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定离
说话时尾音拖长,“好不好呀,阮姐姐。”蓬松卷发、高大魁梧、声音粗矿的卷毛“大狮子”,却偏偏爱撒娇,这一幕让谢东升常年挂在脸上的面具似微笑都险些没绷住。
谢东升太阳穴突突地跳,还软姐姐,真是听得他拳头都硬了。
“哦,来了!”屋内,阮沐晴放弃炼化寒髓火,出来给杜小六烤肉。
谢东升斜睨她一眼,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中断了?”
阮沐晴搓了搓手臂:“那火太冷,我还没炼化,只是盯着看就有些受不了,我打算等适应一些了才尝试。”她只是用神识观察了一会儿,就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周身起了一层薄霜,好似寒意钻进了骨头缝,连骨髓都被冻住。
她还是锲的火系灵兽,都无法抵御这种侵蚀身体和元神的双重阴寒。
若不是杜小六叫她,她或许被冻僵了失去知觉都说不定。
“哦。”谢东升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阮沐晴总觉得他在嘲讽她,嫌弃她不够努力。
“切!”她翻了个白眼,跑到一旁烤肉去了。
……
院子里闹哄哄的,陆黎光没有出去。
他抱着谢柳坐在窗边,任由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往日里时常会充满戾气、暴虐狂躁的神魂,此时却异常的平静,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平和。
同生共死之后,那些躁动不安都得到了安抚,只留下一片澄澈与安宁。就好像只要怀里的人还在,只要他想要守护的人都好好的,他便能在神魂里守住最后一寸净土。
是执念,是抵御疯魔的解药,也是照亮无尽长夜的火种。
“这次我们进入归墟收获不小的……”陆黎光低头看一眼谢柳,用手替她捋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将谢柳昏迷后的事情讲给她听,“郭三娘得到了土灵浆,现在开始闭关了,谢东升带师娘他们找到了寒髓火,这次,她俩留在院子里的收获最大,若是往常,只怕要闹起来……”这样的分配方式,在遗弃之地真是想都不敢想,以前从未有过。
他说着说着,忽然道:“这些你应该都不是很感兴趣。”
陆黎光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了留影石,“你看,师尊给师娘写了个心字。”他体内灵气不多,但留影石每次催动都需要注入灵气,想了想,陆黎光冲谢东升招了招手,“过来帮一下忙。”
谢东升走到窗外,“何事?”
陆黎光将留影石递过去,“你用灵气激活一下。”
“留影石?你身上还有这个。”他接过去,一缕灵气注入,就见石头微微泛光,紧接着,光华如镜的石头上出现了画面。
他将发光的地方往墙上暗处一照,那画面立刻显现在了石壁上。
杜小六看到石壁上的人后眼睛一亮,“哇,好漂亮。”
阮沐晴整个愣住,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得下一个鸡蛋,“溪阁主竟然穿女装?”
画面上的正是一脸邪气、妩媚动人的陈知溪,他黑袍上花朵缠绕,肤白如雪,红唇似火,活脱脱一个身材高挑的妖异美人。
很快画面一转,顾溪竹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手指上是一片小纸屑。
纸屑拉近,显露出上面的心字。
明明只是留影,众人也能从那心字上感觉到强烈的心悸。
“师尊当初在凡间,偶尔会替人抄书,赚点儿银钱给师娘买零嘴儿。”这是他们在归墟时商量出来的说法,
“因是心剑,心随意动,此前师娘并未修行,心中只有思念如潮,故而心剑丝毫不显。我当初遇见时,扫一眼灵气全无,便也只当是普通书信。”
“那时候师尊虽然失去记忆,想来写这心字时仍存有守护师娘的心思吧。”
陆黎光是第一个发现顾溪竹的人,他说有就有,反正旁人也无法证实,至于以前为何不用,那是以前没修行过不懂呗。
在陆黎光说话时,留影石里的顾溪竹已经斩出了那一剑。
谢东升袖里的机关鸟打了个哆嗦,悄声传音:“你怕了吗?”
不待谢东升回答,又继续道:“你不怕我怕,我再也不怂恿你找死了,师娘的主意不能打,真不能打。”
之前不了解细节,如今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涤魂花母的强大,以及——
天下第一剑修的真正实力。
谢东升沉默片刻,说:“这留影得多拓印一些,到时候给遗弃之地的其他人看看,或许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楼主已死,说不准,他们真能彻底统一遗弃之地,凝聚众人之力,破开此地封印,重回人间。
至于陆黎光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不重要,自然也没有追问的必要。
陆黎光道:“行。”他从储物袋里又倒出一批空白留影石,“我这里还有不少。”
“怎么这么多?”谢东升眉梢一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陆黎光简单解释了一下。
当初他学剑诀学得慢,师尊不会多言,总是在他面前反复出剑示范。
他只能用留影石记录下来观看,故而身边留影石极多。
谢东升瞬间明白,看陆黎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归臧魔尊天赋极高,悟性更是无人能及。他虽是天下第一剑修,却不一定有其他剑修会教徒弟。
毕竟,他从未遇到过任何修行上的阻碍,无论多难的剑诀,他只需一眼便能融会贯通。这样的天赋,反而成了他教导弟子的障碍。
他或许根本无法理解,为何弟子会看不懂、学不会。对他来说,这比任何剑诀都要棘手。于是,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厌其烦地将剑招一遍又一遍地展示给徒弟看,直到对方领悟为止。
原来,归臧魔尊在入魔之前,是个如此耐心之人。
这样的人,为何会做出屠戮师门的事呢?
可惜,他进来得太早了,要不然说不准还能把其中原因给查出来。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啊,在哪儿?我看看……”
谢柳艰难地抬起头,因为瘦成皮包骨头的缘故,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那凹陷眼眶里陡然睁开的眼睛亮得惊人,就跟一对铜铃似的炯炯有神。
谢柳声音沙哑,语气却非常激动:“师尊给师娘写的心字!”喊完就咳嗽起来,险些喘不过气。
陆黎光连忙轻拍她的背。
“他捧着自己的心送给师娘!”这还咳着呢,仍忍不住说话。
“他果然爱惨了师娘。”
陆黎光嘴角不由地抽了抽——我就知道,说这个你就能醒。
谢柳醒了,顾溪竹将土装好后立刻过来查看,给谢柳施了个润物诀,又叮嘱她不要激动好好休息。
谢柳身体太弱,没撑几分钟又睡下,顾溪竹便回到地里继续干活,她小心翼翼地将花苗种在乌龟壳里。
摆弄半天,花苗也没醒,只不过将根须埋好压实土壤后,花苗哆嗦了一下,花朵合拢的利齿都微微张开一道缝,接着又紧紧咬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像在磨牙齿。
顾溪竹见状,问:“你醒了吗?”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土么?”花苗没反应,自顾咬着牙,叶子卷得更紧,像是捏紧拳头在攒劲。
就在顾溪竹回忆灵植师手札,打算好好查探一番时,轰隆一声巨响从忘忧楼的方向传了过来。
她猛然抬头,循声望去,就见忘忧楼顶层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削去,碎石瓦砾飞溅,烟尘如怒涛般翻涌而起。浓稠的绿色毒雾从塔顶废墟中汹涌而出,迅速蔓延至空中,将白玉塔楼都染成了一片诡异的青绿色。
与此同时,两声刺耳的鸣叫如利刃一般刺入耳膜。
那是——
子桑明月的艾绿孔雀和溪阁主的白玉鱼兰!
他们在忘忧楼楼顶观星台上打起来了!
绿雾有往四周扩散的趋势,他们这里离忘忧楼还有很远的距离,暂时波及不到。塔楼的战斗吸引了众多目光,顾溪竹看到很多道遁光正急速飞向忘忧楼战场,而他们院子里这几个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了谢东升。
——谢东升的机关鸟肯定能掌握第一手情报。
孰料谢东升却是一直看着杜小六,他指着杜小六,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他要觉醒灵兽了。”
田里,杜小六受了惊吓,手里拿着的烤肉都掉到了土里,他哆哆嗦嗦弯腰去捡,却觉得心跳剧烈,心脏好似被无数丝线紧紧拉扯住,让整个胸腔都被绷紧。
然而即便是这样,仍旧拉不住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它好似快要蹦出喉咙一般!
强烈的心悸感让他呼吸不畅,一头扎进了自己刚挖的土坑里。
“别动他。”谢东升低声提醒。
就见杜小六周身上下浮现出一层一层土黄色的光晕,若不仔细看,几乎与地上的土坑融为一体。
顾溪竹暗自猜测:“难不成是土系灵兽?”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杜小六自个儿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捡起地上沾满泥沙的烤肉,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那模样活像是饿了好几天。
阮沐晴看不过去,赶紧将新烤好的肉递给他。
等到风卷残云般地吃完半只凶兽后,他终于停下来,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了一只有点儿像蜥蜴的灵兽,这小家伙,好像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杜小六小心翼翼地将灵兽摊在自己掌心,有点儿委屈地道:“怎么我的灵兽这么小。”他块头那么大,手掌似蒲扇,结果灵兽却很迷你,还没他一根手指头长。
顾溪竹安慰他,“没事我的蟹崽也小,但它既可爱又厉害。”乌龟壳里的花苗一听,牙齿咬得更紧了。
谢东升又摸出一块测试石,示意杜小六将手放上去,等测过之后才点点头:“是土系,变色龙。”
话音刚落,忘忧楼再次传来巨响,杜小六手里的变色龙吓得掉到地上,它东张西望了一下,径直朝顾溪竹的方向爬了过来,最后紧紧挨在她脚边。
顾溪竹穿的是谢柳给她做的黑色云纹靴,结果,刚刚还土黄色的变色龙瞬间变成了黑色,身上还浮现出淡淡云纹,跟她靴子看起来不说毫无关系,只能是一模一样。
杜小六挠挠头,有些紧张地道:“我这灵兽胆子好像很小。它能避开危险,呆在它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谢东升觉得有趣,他点点头,“的确,这遗弃之地,没有谁比师娘更安全。”
顾溪竹心中暗暗嘀咕:合着就我最弱咯?
似乎察觉到她的腹诽,谢东升微笑着补充道:“不是,是你的元神最为宁静平和。”
杜小六有点儿失望,“那岂不是很没用。”他天生胆子小,以前与人说话都磕磕绊绊。
为了不受欺负,他刻意选择了炼体,日复一日地锤炼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练得肌肉肌肉虬结,高大威猛,这样别人看到他自然会觉得他不好惹,从而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契约个灵兽也这么胆小,要是一点儿用处都没,他……
还能留在这里吃白饭吗?
杜小六紧紧抓着手里的肉,心情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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