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庭
然而梅池春到底还有理智,他喘着粗。气,靠着极强的自制力从她柔软唇上移开。
“……今夜不是时候,你连日奔波,还有伤在身,等你好起来……”
“你是不是不会?”
珑玲亦是大口呼吸,她乌发凌乱,脸颊热蓬蓬的,像一朵热雾中莹白馥郁的花。
“不会就让我来。”
那双浸没在欲。海中的狐狸眼定定回望。
少女原本略有些发白的唇色在方才的拥吻中渐渐透出血色来,衬得她唇红齿白,引人遐思。
他笑道:“我不会,你就懂了?”
昏暗内室中,少女眼眸如捕猎的狸猫般明亮,闻言颇为自得地轻抬下颌。
“回春坞典籍浩瀚,光是房中术都
有一整面墙,可惜时间不够,我只匆匆翻了两本,对付你这种青瓜蛋子足够用了。”
梅池春被“青瓜蛋子”四个字挑衅,一时竟升起几分好胜心。
“真这么厉害?”
扣住她手腕的手指上移,十指交叠的同时,梅池春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啃咬。
“你看的书上也教了你这个吗?”
他俯下头,一开始还只是啃咬,可越到后头,啃咬变成了又勾又舔。
偏偏梅池春的视线还从头至尾都落在她身上,眼尾弯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珑玲哪里招架得住他这般勾。引,顿时觉得骨头发酥,浑身绵软,平日的千钧力道都化作汩汩春水,整个人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珑玲迷迷糊糊想。
她设想中可不是这样的。
三两下被她缴械降服的,应该是梅池春才对,怎么又变成她落了下风?
困惑不甘之际,珑玲已被眼前青年像剥笋一般层层剥开,只剩下最里面的一件中衣,衣襟在辗转亲吻间微敞,露出莹白如雪的锁骨。
梅池春面上镇定自若,实际浑身血液翻涌,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扯开旁边锦被给她盖上。
“……这次不算,”乌发凌乱的少女眼波潋滟,倔强道,“你等我再琢磨琢磨,下次换我来。”
他隔着锦被将她整个人桎梏在怀中,贴着少女热蓬蓬的面颊,梅池春埋首在她颈间笑道:
“好啊,届时还请珑玲大人……嘴下留情。”
虽不打算继续下去,但梅池春也不愿离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珑玲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在她房中拖拉到明月偏西,又借口说自己困了,总之就是想跟她一起睡。
珑玲却是真的累了,自然无有不应。
哼哼唧唧应下后,梅池春便听她气息均匀,俨然已经睡了过去。
梅池春轻抚着她的额发,想:
凡俗之人,果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他前些时日还为蔺青曜赖在珑玲房里不走而愤恨不平,没想到今日这个无赖就换成他自己了。
夜色静谧,月照大江。
两人相拥而眠之际,远在巫山十二殿的蔺青曜却陡然惊醒。
夜风急促,掀开的窗户将桌上瓷瓶推倒在地,砸得粉碎,守在门外的巫者闻声闯入,正要收拾地上残渣时,却见一只手猛然掀开床帏,低叱: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两名巫者慌忙退出,内室重归静寂。
蔺青曜却睡不着了。
他心思重,一向浅眠,十天里有七八天都睡不够三个时辰,但凡睡眠被人搅扰,他都会大发雷霆。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去珑玲所在的神女殿。
蔺青曜也不知为何,只要在神女殿,他总能睡个好觉,从前他想,或许是这里风水好的缘故,要不是神女殿太寒酸,他早把珑玲赶出去,自己搬进来住了。
然而。
一次失眠,两次失眠,到现在,蔺青曜分明睡在神女殿内,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倒头就睡,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让他得以安眠的不是神女殿,而是神女殿的主人。
意识到这一点时,蔺青曜已经站在了珑玲过去常睡的那个矮榻前,他盯着那矮榻,胸中似有一团火灼烧全身,恼怒得恨不得能将眼前一切焚毁殆尽。
“——蔺大人。”
门外有巫者战战兢兢出声。
“东君处传来急报,请您过去一趟。”
内室无人回应,只有猛踹一声的闷响。
一炷香后,穿戴整齐的蔺青曜阴沉着脸朝登龙殿而去。
登龙峰山势如龙身起伏,隐没在层云之间,此刻夜色如墨,只有零星灯笼浮在夜雾中,勾勒出山峦轮廓,透着一股诡谲幽暗的气息。
“属下蔺青曜见过东君。”
巫袍祭司立在山风凛冽处,并未回头,只望着远处的云梦大泽,那里有万户人家,是依附巫山而居的百姓。
“这是桃源岛送回的情报,你看看。”
蔺青曜接过扫了一眼,面色陡变:
“梅池春,他竟然——”
“看来太子姬弃身负九州鼎的传闻果然不假,要不是有这等神器,还真没听说九州有第二人能起死回生,尤其是,他还是死在天戮剑下。”
蔺青曜眉头聚起沟壑,冷声道:
“可天戮剑是法家至高之术,即便梅池春能够强行复活,他的神魂也必受天戮剑屠戮,怎么可能还能恢复如初?儒家就算有聚魂之法,也不可能破除天戮剑的剑意才对。”
东君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
“珑玲几时离的山?”
蔺青曜反应很快,听东君如此问,顿时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然而这个结果令他更不能接受。
“……您的意思是,珑玲宁可触动禁制,灵气被封,甚至与天戮剑离心,都是为了复活梅池春?”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简直冒着丝丝寒气,杀意凛冽。
东君面含微笑,望着脚下山河道:
“到底是她故意为之,还是顺水推舟,唯有她自己知道,只是这两人联手,再加上背后的墨、儒、兵三家势力,现在还接连得到了医家和农家的支持,墨家的「天音云海」计划,看来是势在必得。”
站在巫山的立场,阻拦他们推行「天音云海」计划是件不需要犹豫的事。
挽九州之将倾,可以,但这件事必须由巫山来做,否则即便真能成功遏制太岁,荡尽九州邪祟,也势必会导致墨家独霸一方,巫山再无立锥之地。
不过……
听到这里,蔺青曜不由得朝东君投去一眼。
“要阻止吗?”他还是问了一句。
“自然,何来此问?”
蔺青曜并未答话,未尽之言,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跟随东君百年时光,东君既把蔺青曜视为心腹,同时又如长辈,一手扶持着蔺青曜成为巫山第十二殿的殿主。
这其中固然有蔺青曜携辟兵术加入巫山的缘故。但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东君与蔺苍玉师出同门。
蔺青曜年幼时,偶尔会听母亲提起鬼谷求学的经历。
尽管极少听母亲提起这个东君,但蔺青曜在巫山天长日久,偶尔也会猜测——
他的生父,会不会就是东君?
这种推测没有任何依据,只是在受到东君额外优待的时候,一掠而过的念头。
但东君对他的确要比旁人更亲近几分,所以他才会知道,当年东君在鬼谷求学时,和墨家前任钜子奚明是挚友。
既是挚友,说不定东君会不忍见到奚明耗费数十年心血的「天音云海」计划付之东流。
然而,巫袍祭司眺望万家灯火,唇边含笑:
“当年,就是因为这个计划,奚明才会枉死于楚国国门前,我手刃楚国大巫,登上巫山十二殿之主的位置,为的不止是替他复仇,也是为了彻底粉碎这个害了他一生的计划。”
巫山的杜鹃花被风一吹,红艳艳地铺了满地。
巫袍祭司望着山巅婆娑的树叶,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开在同一个枝头的桃李。
——奚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即
便你的「天音云海」理论上能行得通,但实现不了的计划就是空中楼阁!
——与其寄希望于天下人抛弃私心,相爱相亲,倒不如相信蔺苍玉和商怀的辟兵之法,哪一个更有希望付诸实践,你心底真的不清楚吗?
那个性情内向,却又倔强固执的少年,闻言只是微笑。
——辟兵之法,泯灭人性,虽知可为,却不能为,如果人只有变成舍弃人性才能生存下来的怪物,我们到底是在救世,还是在灭世?
紫红色的杜鹃花跌落在东君掌中。
昔日争执言犹在耳。
这些年,东君无时无刻不想让奚明睁开眼亲眼看看。
他的「天音云海」时隔百年也仍然没有成功,但自己却等到蔺苍玉之子带着辟兵术,和一名世上最完美的辟兵人而来。
就连本想以巫山第十二殿殿主之位拉拢的梅池春,也被东君无意中发现,梅池春是孟檀渊的亲传弟子,极有可能就是身负九州鼎的太子姬弃。
身为辟兵人的珑玲可以替巫山扫清障碍,一统九州。
而九州鼎拥有净化太岁的可能。
冥冥之中,天意原本站在他这,只需顺水推舟下去,一切本可尽如他意。
东君合拢五指,缓慢地将杜鹃花碾碎在指尖。
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