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瓦达瓜擦
孟骞尧猛地往床前一扑,动作幅度大得甚至直接打翻了霞婶那盆装着凉水的盆子。在中年妇女的尖叫声中,孟骞尧伸出手,双手拢住了林满杏的脖子。
“虎子,你干什么!你快把杏丫她放开!”
霞婶被他的动作吓得立刻就上前拽开了他,可她才扯开他,还没来得及多指责几句,就看见男孩转身就又跑了出去。
而当她心有余悸地又把注意力放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林满杏上,才发现,女孩的枕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皱巴巴的糖果。
*
“嘭”
额头和地面相撞,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声。
孟骞尧不过才直起身,便又重新弯下了腰。泪水让他那张灰扑扑的脸狼狈又脏乱。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发现她没来找他的时候,不去她家看她?为什么他之前明明都知道她活下去有多难他却从来没有帮过她?为什么他理所当然地享受她保护他,可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带她走?为什么他没有早点照顾她?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才知道后悔!为什么!
“嘭”
“嘭嘭嘭”
头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地面,孟骞尧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和鼻涕,一边又像是对着面前的佛像,魔怔了似的念着:
“不要死,林满杏求求你,你不要死。”
“求求你,求求你们,不要让她死。”
“求求了,求求了。”
“让她活下去,让她活下去。”
“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求求你们了。”
“……”
最后的最后,孟骞尧只知道麻木而又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无数次祈求神龛里面拜访的神像,然后无数次又弯下腰。
终于,在凌晨的时候,在他走近林满杏家前那棵杏子树,看到霞婶哭着从院子里跑出来,而他又几乎绝望地走进那个房间时。
孟骞尧看见苏醒过来,脸蛋还红彤彤的,额头还半挂着块破布的林满杏,呆呆地靠在床头,在他朝着她走近时,她歪着脑袋,指着他已经开始流血的额头,问他:
“你的头是真的被人拿去当球踢了吗?”
那一刻,孟骞尧直接哭出了声。
“林满杏。”
孟骞尧抖着膝盖爬上床,他的手是脏的,脸也是脏的。他一把抱住她,林满杏还是好烫好烫,烫得孟骞尧害怕。他撕扯着干裂的声带,一边哭一边问她:
“林满杏,我养你,以后我养你好不好?”
“你不要死,我养你,你不要死。”
“林满杏,我求求你。”
“你不要死。”
——
“啪啦——”
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无数个雨点从天而降,拍打在那间矮小的平房上。
紧接着,更多雨水铺天盖地落下,几乎要变成一块巨大的雨帘幕布,笼罩在这个小村庄上面。
而雨幕之中,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呐喊着,仿佛要击碎天际。
“林满杏!”
地上是混着雨水的一片鲜红,林骞尧双手死死地扒着地面,他拼尽全力,朝着那渐行渐远的车辆喊道。
“林满杏!”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求你了,林满杏,不要走。
不要走!
“哗、”
绝望的呐喊声直接打碎了梦境,于是,床上的人猛地惊醒坐了起来,黑暗中,他的喘息声狼狈而又混乱。
“哈,哈……”
孟骞尧紧紧扯着身上的被子,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过那张残缺的面庞,打湿了深灰色的床单。
*
送完林满杏去于家后,薛理便直接回了市中心的住处。
回到家后,看着空落落的客厅,薛理一边脱下最外面的西装交给主动上前的朱姨,一边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这一个月,有的时候他加班晚了,就会提前让何助去送林满杏回家。而往往这个时候他回到家,就可以看到林满杏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
可是现在,林满杏却不在他的视野中,甚至还要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一个星期……只是这么想想,薛理心头就生出一股并不强烈但实在让人生厌的躁郁,他忍不住松了松领带,想要借此平复烦躁的心情。
可以说这段时间,为了让林满杏适应这里的生活,他是什么都是由着她的。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吃容易掉一地渣的薯片,由着她在餐厅里吃饭时边吃边看综艺节目,由着她在他给她吹头发的时候玩贪吃蛇。
甚至还由着她周末把猫咖的猫带回来,他不过是坐在她身旁想着帮她梳个头发,纯黑的西装裤反倒先沾了一腿的猫毛……
薛理不得不承认,现在没有跟个老爹子似的照顾林满杏,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好像计划事项里的剩下的唯一一点没完成一样,他强迫症发作,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想法,一直持续到薛理晚上闭上眼睡觉,才勉强在他的脑袋里消停了下来。只是,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过才阖上眼不过两分钟,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又猛地惊醒过来。
像是事情很紧急一样,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薛理立刻就下床,接着拉开落地窗前的窗帘,他看向外面的阳台。
往日那飘荡的,不是白就是粉的小巧衣物此时却不见踪影,薛理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揪。
他不在林满杏的身边……那她的内衣裤谁来洗?!
*
“哗啦”
温热的水流从男人手背上那崎岖不平的伤疤上淌过,于斯佰弯着腰,低着头,那张总是露出得体微笑的面庞,这时候的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甜蜜,仿佛他的周遭无形中冒出了无数甜腻的粉红泡泡。
用着最温柔的力道,于斯佰将手中的衣物小心清洗干净。随后,他将它们放进了小型烘干机当中。
接着,于斯佰站在玻璃门外,全神贯注地看着里面的暖灯亮起,暖风吹动着布料飞动,好像是在做什么无比神圣的事情,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也眨也不眨。
于斯佰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有给林满杏洗内衣物的荣幸……在这之前,这是只属于于景焕的特权。
可今天、不,甚至是后面的很多天,这项特权的归属权,落在了他的手上。也就是说,林满杏需要他为她洗衣服。
她需要他。
只是想到这里,于斯佰就又忍不住泛起蜜意,丝丝缕缕,将他的心脏都泡到好像要化掉了似的。那种被人需要、被人信赖的满足感,让他整个人从内而外的充实丰盈。
幸好,幸好林满杏还需要他这个仆人,幸好他这个仆人对她还有用。
只要她需要他,需要乔斯佰这个人,那他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他会为她一直存在的。
这么想着,于斯佰不由地就笑得更真诚了些——
尽管他的真诚,却无端让人看出了几分疯狂,似乎越是平静,就酝酿着越多危险。
只是,于斯佰心头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他忽然意识到某个问题后,他脸上幸福的笑容戛然而止。
如果在于家,这些衣服是他洗的。那在薛理家……
谁洗的?
*
薛理。/于斯佰。
几乎是同一时间,于斯佰/薛理脑海中出现了这个概率最大的人名。
他也配?/他也配?
又几乎是同一时间,于斯佰/薛理脑海中不约而同就又出现了这三个字。
第81章 小村姑也会害怕管家哥离开她吗?“你……
夜晚。
凉风习习,隐约可以看见几颗雪缓缓飘落,最后落在地上,化成一颗深色的圆点。
卢嘉木站在阳台上,指尖点燃的香烟,在昏暗之中,闪烁着一点猩红的红光。他看着别墅周围的景色,脑海不由地就又浮现出那天早上林满杏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没必要多想的,林满杏就是个傻子而已,他没必要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就胡思乱想。
可即便卢嘉木这么告诉自己,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林满杏好像真的说对了。
自从五年前,卢嘉森不幸因为车祸去世,一开始并不是继承人人选的他,没有办法成为了卢嘉森的替代品之后,他就像是一个永远吸不满水的海绵一样,接受着来自外界那源源不断的要求。
他必须得听卢云岚的话,必须得照他的要求,将自己对外的形象,打造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的样子……最好就是卢嘉森的样子。
他们打着为他好、锻炼他、培养他的名号,要他喜怒不形于色、要他高贵矜持、要他长袖善舞。他对他们的厌恶,远比对他们对他提出的那些要求更加厌恶。
可现在呢?
卢嘉木不由地仰面,眼神流露出些许嘲意,他将烟嘴送进嘴里,两颊向内凹陷,而后,他深深地吐了口烟圈。
他像他们那样,去要求一只猫足够高贵,足够优雅。然后说他喜欢它?在乎它?
只是想到这里,卢嘉木就忍不住想笑。他笑出了声,可同时也一不小心被没能完全呼出的烟雾给呛到,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喉咙都火辣辣的疼。
他转过头,被呛出来的泪花模糊了他的视线,卢嘉木看向房间里端坐在桌子上,细长的尾巴优雅地卷在两腿之前的阿比猫,只觉得讽刺极了。
他什么时候成了他最讨厌的人了?
……
烟一直烧到尾端,落下的烟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点焦黑的颜色,卢嘉木仰头,看着天上那轮几乎快弯成一道极窄的弯钩的月亮,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应该谢谢林满杏。虽然她又笨、又土、说话也很奇怪,可她确实给了他一点启发。他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决定给她带些礼物感谢她。如果她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养猫的事情,他也可以告诉她。
甚至,如果她真的真的很喜欢Holiday,他……卢嘉木想,他也不是不可以经常带Holiday去找她玩。
刚好他也能借这个机会,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