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语千夜
慕容桓拿起了这幅字来看,就见上面写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末了,最后诗风一转,还补了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
整体字迹娟秀且遒劲有力,如不是流落到这种地方,应为当世之才女。
“霍小怜的故事真的是你的故事么?那么故事里的那个书生又是谁?”
“其实故事里的书生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不过也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你们想不想听我真正的故事?”
李小怜凄凉的笑了一笑,续道:“三年前,我家中遭难,所有女眷没入教坊司,我母亲带着我们姐妹数人一起过着贫困的生活,我擅琴道,便做了这清倌人,有一日,有位儒雅的郎君迷上了我的琴曲,后来便时常到我这里来听曲,直到有一日为我赎了身,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位郎君转手便将我卖给了周九郎,而周九郎为了讨好他的父亲,又将我献给了周兴。
之后,我便在他们父子二人手中受尽凌辱,唯有委屈求全,方才苟活至今日!”
说到这里,李小怜竟褪去了衣衫,露出一截白晳的背部。
阿姝禁不住发出一声骇惧的低叫!
慕容桓也有些惊骇的愣住了,因为她看到的李小怜背后竟然布满了错综交错丑陋的伤痕,这些伤痕与她娇艳的容貌形成极大的反差对比。
萧慕宸也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说话。
“这些都是周兴父子干的?他们为何如此待你?”
“只因我是霍王的孙女!”李小怜苦笑道,“周兴父子向来对于权贵名门之女都是不折手段百般羞辱,为了满足于他们变态的报复欲!”
说到这里,李小怜又向慕容桓与萧慕宸跪了下来,恳求道:“小怜自知为罪臣之后,永不会被圣人所宽恕,所以即便是有此遭遇,也不敢奢求有人为我主持公道,但小怜有一请求,恳求二位能将周兴伏法,小怜即便是死,来生也会结草相报!”
她说罢,伏首在地,磕了个响头,又唤了一名老妪过来,将一纸卷帛递到慕容桓手中。
慕容桓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的全是周兴父子利用职务之便所干过的一些欺压良民、贪污受贿,甚至逼良为娼等不耻之事。
尤其是卷轴的最后,竟然附上了周兴的府邸图,哪里是库房,哪里是周兴的卧房、书房,私藏了什么脏物,都有标示。
她现在缺的也正是这一样东西,这有点让她有些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意外之喜。
“你为什么会选择将此物给我?”她好奇的问。
如此重要的证据,若非极为信任之人,怎可随意出示于他人!
李小怜莞尔一笑道:“因为五娘跟我提起过你,你能救她,说明你有仁善之心,我信你!而且,也有人致信于我,让我寻你相助!”
“谁?”
李小怜便拿出了一只纸鹤,再次递到慕容桓手中。
慕容桓打开来看,就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苏家四郎,可助你复仇,但你要献上周兴府邸图!
这字!
慕容桓有如当头一击: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字迹!
第26章 找到凶手
这信不可能是她所写,那就极有可能是她身体里的另一灵魂李灵桓。
如此说来,那一晚李灵桓外出是来见了李小怜,并将此纸鹤送到了李小怜手中。
萧慕宸见慕容桓一直盯着纸笺上的字迹沉吟不语,也好奇的凑过来看:“怎么了?有何异常之处?”
说罢,将慕容桓手中的纸笺夺了过去,但见上面的字迹如林岚乍散,颇有些凛然料峭之美。
不过,还好他不认识她的字!
慕容桓装作一脸的不知情:“没什么,就是感慨送信之人的神秘!”
“哦!”
慕容桓再转向了李小怜:“好,此贵重之物,我便收了!你的心愿,我亦会替你完成!”
李小怜顿时热泪盈眶,再次向慕容桓与萧慕宸磕了几个响头。
萧慕宸却是有些目瞪口呆,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吧?
怎么就变成他也答应了?
没等他说一句反驳的话,慕容桓便已拉着他告辞离去,临走之时,还回头看了李小怜身边的一名老妪一眼。
老人身形佝偻,枯瘦如柴,目光中毫无焦距,竟然是个盲人!
慕容桓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颇有些震惊的看向了这个盲眼老妪,便在这时,又有一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只透明琉璃球状物奔跑过来,十分惊喜的对李小怜喊道:“小怜姐姐,你看,这只蜘蛛又吐丝了,好漂亮的丝线!”
“别碰它,有毒!”
李小怜忙紧张的将那透明球状物拿了开,将小女孩抱到了怀里。
“小怜姐姐,你以后真的不会再去那个地方了吗?会永远陪着我们的,是吗?我不想再看见你难过了,你难过,小暖也会难过!”
李小怜眸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将小女孩拥得更紧了一些,可就在抬起头来看时,不经意的便与慕容桓和萧慕宸的眸光相触到了一起。
似意识到了什么,李小怜的神情陡变,忙安抚了小女孩,前来向慕容桓与萧慕宸行礼。
“二位郎君可是还有什么相问的?”
慕容桓沉默了一刻,心中如惊涛拍岸一般翻涌,须臾,终道:“无!告辞!”
于是,再也不回头,将萧慕宸也拉了出去!
直到走出韶华院很远,慕容桓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萧慕宸时,才发现他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萧慕宸将目光移向了被她紧捏住的手。
“我就是想问问,你要抓着我的手到何时啊?”
慕容桓这才略有些尴尬的放手,讪笑道:“抱歉!萧中丞会对今日之事保密的吧?”
“你是指哪一件?”萧慕宸笑问,“今日发生的事情可不只一件。”
还能是哪一件?
萧慕宸这个人果然心机深沉,会装傻!
慕容桓也不拆穿不再过问,既然决定了要保守这个秘密,就无需说得太过明白。
于是,她也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向萧慕宸抱拳告辞离开,走了几步远后,突地想起什么,又转身过来问:“对了,萧中丞的头发是何时变白的?因何而变白?”
萧慕宸微愣,旋即笑道:“你不是说,想要治好我的病,需要先了解我吗?”
“不急,我给你时间来了解!”
面对他略含戏谑的笑容,慕容桓只好止住话头,拱手施了一礼后,带着阿姝向洛南里坊的方向匆匆行去。
看着慕容桓疾行而去的身影,萧慕宸扬了扬唇,暗笑了一会儿后,才对玄羽正色道:“走吧,去看看紫微宫的圣殿上现在闹得如何了!”
“喏,郎君,可是有什么发现?”玄羽走过来问。
“杀周九郎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不过,此事不必再追查下去,这个叫李小怜的女子,安排几个人好好看着她!另外……”他看着慕容桓已然远去的背影道,“紧盯着苏鸣鹤的这个女儿,一刻也不能松泄,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喏!”
……
卢凌将井底沉尸一案亲自奏禀给了女帝,彼时洛阳城中关于此案各种骇人听闻的传言也迅速的流传开,一时之间,整个洛阳城中可谓是沸腾了一般,引起了轩然大波,人心动荡。
上官婉儿亦将坊间传言诉至了女帝的面前。
与此同时,望风而动的御史台也纷纷递上了一封又一封弹劾周兴的奏折。女帝震怒,立刻派千牛卫去将周兴押上了大殿。
“周侍郎,周九郎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卢少卿送来的卷宗,道是你养子为患,瞒着朕纵容你的儿子做了无数欺压良民、掠夺他人财产且虐杀无辜少女的丧尽天良之事来?”
周兴吓得面色如浆,汗流浃背,忙向女皇认错道:“都是臣教子无方,臣实在不知犬子背着臣做了如此多的丧尽天良之事,臣若知晓,定要亲手斩杀了这逆子,来向圣人认罪!”
女帝听罢,脸上的怒气果然稍稍收敛了些。
“罢了,既然周九郎已经死了,此案就当是已经结了,抄没其家产,向全天下宣布其罪状,给那些被他所杀害的少女们还一个公道吧!”
卢凌道了声:“喏!”
“回去吧!大理寺的案件应该也不止这一桩,忙你的去吧!朕也乏了。”
卢凌看了一眼正嘴角扭曲含笑面色阴鸷的周兴,躬身告退!
萧慕宸赶到紫微宫时,便见卢凌一脸忧心忡忡的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如何了?”
“果然如萧中丞所料,这桩案件不足以扳倒周兴!”
“那就回去吧!圣人不喜被裹挟施压!”
“多谢萧中丞提醒!”
卢凌走后,萧慕宸走到大殿外,刚要迈步进去时,竟听到周兴在殿前嚎嚎哭道:“圣人,臣对圣人真是一片忠心呐,奈何臣寒微出身,这些世家子弟痛恨臣身居高位,便屡屡对臣打击,臣即便无错,他们也要给臣揪出错处来啊!”
“臣是教子无方,可臣真不知周九郎……哦不,他其实不姓周,他也就是个无赖,臣从前看他可怜便生了怜悯之心,养在身边,但臣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些事情来啊!”
“可仅仅是因这逆子一案,卢少卿分明是想让臣为这逆子顶罪啊,这些世族门阀子弟,仗着门庭显赫,分明就是不将大周、不将皇室、不将圣人放在眼里啊!”
“行了,别哭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又岂会心里不清楚,莫要作出这番委屈仁义之状!案子已结,卢少卿也没有再说什么,此小事以后就不要来烦朕了!”
“喏,臣罪该万死,扰了圣人清静!”
周兴说道,突地又将话锋一转:“不过,臣最近又查到了一件大事!”
“何事啊?”
“臣以为苏家不可不查,苏家从前的二郎主苏鸣鹤本来就党附于章怀太子,章怀太子逝后,他硬是辞官不授,如今他的这个儿子苏四郎一回到洛阳,我儿九郎就被杀害,臣怀疑这个苏四郎包藏祸心,有谋逆之嫌!臣恳请将他捉拿到我刑部审问!”
周兴这番言辞可谓是义愤填鹰、慷慨激昴,话刚落音,身后便传来一声音嗤笑道:
“周侍郎这话是不是太过了,一个十五岁的小郎,无官无职,无兵无马,身边就只有一个憨憨的小婢,你说他有谋逆之嫌?他拿什么谋逆?”
言罢,还嘲讽了一句:“莫要将自己个人的恩怨,上升到谋逆大案上面来!”
“萧慕宸,你!”
萧慕宸不再看他一幅唾沫横飞的嘴脸,向大殿之上珠帘之后身着冕服的女帝施礼。
“臣萧慕宸拜见圣人!”
“平身吧!”女帝武曌语气略有些慵懒的问,“子城也是为周九郎一案或是井底沉尸案而来的吗?”
“并无,子城是为裴居道一案而来!”
“哦?是有查出什么眉目来了?”女帝原本清冷的声音中渐渐有了一丝温度,旋即便令周兴退了下去,对萧慕宸道,“子城,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