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丝偶
长庆宫中众人齐齐告退,他们需先回永寿殿。随后皇帝与皇后才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往永寿殿而去。
信安县主是以吏部侍郎夫人的身份入宴的,位置不算靠前。她对这位置并无不满,还怡然自得地与身旁礼部侍郎的夫人说话。
两人随意闲聊几句后,众王爷入殿落座,信安县主一眼便瞧见了应安王。
应安王也在四处看,似乎正在找她。不过可惜,她的位置偏了些,应安王没瞧见,只得回了他的位置上坐下。
信安县主心中却想着,今日父王竟在宴会前见了陛下,看来之前听到的传言极可能成真,年后,父王便会被推举为宗令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一喜,父王成了宗令,说不定还有机会被晋为亲王,说不得,她还有机会晋为郡主。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是太远了,信安县主收回发散的思绪,又耐心等了片刻,皇帝与皇后终于入宴了。
两人落座之后,由太子开始,再到下面的众多王爷公主,还有各地官员,一一上前献礼。
官员献上的寿礼大多并不贵重,却各有巧思,皇帝面上放松,似乎对这些礼物都很满意。
等官员们献礼结束,最后收尾的却是一直在外并未归京的东平王与北荒王。
这两位王爷都有重礼奉上,几乎比往年的寿礼贵重了一倍,似乎是在向皇帝表示他们的态度。
众朝臣与宗室王爷们一时心情复杂,却无人敢在此时多言。
等献礼之后,皇帝说了几句国泰民安之类的祝词后,便宣布开宴。
宫女们端着各色菜肴款款而来,乐声响起,舞姬们在殿中翩翩起舞,殿中一派欢乐祥和。
信安县主又感觉到那股恼人的痒意了,周围有人在看着,她只好侧过身用袖子遮着。
她使了才许则成用过的法子,一手按着脸,轻轻按揉。
许则成要应付周围同僚,并不能多关注她。而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股挥之不去的痒意上,也无心与周围人攀谈。
她就这样揉了好一会儿,一时好一时痒的过了近一个时辰。此时殿中正是热闹的时候,皇帝正在与皇后说话,两人还举杯碰了碰。
忽然,那股痒意一下子消失了,倒是有什么东西好像掉了下来,她只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可周围并未有寒风吹过,她为何会觉得面上发冷?
信安县主心中不解,还未来得及低头去看,就听到身旁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整个大殿。
殿中众人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全都看向尖叫声响起处,随后信安县主就瞧见了一张张惊骇的脸,全都对着她的方向。
她听到有人惊呼:“那是什么怪物?”
还有女眷直接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皇帝离得稍微有些远,还未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得问坐在左下首的明王:“出什么事了?”
明王往那边瞧了一眼,淡定道:“没事,有人脸掉了。”
皇帝一时愣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掉了?”他又问了一遍。
明王喝下杯中的酒,告诉他:“脸,掉了。”
皇帝自诩见多识广,无论何事都不能让他动摇。哪怕曾经有刺客在宫宴上刺杀他,他都不曾变过脸,但是今日,着实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他的寿宴上,有人的脸掉了?
听听,这话正常吗?
好在皇帝只是愣怔了一下,便朝一旁的太子和坐在太子身侧的白休命招手。
二人同时起身,来到皇帝御座下。
皇帝吩咐道:“太子去将朝臣安置好,莫要惊扰了女眷,让他们管住嘴。”
太子恭敬道:“儿臣领命。”
随后皇帝又看向白休命,面色露出几分无奈:“去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个意外,还是谁送给他的特别的寿礼。
最好与东平王和北荒王无关,否则……
等皇帝与皇后被禁军护着离开永寿殿时,太子已经安排好了人手,送与此事无关的朝臣与其家中女眷离开永寿殿,那些皇室宗亲们则被排在了最后。
禁军在殿内守着,虽然有人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应安王一家还在到处张望,似乎想要寻找信安县主的踪迹,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白休命此时就站在信安县主的桌前。
他身后是匆匆离去,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的朝臣们,那些人离开后,殿内杯盘狼藉,再无欢腾热闹气氛。
而此时,信安县主已经发现掉下来的东西是她的脸,她眼中满是惊恐,双手捂着脸,正瑟瑟发抖。
许则成站在一边,脸上满是恐惧与惊讶,似乎对于这一幕难以接受。
挨着他们坐的几名朝臣与其家眷并未离开,而是被请到了一旁。方才尖叫的那位礼部侍郎的夫人被吓得不轻,被宫女扶着坐在一旁顺气。
盯着信安县主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白休命才终于开口,他神色如常,语气更是平静:“信安县主不如与本官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是信安啊,白,白休命,是有人害我,一定是有人要害我,我才变成这样的!”信安县主哭嚎着,她的尖叫声惊动了应安王,不过他们才起身,就被禁军拦住了。
“许大人呢,有什么想与本官说的吗?”白休命又看向许则成。
许则成看了眼信安县主,信誓旦旦道:“在下,在下以为县主定然是被奸人陷害。”
白休命似乎觉得两人的反应很有趣,笑了一下:“很好,本官就喜欢嘴硬的人。既然你们谁都不想承认,那就先验血脉吧。”
第126章 我们信安最是孝顺懂事……
听他说要验血脉,信安县主身体一僵,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蹿了上来,她心中慌乱,却不敢开口。
一旁的许则成面上一沉,质问道:“白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说的不够清楚吗?”
“王爷与王妃就在此处,白大人可敢当着他们的面这般说?你不仅是在羞辱县主,更是在羞辱他们!”
“验个血脉就算是羞辱?”
“难道不算?还是白大人以为王爷与王妃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许大人强词夺理倒是很有一套。”白休命看着与他据理力争的许则成,开口道,“来人,将他的嘴堵住。”
“你敢!你区区一个四品……”
许则成话音未落,一旁的禁军已经上前将他的嘴堵了起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自然不是这些有修为在身的禁军对手,只挣扎了几下便被按倒在地。
他跪趴在地上,身上崭新的官袍沾上了方才不知谁洒落的酒水,很快被洇湿了一片。
见到这一幕,信安县主的哭声彻底消失了。
她僵坐在那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白休命看都没看她,对另外几名禁军吩咐道:“去将司天监监正请来,另外去明镜司找封旸,让他将蒋言带进宫。”
他语气顿了顿,继续道:“听闻许侍郎与信安县主育有一女,去许侍郎府中,将他们的女儿带进宫。让人看好侍郎府,在本官开口之前,不许放任何人进出。”
“是。”
三名禁军不敢耽搁,转身便要离开永寿殿。
“不要!”见白休命竟然连她女儿都不放过,信安县主此时已经顾不得用手捂着脸了,她向前扑去,想要抓住对方袍角,却被侧身躲过。
她重重摔倒在地,口中依旧哀求不已:“不要,求求你放过宝儿,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这时,殿内无关之人几乎走光了,嘈杂声逐渐消失,她的声音便越发清晰。
被禁军拦住的应安王听到了宝儿二字,几乎可以确定说话的就是自己女儿。
他不顾禁军阻拦就要往那边去,应安王妃更是直接给了拦在她面前的禁军一巴掌,愤怒地骂道:“滚开!”
禁军不敢伤了二人,只得硬受了这番拳打脚踢才好容易将人拦下。
原本应安王世子也想上去帮父母,却被世子夫人强拉住,这才没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世子夫人看向声音那处,她也听出了那是小姑子的声音。
更确切的说,是小姑子伤了嗓子后的声音。早先,她刚嫁给世子的时候,小姑子的说话声并不这样,后来信安从交州回来,说是受了伤,嗓音也是那时才变的。
方才她隐约听人说怪物,脸掉下来,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记得很久之前,世子私曾下与她说,信安从交州回来后,像是变了个人,口味变了不少,性子也变了,变得越发孝顺懂事,也知道敬爱兄长,还让她与对方多多往来。
其实她那时候也觉得小姑子的变化有些太大了,可府上无人觉得不妥,她以前与信安并不熟,从未深思过。
可如今再想,只觉得脊背发凉。
信安县主的哀求丝毫没有让白休命动容,不多时,还未走出宫门的司天监监正就被请了回来。
监正见惯了大场面,近距离见到信安县主的脸时也只是略微有些诧异,随后便问白休命:“叫老夫回来有何事?”
“劳烦您替她验一下血脉。”
监正眉头一扬,往袖中摸了摸,很快便摸出一块黑色玉盘。
这玉盘与之前他用过的那白色的玉盘相似,不过上面只有一个凹槽。他上前从信安县主手上取了血,将血滴在凹槽中。
玉盘吸收了血液后,最里面的一格起了一层红光,随后便灭了。
监正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严肃,他对白休命道:“此人没有皇室血统。”
白休命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再次开口:“信安县主现在可有话要与本官说?”
信安县主牙齿打颤,刚想开口,却听到一旁的许则成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她转头看过去,许则成正死死盯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白休命并未阻止两人的眼神交流,见她不开口也不着急,让人将监正请到一旁歇着,便在殿中继续等待。
不过两刻钟,封旸带着他指名要的蒋言来到了永寿殿。
两人见到白休命后,恭敬上前行礼。
蒋言不等白休命开口,便主动问:“大人有何吩咐?”
白休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地上的信安县主:“去看看她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