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霁月像是松了口气,立刻到桌前坐下了。
守心没想到他这么给面子,顿时受宠若惊地跑回厨房,誓要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南山看到霁月闪躲的样子,也没有立刻跟过来,等他吃到第五个葡萄的时候,才突然开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咳咳……”
优雅温柔的霁月仙君,第一次咳得惊天动地。
南山却神色如常,给他递了一方手帕后,顺手在他手腕上抹了一下,许久没有出现的红色光线顿时浮出,幽幽地散发浅淡的光泽。
“你把这个藏起来,我都快忘了婚约的事了,”南山坐在他对面,捧着脸看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南山……”霁月咳得双眼泛泪,很艰难地才开口,可惜才叫了她一声,嘴里就被塞了一个葡萄。
南山笑眯眯道:“吃吧。”
霁月:“……”
守心又跑来了,两个人识趣地没有再聊什么婚约,吃过饭霁月便直接离开了。
“你是不是对他做什么了?”守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怎么感觉仙君好像在落荒而逃?”
“想多了吧,我能对他做什么。”南山随口回道。
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担忧自己操之过急了,她从小就只顾着操心自己的小命,其他小姑娘在春心萌动的时候,她只顾着担忧自己还能活多久,在感情一事上没什么经验,最多是对灵晔产生过一些朦胧的想法,但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应对这些事,在发现自己对霁月的心思后,她第一反应就是隐藏起来,可有些事是藏不起来的,尤其是发现霁月对她也不同后,她就只能遵从本心,一味地攻城略地。
不会吓到霁月了吧?
南山总算后知后觉地开始苦恼,守心不知道她整天在忧愁什么,又一次看到她叹气后,干脆给了她一把菜刀:“今天你做饭。”
“为什么?”南山不满。
守心:“平时都是我做,你做一顿又怎么了?”
“平时都是你做,为什么现在要我做!”南山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奴役七岁小孩的愧疚。
守心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做啊,你敢做我还不敢吃呢,被毒死了怎么办?我这是给你找点事做,省得你总是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对,她现在就是在胡思乱想,而罪魁祸首就是太闲了,人闲的时候就是会作很多无用的思考。南山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果断接过菜刀。
守心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要去做饭了,于是乐见其成,自己跑去了前院走廊里偷懒。
南山进了厨房才开始犯难,首先她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因为爹娘惯得厉害,几乎没有做过饭,其次由于守心这个小大人每天尽职尽责,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生的菜和肉了,此刻站在厨房里,突然不知道该先摸哪个。
正为难时,与厨房相隔不远的偏房突然吱呀一声,南山抬头,恰好看到钟伯颤巍巍从里面出来。
虽然同住一个院子,但出于某个原因,他们其实很少碰面,上一次见面还是天刚亮的时候,而此刻血日已经被黑斑侵占大半,算是临近傍晚了。
四目相对,南山礼貌挥手:“钟伯。”
“仙君夫人?”钟伯惊讶上前,“您怎么亲自下厨了?”
随着他越走越近,南山渐渐看得清楚,当看到他的脸时不由得一顿:“钟伯,您又年轻了啊。”
钟伯失笑:“仙君夫人可真会打趣,老奴一把年纪了,又怎么会年轻呢?”
南山笑笑,却没有说话。
是真的年轻了,不是她的错觉。
在东夷经历了几个交替的昼夜后 ,她也算是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说天刚亮时,霁月的状态最佳,随着黑斑侵袭血日,他的状态会渐渐衰落,这种变化大部分时间里是不明显的,但等到傍晚之后,光线渐渐消失,他就会消瘦憔悴得迎风倒。
而钟伯却是相反,早上时憔悴衰老,然后状态越来越好,等到这样的下午时分,连皱纹都少了几条。当然了,由于他早起时就已经很老了,所以少几根皱纹也没有年轻太多,但精气神和略微直起的腰板却是骗不了人的。
“夫人?夫人!”
南山回神:“嗯?”
“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老奴为您做一餐饭?”钟伯小心翼翼道。
南山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守心的性子你也知道,要是被他发现了,只怕会大发雷霆。”
钟伯苦涩一笑:“也是。”
他失落的样子太明显,南山刚想安慰几句,突然瞧见他的房门没关。
修者耳聪目明,南山当惯了凡人,还惯用以前的五感,可真有心去看,也能看得极远。她略一集中精力,视线便轻易穿过敞开的房门,落在房中破旧的茶桌上,然后就看到了几本书册。
南山一眼认出,有点像启蒙时所用的那些书。
钟伯被南山拒绝后,颤巍巍地转身离开,南山却突然叫住他:“钟伯!”
钟伯停下脚步,扶着厨房的门框回头:“仙君夫人,还有事吗?”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南山面露尴尬,“这些菜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要不还是你帮我做吧。”
“真的?”钟伯眼睛一亮。
南山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一步。
钟伯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连忙净手洗菜,南山默默后退到门边,见他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案板上,便不动声色地溜进了他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房间,因为常年关着门窗,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老人味,家具相比她和守心的寝房要差很多,但该有的都有,也算是一应俱全。
南山径直走到桌前翻看,果然是她启蒙用的书,上面还有她跟守心打闹时,不小心留下的墨迹。
“仙君夫人。”
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南山震惊抬头,看到门口颤巍巍的老人后,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她竟然没有发现他!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甚至老得连走路都打摆子,可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发现!
“您在看什么?”
钟伯背光而站,一张脸躲在阴影里,叫人怎么也看不清楚。
南山默默放下书册,笑道:“您做饭的时候,我一个人无聊,就想着随便走走,结果发现您房间的门没关……我本是想帮您关门的,可突然瞧见了我的书册,就进来瞧瞧。”
说罢,她直接反问,“钟伯,我的识字书怎么会在您屋里啊?”
钟伯颤巍巍进门,南山立刻绷紧了后背,指尖也不动声色地酝起灵力。可钟伯什么都没做,只是走到桌边停下,拿起了一本书册仔细地瞧。
良久,他笑着说:“这书册是我写的。”
“您写的?”南山惊讶。
“准确来说,是我抄的,”钟伯看着书册,似乎陷入怀念,“人家的孩子都有书念,我们家的也不能不识字呀,所以我就找人借了书册,一字一字地抄写,再一字一字地教他,他很聪明,也学得很快,他是东夷最好、最乖的孩子。”
“您说的孩子是……”南山试探。
钟伯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一双浑浊的双眼突然垂泪:“那是我的孩子啊,那是我的孩子……”
他突然崩溃,抱着书册踉跄蹲下,一时哭得撕心裂肺,南山看得心下不忍,正要出言安慰时,半开的房门突然被踹出一声巨响,她下意识抬头,便看到守心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你动我厨房了?”他一字一句,逼问地上的老人。
老人迷茫抬头,看到他后眼底流露出真实的痛苦。
守心却被他的眼神激怒,从怀中掏出铃铛就要动手,南山看到连忙用灵力困住他的手腕:“守心你疯了?就算那东西没什么用,也是能砸死人的!”
“为何要动我厨房?”守心呼吸急促,手中铃铛剧烈颤动,似乎恨不得和老人同归于尽。
钟伯不言,只是悲伤地抱紧了书册,像是抱着自己珍视的孩子。
“你要做饭是吗?要做给谁吃?南山还是我?又或者是仙君?”守心还在逼问,铃铛迸出的灵力将他完全笼罩,全身的衣裳都被震得烈烈作响。
眼看铃铛有裂开的趋势,南山心下一惊,连忙道:“是我要他做的!”
只一句话,守心的瞳孔瞬间血红,红得就像永远高悬于头顶的那颗太阳。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便恢复了正常,像是被背叛一般怔怔看着南山:“是你让他做的?”
南山被他的眼神刺痛,收回控制他的灵力才道:“我是因为……”
“让他做饭给你吃,你也不怕万劫不复。”守心冷漠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
南山顾不上还陷在痛苦里的钟伯,连忙追了过去,在他回屋后即将关门时,一溜烟地钻进了屋里。
“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跟你做朋友了。”守心冷声道。
南山无奈:“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滚!”守心眉眼冷漠得像个厌世的成年人。
南山愣了愣,但还是坚持在屋里:“我不滚。”
守心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被南山用灵力捆了回来。
“我没解释完,你也不准走。”南山大喇喇坐在桌前,一副无赖样。
守心:“……”
“我没打算吃他做的饭。”南山先直击重点。
守心眼眸一动,想看她又忍住了。
“我让他做饭是因为无意间看到我的识字书在他桌子上,所以为了调虎离山,就骗他说想让他做饭,可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吃啊。”
守心瞄了她一眼。
南山举起三根手指:“你要我起心誓吗?”
“……你怎么动不动就要起心誓,心誓是那么好起的?”守心总算肯理人了。
南山松了口气,将他身上的灵力解除,守心活动一下手脚,板着脸到她对面坐下。
“我觉得,这个钟伯有点奇怪。”南山郑重道。
守心抽了抽嘴角:“你才知道?”
“你别打岔,”南山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这才皱着眉头道,“你说他奇不奇怪,一个凡人,竟然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我跟前,还说那些识字书都是他抄写的,是给他的孩子读书用的……他竟然有孩子?可这么久了,我怎么没见有人来看过他,你知道他的孩子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总不会是我,”守心提到钟伯语气就会变差,“我读书识字都是仙君教的,跟他没有关系。”
南山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会说,吃了他的饭能万劫不复?”
“不知道。”守心回答得干脆利落。
南山无语:“这算是什么答案?”
“就是不知道,反正你不准吃他做的饭。”守心眉头紧皱,显然没开玩笑。
南山与他面面相觑良久,最后只好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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