璃顶,喃喃道:“不知道呢,只是好像总觉得……还没有结束。”

  阮鸢道:“听医尊说,他只留了谢公子七日,算算日子,后日他便要离开妖域了。圣主也不像从前那样,送些花草财帛给他么?”

  池倾听出阮鸢是故意这样问,仿佛硬要将谢衡玉同她曾经那些不走心的男宠相提并论,可即便知道她是故意,池倾心中依旧生出了几分隐隐的不悦。

  她沉了一口气:“他又不求那些俗物,送去怕是只会觉得我在羞辱他。”

  阮鸢道:“既然如此,圣主要亲自去送他么?”

  “……不,”池倾迟疑着,张了张口,“不知道。”

  阮鸢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无奈,掰着手指替她总结道:“圣主曾经说过,若是与谢公子一刀两断,他再回修仙界,戈壁州定然助他重新夺回白马盟之权,若谢家新寻回的那位瑾公子欲与玉公子相争,不拘玉公子是想改换门庭,还是争权谢家,您都会帮他。这些话,您可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池倾匆忙转头望向阮鸢,“可是,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我觉得我和他之后……好像……”

  她叹了口气,竟然无法将内心那点隐晦的预感宣之于口,良久,池倾道:“罢了,即便我想帮他,他如今恐怕也不肯接受,等晚一些,我会去寻姐姐讲这事。如今妖族势力也要逐渐向修仙界各世家高层渗透,若往后能扶持谢衡玉起来,对于妖族而言,也算是有利无害。姐姐会答应的。”

  阮鸢闻言笑了起来,她摇摇头,像是感叹着什么似的:“圣主你总是这样,在感性里又掺了那么理智的东西,叫人弄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喜欢……莫说谢公子,就连我都要糊涂了。”

  “所以啊,别说你,可能连我自己……也要糊涂了,”池倾重新靠回躺椅,合上眼喃喃,“我还是不去见他了。到时候你……算了,还是拜托来炆去送送他吧。我身边的人,也都不要去见他了。”

  一定要闹成这样……又是何必呢?

  阮鸢困惑地眨了眨眼,她不知道藏瑾之事的细节,如今只觉得池倾和谢衡玉闹成这样,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再想劝说,却又觉得自己插不上什么话,于是便只好点头称是。

  这日午后,池倾在花房中躺了很长时间。秋收冬藏,尤其对于池倾养出的花草而言,秋季的到来自然意味着繁花落尽后,该结出一些灵物作为回报。因此此刻的花房中,那种复杂浓郁的花香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萦绕不散的灵气和饱满可爱的果实。

  池倾虽然躺着,但横竖睡不着,她想到自己秋季的花房,和之前赐给谢衡玉的那口药泉一样,最适合有伤在身的人居住,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矛盾和隔阂,此刻他还应留在自己身边才是。

  但……转念之间,又一个身影取代了谢衡玉的样子,忽然出现在池倾的脑海中。

  她微不可察地蹙起眉,眸色更沉,喃喃自语地开口:“藏瑾。”

  脑海中的那个人望着她的眼神,一如他在留影石中最初的样子。

  他从那口棺材中被人唤醒,尽管脸上抹着粉,依旧掩不住底子里透出的苍白,他怔怔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才涩声道:“是……她救了我?”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嘲弄的大笑:“你不知道吗?长命花救不了死人,能将你从虚无中捞上来的,是我魔族。”

  留影石中的画面闪烁一下,少年苍白枯槁的容颜逐渐隐去,黑暗中,只有那魔族之人的声音余音绕梁般回荡:“若还想活,来魔族寻我。”

  池倾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多日未曾好眠,闭眼时不是想起谢衡玉,便是梦到藏瑾。之前午后,她在这花房尚能心无旁骛地小憩片刻,可如今距谢衡玉离开的日子越近,她便越是心思杂乱。

  不一会儿,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完整的欢喜面具。

  它浮在半空,嘴角的弧度夸张而诡谲,像是个惊悚的邪器,在它出现后不久,那魔族之人的声音又响起:“你来寻我,是已经对她死心了对吗?”

  脚步声在欢喜面前方停住,藏瑾拖着他风尘仆仆的、残破不堪的身体,声带像是漏着风:“我……要……坏了……”

  那魔族笑道:“确实,你的身体死了,我缝缝补补把你修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但却也不太经用。”

  藏瑾抬起眼,那漂亮如玉石般的灰色眼珠,像是随时要从凹陷的眼眶中滚出来似的:“救……救……”

  魔族不急不缓地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对她死心了嘛?”

  藏瑾张了张口,瞳孔在眼眶中颤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魔族笑起来:“这样……那你的觉悟看起来依旧不够啊。”

  欢喜面转身飘走,于此同时,藏瑾像是断了线的傀儡一样,全身的骨头发出“喀啦啦”的响声,拖着松垮的皮肉朝地面坠去。

  欢喜面越走越快,藏瑾干哑的嗓子发出绝望的吼叫,那声音像是荒原上的风卷起鸦鸣,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苍凉。

  “死……死……心。”

  少年像是一滩烂泥一般化在地上,宽大的衣料盖在他的骨肉上面,远远看去,像是个小小的坟头。

  在他彻底瘫痪的同时,清晰而绝望的两个字终于在虚空中散开。欢喜面停住,又飘飘忽忽地浮到那个小坟头上,属于那个魔族的声音从欢喜面里传出来,它哼着一首欢欢喜喜的出殡曲,周身释出的魔气如同黑色的丝线,绕着藏瑾的白骨和皮肉来回地穿梭。

  骨头被重新串起,血肉像棉花似的被填充在外,最后再裹上皮肤和毛发……

  那欢喜面高高兴兴地,熟练地操作着,像是在缝制一个可心的娃娃。

  很快,娃娃缝好了,藏瑾重新坐起身,空洞的目光落在浮空的欢喜面上。

  魔族的声音从欢喜面中传出来:“拿住我。”

  藏瑾伸手,从半空将它拿起。

  魔族道:“戴上我。”

  它的娃娃,就这样变成了它的宿主。

第105章 他想等她…再看他最后一眼……

  光阴弹指而去,多亏医尊的看护,谢衡玉在医林调养得很好。他身上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甚至连每回伤口愈合时泛上来的奇痒,都不曾出现过。

  谢衡玉望着自己的那条胳膊,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人活到某个时刻,身体的零件仿佛也变得和机甲一样,

  可以拆分重组。

  明明心脏和大脑已经差不多坏死了,可其他受伤的皮肉,却依旧如此生机勃勃地卖力求存。

  他想,如果人类真的是机甲的话,那似乎也不错。这样,他一定选择将那颗被池倾占满的心脏拆卸下来,再换上干干净净的另一个。

  可这毕竟是无稽之谈。

  人体的每个器官都是宝贵的,失去一个,便有无穷无尽的忧患麻烦,他即便下得了手,也得承担得起那个后果才行。

  谢衡玉撑着桌角,将池倾曾派人交于自己的储物链褪下来,缓缓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颗心脏在掌下强劲地跳动,用灵力探下去,不难感知到全身的血液正由那一次次的收缩扩张而更迭。

  谢衡玉有时会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哪怕在最痛苦的时刻,对这颗健康的心脏,尚还不曾生出过阴暗的念头——或许他本身依旧在期待一个新生,期待着一个不可转圜的前路。

  “叩叩叩。”屋门被敲响,谢衡玉勉强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了出来,他转头朝房门处看去,古井无波般的眸子缓缓淌出疏离又温和的笑,他缓声道,“抱歉,医尊今日不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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