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丝偶
跟在后面的巫央思索了一下,笑道:“我记得,是一本关于制香的书,是你阿娘根据族中的记载整理编撰的,其中一些内容是她自己添上去的,上面配方很有意思。”
“那本书后来被毁掉了,这里有复刻的版本吗?”阿缠问。
那时她在青屿山和其他狐狸崽子打架,打赢后那只狐崽子找了一堆同伴来寻仇。
他们趁她不在欺负阿绵,从阿绵手里抢走了她的书,又将书撕碎,等她回来的时候,他们在她面前将那一堆碎屑烧成了灰。
幸好,她曾经看了很多很多遍,已经将那本书的内容完完整整的记下来了。
那是阿缠第一次对同族下死手,如果不是后来被山上的长老发现制止了,她和阿绵可能会被赶出青屿山。
但她还是受了罚,打架留下的伤加上受罚后留下的伤,让她昏昏沉沉好几日。她还记得阿绵一直在她耳边哭,她睡觉时候哭得尤其大声。
好像就是从那一日开始,阿绵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爹娘了。
“没有。”巫央的声音换回了阿缠飘远的思绪。
见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巫央笑了笑:“那本书原本是要给巫婴看的,后来老师听说书被你拿走了,就没有重新抄录那本书了。”
“为什么?”阿缠不解。
“那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但我想,老师应该希望,它是独一无二的。”
那本书,是她们母女之间,唯一的交流。
阿缠愣住,她慢慢的转过身,背对着巫央。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央婆婆,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巫央点头,“一会儿你可以在屋里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回雪就带着乌凤回来了,到时候婆婆给你们炖汤喝。”
“好,谢谢央婆婆。”
巫央走出木屋,回身关门时,透过两道门,看到依旧孤零零站在那里的阿缠。
她在这里守了很多年,即使知道,离开的人不可能再回来,但某些恍惚的瞬间,总让她觉得一开门就能够见到老师和西景大人的身影。
这孩子如今的容貌,与老师和西景大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可她却好像看到了旧日时光中的西景大人。
无论皮囊如何改变,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阿缠静立了许久,才绕过书桌,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想,过去阿娘一定经常坐在这里。或许,阿爹也会在这里陪着她。
阿爹会喜欢哪个位置呢?
阿缠的目光在书房中寸寸扫过,最后看向后窗下的那个已经有些破旧的小垫子,阿爹应该会在那里。
变成一只狐狸趴在那里,正好可以看到阿娘的侧脸,阿娘如果累了,一转头也可以看到阿爹。
阿缠因为自己的想象,无声地笑了一下。
坐了一会儿,她又起身去看身后的书架。
在书架最下方的角落处,被一个放花瓶的木架子挡住了,那里好像放着一个盒子。
阿缠将花瓶抱走,又将木架子移开,从里面将木盒子抽了出来。
这个盒子没有盖,里面的东西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央婆婆打扫房间的时候,应该把这里遗忘了。
阿缠从里面翻出两个拨浪鼓,小小的竹球,只剩下框架的风车,还有白色的骨哨。
摸到最后,她从盒子最底下摸出两个小小的木雕。
一只趴在地上尾巴炸开的小狐狸,一个正在啃手指的胖娃娃。
阿缠取出帕子将两个木雕仔细擦干净,将它们摆在了书桌上。
将盒子收拾好,放回原本的位置上,阿缠又坐回了椅子上。
她趴在书桌上,下巴抵着手臂,抬眼就看到那两个木雕。那盒子里的小玩意,是谁做的呢?木雕是阿爹雕的,还是阿娘雕的呢?
阿缠不再执着答案了。
她闭上眼,侧着头枕着自己的胳膊,在静谧的书房中睡了过去。
阿缠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她还没有睁眼,她的肚子已经替她咕噜噜的叫起来。
迷迷糊糊地起身,一睁眼就见到书桌对面,申回雪正端着一个小碗,一只手还在碗口不停地扇动。
“回雪,你回来了。”因为刚睡醒,阿缠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
申回雪看着阿缠,阿缠的眼睛有些肿,好像是睡觉的时候哭过了。不过她并没有问,只是将盛着乌凤汤的碗放到书桌上,推到阿缠手边。
“我抓了四只乌凤回来,央婆婆拿了两只用来炖汤,剩下两只晚上烤了吃,先尝尝汤的味道怎么样?”
阿缠没有拒绝,她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汤。
这乌凤汤里只放了一些盐来调味,却极为鲜美,阿缠喝了一小碗汤,反而觉得饿了。
“好喝吗?”回雪眼里带着期待。
“特别好喝。”
申回雪笑了起来:“走吧,去吃饭了,央婆婆做了一锅汤呢。”
“好。”阿缠跟着她走出了书房。
中午,她们吃了面饼喝了一大锅乌凤汤,晚上,直到天黑下来,剩下的两只乌凤才终于烤好。
央婆婆木屋的房檐上有长长短短的藤蔓垂落,那些藤蔓上挂着拳头大的果子,果子在夜晚散发着白色的冷光,恰好能将前面一片空地照亮。
就着光亮,三个人围坐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吃起了今日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聊天,阿缠和她们说,过几日祭祀的时候,大祭司让她去跳祭祀舞,央婆婆就指点了她一下。
后来,央婆婆在她和回雪的撺掇下,亲身示范祭祀舞给她看,阿缠看了一会儿热闹,就被认真的央婆婆叫起来跟着一起练习,回雪在旁给她们打拍子。
被纠正了几个动作,又练习了两遍,阿缠竟也将整支祭祀舞毫无差错的跳了下来。
申回雪一边鼓掌一边说:“阿缠,等祭祀那天,我一定将最好看的花环送给你。”
给在祭祀上跳舞的年轻巫族送花环是一种习俗,谁收的花环最多,谁跳的就是最好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祭司会邀请并非巫族的阿缠在祭祀仪式上跳舞,但别人有的,阿缠一定也要有,回雪决定做个大的花环,就算数量上未必能赢,但在大小上一定不能输。
“那你可不能忘了。”阿缠对自己的舞姿实在不太自信,说不定回雪会是唯一一个送花环的,可不能放过。
“好了,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央婆婆跟她们折腾了大半天,显得有些疲惫,她朝申回雪招招手,“回雪你在我这里睡,阿缠去隔壁屋子睡。”
两人对央婆婆的分配没有意见,阿缠回到了阿娘的木屋中,洗漱之后,她坐在曾经属于阿娘的床上,这里放了新的被褥,是央婆婆准备的。
可能是刚才跳了舞,明明时辰已经不早了,阿缠现在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白日里发生过的事,又如走马灯一样,从脑海中闪过。
阿缠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夺舍之后,她的神魂上莫名出现了锁链,第一次是意外,但却让她摸索出了锁链的作用,为了解除锁链,她开始逐渐靠近人类,理解他们的爱憎恨欲。
阿娘早就知道,她会成为一个人吗?
所以留下了那些锁链,让她变得更像是一个人?而她也如阿娘期待的那样,越来越习惯人类的生活,有了朋友,有了……喜欢的人。
可她还是想要当阿爹阿娘的女儿,就算失去的肉身无法恢复,但可以用阿爹的内丹将身体妖化。
即使那样做会很危险,她很可能因为妖化失败而沦为半人半妖失去意识的怪物,可一旦成功她会继承阿爹的部分妖力和记忆,那样她就与阿爹阿娘就有了无法抹去的羁绊。
那颗内丹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了阿缠面前。
金色的内丹滴溜溜地转着,像是为她驱赶黑暗的明珠。
阿缠伸出手,手指几乎要碰到它。
就在即将触碰上时,她的手指微微蜷起,她迟疑了。
原本停留在那里的内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忽闪了一下,没入阿缠的体内。
屋子再度被黑暗铺满,阿缠缓缓的收回伸出去的手。
这时,规律的敲击声忽然在安静的夜晚响起。
阿缠被惊了一下,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屋子里太黑,她什么都没看到,却知道那是窗户的方向。
敲击声消失后,她屏住呼吸倾听了片刻,敲击声再一次响起。
“是谁?”
紧闭的窗扇悄无声息地展开,本来留在村寨里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阿缠眼前。
窗外的风刮了进来,吹起床幔的一角,好似也将阿缠的心吹到了半空中。
她跳下床,赤着脚跑到窗边,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与她一窗相隔的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喜:“你怎么会来?”
“想你了。”
第180章 阿缠的唇角不自觉……
阿缠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她双手撑在窗台上,身体向前倾。
白休命很是配合地俯下身,由着她在自己的唇上又舔又咬,他懒洋洋地回应着,并不激烈。
直至两人分开,阿缠眉眼弯弯,还不忘调戏他:“白大人的嘴可真甜。”
白休命舔了下上唇,压下眼中翻滚的欲望:“是吗,那再尝尝?”
阿缠猛摇头,虽然现在光线很暗,她完全没有察觉到白休命眼中压抑的情绪,但直觉告诉她,浅尝辄止解解馋就好,千万不能得寸进尺。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阿缠隔着窗户问他。
“大祭司告诉我的。”见没能把骗到她,白休命也不急,神色自若地回答阿缠的问题。
阿缠才不信:“大祭司只会告诉你,我在今晚在外面留宿,很安全,肯定不会告诉你央婆婆住在哪里。”
白休命抬手,摸摸她的脸蛋,亲不到,总能摸一摸:“真聪明。”
他的拇指在阿缠眼下轻轻抚过,她的眼睛有些肿,似乎哭过。
白休命目光微微沉,似乎来到这里之后,阿缠的情绪起伏一直很大。巫族的祭司们,对她格外和善。
他的阿缠当然很惹人喜欢,但对于警惕心极强的巫族来说,这可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他甚至发现,自己被爱屋及乌了。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白休命轻声问她。
阿缠偏着头,在他温热的掌心中蹭蹭,发丝垂落在他手腕上,带起一阵酥痒:“我要是睡了,怎么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