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眼看着几个青壮年将刘叔的尸体抬起来,兴致高昂地朝着神殿去了,南山的胃痛得更厉害,非但没有力气阻止他们、告诉他们神仙也救不了已经死去的人的道理,还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个疑问:他们这么满怀期待地去求霁月,如果最后失望了,会不会对自己崇敬已久的神产生质疑?
质疑似乎是注定的了,南山虽然还未正式开始修炼,可因为在冥界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对生死轮回之类的事还算了解,连身为冥界之主的仙人阿爹都无法阻止人的死亡,霁月恐怕就更做不到了。
南山心情沉重地回了后院,一直守在廊檐下的守心立刻迎上来,看到她手里空空如也后,难以掩饰脸上的失望:“你怎么……”
“困了,我去睡会儿。”南山打断他要说的话。
守心只好闭嘴。
南山回屋之后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时,天色好像更暗了些,又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按着钝疼的太阳穴往外走,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在外面的守心。
“你没事吧?”守心担忧地问。
南山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
“你干嘛去?”守心忙问。
南山头也不回:“出去看看。”
她很想知道,那些人发现霁月救不了刘叔后会是什么反应。
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南山很快出现在集市上,集市的气氛热闹快活,和之前她每次来时一样,刘叔的死仿佛掉进海里的一块石头,叮咚一声后被浪花彻底覆盖。
“仙君夫人!”李婶笑着招呼。
南山看到熟悉的人,笑了笑后走过去:“李婶。”
“吃虾饼吗?我给你做。”李婶问。
南山摇了摇头,注意到她旁边的摊位正常摆上了,顿了顿后问:“李婶,现在这个摊位是谁在摆啊?刘叔的母亲还是他的妻子?”
“瞧你说的,他老母都八十多了,媳妇儿又是个不撑事儿的,除了他能摆摊,这一家子老小哪个干得了这活儿啊。”李婶否认。
南山迟钝地眨一下眼睛,感觉脑子有点不会转了:“可刘叔他……”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仙君夫人,您来了啊!”
南山后背一僵,突然遍体生寒。
李婶看向她的身后,也笑了:“老刘,仙君夫人刚才还问起你呢,赶快过来吧。”
“问起我?”刘叔受宠若惊地绕到南山面前,原本灰白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弹性和光泽,笑呵呵的样子完全就是活人的模样,“真的吗仙君夫人?劳您惦记,小的好着呢。”
南山嘴唇颤了颤,半晌才艰难开口:“你、你不是……”
“不是什么?”刘叔好奇,李婶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南山忍无可忍:“不是死了吗?!”
这一嗓门实在太大,以她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她。
血日被黑斑盖住了三分之二,仅剩的光线无法让东夷像她刚来时那样明亮,明明艳阳高照,周围却是阴森森的,每个人的脸都被镀了一层暗色,仿佛深夜中无声窥视的鬼魅。
不知过了多久,刘叔突然大笑,李婶也笑了起来,每一个注视她的人都开始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我们的仙君夫人肯定是吓坏了,”李婶笑得直擦眼泪,“看来您对霁月仙君的本事还是不够了解呢,我们仙君呀,那可是上天入地第一人,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只要诚心祈祷,即便是死人,他也能给救活了。”
周围人一阵附和。
南山面色变了又变,最后随便找个理由慌乱离开,直接冲回了神殿后院。
正在给菜地浇水的守心看到她面色苍白,连忙迎了上去:“你怎么了?”
南山无视他,径直冲进厨房,扯了一块桌布将已经做熟的鸡鸭鱼肉包起来,又拿着水壶灌了满满几壶。
看着她一副准备逃亡的架势,守心眼皮直跳:“你要干什么?”
南山冷沉地看他一眼,背着东西就往外走,守心连忙拉住她:“你到底折腾什么呢?!”
“我受够了!”南山突然崩溃,却没有哭,只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死死盯着他,“你们都不正常,全都不正常!”
守心怔怔松开她,南山背着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守心连忙从怀里掏出铃铛,试图用结界拦住她,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等他把铃铛掏出来时人已经不见了,他咬咬牙,到底还是追了过去。
有了一次逃跑的经验,南山这一次更加敏捷快速,轻车熟路地偷了一条船后,特意朝着上次相反的方向划去,她就不信了,那堵看不见的墙难不成还真可以把所有的路都给堵住。
南山奋力划船,任由自己被海浪抛来抛去,也没有生出一分退意,直到听到身后传来守心焦急的声音,她愣了愣才慢下来。
“南山!南山你干什么去!”守心划着一条飘摇的小船,一边摇铃铛试图困住她,焦急地呼唤,“你快回来!太危险了!”
海风烈烈,吹得人难以站稳,他像片单薄的树叶一样,好几次都险些掉进水里。南山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但每次要忍不住去救他时,都会默默警告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后退,不要让自己对这个不正常的地方妥协。
念了几次后,她的心再次硬了起来,无视七岁小孩绝望的哀求,继续朝着对岸走。
不知过了多久,海风突然停了,海面平静得像是孙家村后面的池塘,南山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看到了不太清晰的对岸,以及对岸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跳了起来:“灵晔!灵晔!我在这里!”
对岸,修长挺拔的身影倏然抬头。
第33章
看到灵晔周身威压突然迸发,溪渊随意地伸了个懒腰:“怎么,发现什么不对了?”
“南山在叫我。”灵晔声音低沉,清俊的眉眼愈发冷肃。
溪渊意外地看他一眼,弯曲着手指戳了戳虚空:“你确定?在这里?”
他手指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岛屿,浓重的怨气遮天蔽日,如同一个硬壳将岛屿笼罩其中,即便他们能看得清岛屿上衰败的土地与尸骨,却无
法靠近一步。
“容我提醒你一句,这里的怨气浓重到都成活了,孙南山如果真在岛上,只怕这会儿要么成了魂魄残缺的怨灵,要么连魂魄也被蚕食……”
话没说完,散着蓝光的长剑已经指向他的咽喉,皮肤被剑气破开一道伤痕的瞬间,一缕银发也随之落地。
溪渊看一眼自己精心养护的长发,又无辜地与灵晔对视:“说实话也不行?”
“她还活着。”灵晔冷声道。
溪渊失笑:“我用魂引都不敢确定的事,你如何确定?”
“我就是知道。”灵晔眸色沉沉。
溪渊唇角笑意淡去,与他对视良久后,妥协地后退一步。灵晔这才收剑,冷着脸朝岛屿杀去。岛上怨气感应到他身上的灵力,瞬间呼啸着朝他杀来,转眼便将他牢牢裹住。
溪渊慵懒地靠在石头上,看着灵晔一副要跟怨气拼命的样子,不由得啧了一声:“孙南山这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
竟然值得堂堂冥界少主,命都不要了也要救她,而且这都一年多了,也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溪渊好整以暇地看着灵晔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杀入岛屿,直到他的灵力有暴动的趋势,才甩出长鞭将他从怨气之中拉出来。
“又失败了。”溪渊悠悠道。
灵晔脸色愈发难看:“这里的怨气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生生不息无穷无尽,东夷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怎么知道。”溪渊摊手。
灵晔本来也是自言自语,被他这么一打岔,才真正注意到他。
“你怎么还在这儿?”他语气不好地问。
溪渊很想翻个白眼,但想到自己的美貌实在不适合做这些,到底还是忍住了,微笑着提醒他:“六个月之期已过,我来找你拿解药。”
灵晔握拳又伸开,掌心出现一枚黑色的丹药,直接朝溪渊扔了过去。
溪渊抬手接住,吞下之后与他商量:“六个月拿一次解药,实在是太麻烦了,要不你再给我几颗,也省得我总来烦你。”
灵晔面无表情:“做好你该做的事,六个月后再拿新的解药。”
商议失败,溪渊轻嗤:“你跟孙南山,天生一对。”
一个发了心誓都敢在缠梦解药里下毒,一个更过分,仗着有孙南山所下之毒的解药逼着他做事,他真是快被这两个人给玩死了。
面对他的嘲讽,灵晔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向被怨气覆盖的岛屿。
岛屿之内,血日当空,天气晴朗。
南山上蹿下跳,试图引起对岸模糊影子的注意,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对方都像个木桩子一般,她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难道是幻觉?”南山小声低喃。
好不容易追上她的守心把船桨一扔,直接跳到了她的船上:“什么幻觉?”
南山猛地回神,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守心一脸郁闷,两只小手上都磨出了血泡,“怎么突然发疯一样从家里跑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南山冷哼一声:“行了,别装了,我不会再上当的。”
“装什么?”守心一脸莫名,“你不会撞邪了吧?”
南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撞邪?你不就是那个邪吗?”
“什么跟什么啊。”守心更糊涂了。
南山懒得跟他废话,拿起船桨继续往对岸划,守心刚要阻止,就听到她幽幽开口:“不想被我扔下去的话,最好老实点。”
守心一顿,把铃铛揣回怀里乖乖坐好。
南山板着脸继续往前划,饿了就从包裹里扯个鸡腿吃,渴了就小小地抿一口淡水,撑着一口气努力地划船,终于在血日上的黑斑又扩大些时,抵达了那堵看不见的墙。
……明明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划了,为什么还会碰到墙?南山有气无力地坐在船上,眼巴巴看向对岸。
从第一次看到熟悉的身影,到现在她已经又划了两顿饭的时间,可对岸依然不远不近,那道身影也没有更清楚一些。
也许是真的看错了,灵晔怎么会知道她现在在哪呢。南山喉间溢出一声轻叹,心底泛酸。
“……回家吗?”守心小心翼翼地问。
南山木着脸,不说话。
守心摸摸鼻子,索性也不吭声了,两人待在小小的渔船上各自发呆,任由没有对照物的时间缓缓流逝。
就在守心以为他们要老死在船上时,丢了船的渔民总算发现了不对,三五成群地划着船朝他们找来。
守心远远看到那些人,连忙去拉南山:“南山……南山!我们得走了,得赶紧回去了!”
南山本来不想理他,可听到他言语间的恐惧,才皱着眉头安慰道:“虽然我们确实当了贼,但他们那么崇拜霁月,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不……不是……”渔民越来越近,守心呼吸急促,嘴唇也泛着浅淡的紫,“快走……我不能见到他们!”
南山看到他的模样吓一跳,赶紧把他扶坐下:“你你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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