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菌行
小贵结结巴巴:“嗯,是、是人的,他记不清楚事了,懵懵懂懂,只记得自己被封起来的时候,有好多声音让他苟住,别发疯,他就决定要姓苟了。”
秦归燕问:“他那个棺材上有封阵?”
小贵一拍桌子:“是啊,那个封阵还特别厉害,我就是推开棺材板的时候,身上的运气突然见底的,要不是小苟告诉我棺材下面那个洞就是离开秘境的出口,我恐怕真困里面出不来了。”
毕竟秘境里面只有活尸,没有让她做好事攒功德的环境啊!
秦归燕和临瞳对视一眼。
秦归燕:“你觉得棺材里装着的是人吗?”
临瞳:“我觉得不是。”
秦归燕:“我也觉得不是。”
莫语关切地问:“那个小苟呢?”
小贵老实回道:“小苟陪我一起讨饭回来的,先前我们过河的时候把船给霉沉了,他说要留下帮忙修船,再在附近找个活干,以后就安顿在黑水县了,他可怜得很,啥都不记得,就我一个朋友。”
莫语打量着小贵,直到把小贵面上看出心虚的痕迹,她才给黄安安一个眼神,黄安安会意,立刻冲了出去。
小贵伸出手:“诶大黄你干嘛?”
秦归燕拉住她的手往下一扯,让她坐下:“安心吃饭。”
不一会儿,黄安安揪着个破衣烂衫的高壮小伙回来。
那小伙没有反抗,只温顺地跟着大黄的步伐,看到小贵时,他眼前一亮:“小贵。”
小贵捏着包子站起来:“苟子!”
“小贵!”
“苟子!”
黄安安隔两人中间,把小苟压在长桌尽头坐好:“别喊了,我才是狗,小伙子,你姓苟?全名叫什么?”
苟子礼貌地回道:“降尘,天降甘霖的降,和光同尘的尘,我棺材板上有句诗,刀圭
饵了丹书降,跳出尘笼上九天,我的名字就从这句诗里取的,大家可以叫我苟子、小苟,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苟降尘,真是好奇特的名字。
雪不在以前做过道士,他一拍手:“这是我道家祖师纯阳子的诗啊。”
莫语摇着折扇:“我还是叫你苟兄弟吧,听着亲切,苟兄弟,来,请坐,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啥要跟着我们小贵到黑水县来?”
苟降尘规矩坐好:“我只认识小贵一个人,不在她身边,我不知道去哪。”
莫语微笑着:“就这一个原因?我活得久,眼神好,觉得你没把话说全咧。”
苟降尘踟蹰一阵,又说:“小贵将我从棺材里救了出来,她是我的恩人,我要守护在她身边。”
临瞳看出他说的是实话,只是应该还没说全。
秦归燕坐在他边上吃花生,手指一搓,红色的花生衣被搓掉,只剩下仁儿进嘴,也是专注地观察苟降尘的表情,也不知这位前胥国第一卧底看出来什么没有。
驿站里除了秦归燕,其余都是活了起码两百年的老妖怪,还有莫语这棵千年老树,全是有心眼的妖。
雪不在手持一柄纸折扇站在莫语身后,慢条斯理:“还有呢?阁下还是没将话说全,小贵的运气若是在推阁下棺材盖的时候就耗尽了,她这一路回来必然不平静,我们想知道的,就是你们这一趟有没有带什么需要处理的尾巴回来。”
小贵想起来帮忙说话,被黄安安压住肩膀。
苟降尘见这场面,立时知道他和小贵的秘密瞒众人不住,只得老实交代:“其、其实……”
一盏茶的时间后,莫语拍着桌子站起来:“什么?小贵欠了扶桑修士十万上品灵石?”
小贵和小苟并排坐着,两个脑袋都压得低低的。
小贵眼圈发红,委屈道:“我想快些回家,就和小苟商量着一起走海路,我们轮流骑着我的竹棍儿飞,飞到一半没力气了,海上就有艘船接住了我们,都是从扶桑到胥国做生意的修士,说只要我们在穿上干洒扫活计,不介意把我们顺路送到高丽国附近。”
苟降尘接着说道:“谁知道下船的时候,他们就找我们要坐船的费用,说是一千上品灵石一个人,我们都没有,他们就说要把我们捆起来挖内丹,我们一怒之下,就把他们都打了。”
小贵继续道:“然后船当时不是靠近了扶桑国嘛,他们那边是修士做大王,四个岛子四个王,最南边那个三首蛟王就找上门来,说要我们赔医药费,要不是小苟拉着我就跑,我俩指定给扣那了。”
苟降尘眉头紧皱:“所以我必须跟着小贵,她只有凝玄境,三首蛟王是化神境的修士,没我护着,我怕小贵回不了家,而且小贵是为了救我才好运清空的,我要帮她积德,不然她一直倒霉,坐个船都能碰上大恶人,我怕她出事。”
苟子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他就是为了保护恩人才跟来关外的。
黑山驿中一片寂静无声。
许久,临瞳叹息:“只是化神境啊。”
好半晌,莫语冷笑一声:“也是我失了妖身后久不在外走动,什么犄角旮旯里的虫子都敢欺负到我黑山驿的人身上了。”
秦归燕把两孩子扶起来:“行了,没事了,起来喝杯水,该干嘛干嘛吧,小贵,你还是住莫语隔壁的耳房里,被褥枕头我都给你备好了,都是最近几天才洗过晒过的花被子,给你用,你那个古董瓷盆也洗干净了,随你睡床还是睡盆。”
莫语招呼着苟降尘:“小苟,你是个好娃,驿丞大人罩着你,虽然我们不招驿卒了,但你可以住我们这儿,想找活干的话,我人脉广,明儿去县里问问,一准儿给你找个能积德的好活。”
雪不在说:“小苟是人形啊,那可惜了,不能和我、大黄住菜房里了,菜房里有阵法,睡着可暖和了,我记得小临隔壁的耳房里也有炕,收拾一下可以住人。”
临瞳立刻表态:“热烈欢迎新住户。”
黄安安龇牙:“看小苟这埋汰的,去洗澡换衣服吧,咱俩身量差不多,大黄哥哥给你两套新衣裳穿。”
黑山驿里没谁把那扶桑国的三首蛟王当回事。
苟降尘忧虑道:“我是带着小贵骑竹棍逃回来的,那三首蛟王懂什么阴阳术,可以占卜我们的方位,万一他带人找过来……”
临瞳拍拍苟降尘的肩膀:“苟兄弟,你看她。”他指了指秦归燕,“晓得那是谁不?”
苟降尘定睛一看,只觉得那女子容貌甜美,一身浅紫衣衫,头戴鹅黄毛绒球发饰:“这位应该是小贵提过的,驿站里的好姐妹,燕子。”
秦归燕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对,就是我,大名秦归燕,叫我燕姐就行了。”
苟降尘叫道:“燕姐。”
黄安安抬手示意:“这位燕姐曾覆灭整个胥国最没有人性的血影教,单枪匹马屠戮修真界三大世家,因为对付罪犯时不小心连累到无辜百姓,进森罗狱第九层蹲了十年,在她出狱前,森罗狱的最凶残犯人排行榜,她持续位列第一。”
雪不在补充:“你看她的脸,写满了无敌。”
秦归燕一撩头发,语气矜持而谦虚:“敝人当年在修真界勉强算个人物吧,不过自我在森罗狱金盆洗脚后,现下知道我的年轻人也不多了。”
苟降尘欲言又止,说实话,秦归燕看起来一点也不无敌,就是很漂亮的一个村姑姐姐,亲切有气质,透着股浓烈的人畜无害。
才从棺材里出来没多久的苟降尘不懂血影教和三世家的含金量,他只想着罢了,若是那三首蛟王追过来,他拼尽全力也要护住小贵和她淳朴善良的家人们。
这么想着,驿站外有人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大喊。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家的小孩欠了我十万上品灵石,识相的就把全部钱财和房契地契都交过来,本大爷勉为其难只奴役你们百年就放你们走!”
所有人都看向驿站外,苟降尘如临大敌,右手缓缓合拢,唇现犬牙。
临瞳往他背上拍了一下,说了句不妨事,提了把长凳出去,接着驿站内众人只觉得大地狠狠震颤几下,外面响起数人惨叫。
等临瞳提着染血的长凳回来,秦归燕拿着抹布往上边一甩,唰唰唰就将长凳擦干净了。
小贵张大嘴:“我们新来的厨子也很厉害吗?”
临瞳谦虚道:“论战绩还是不如小秦的。”
秦归燕提着抹布竖了个大拇指:“不慌,该吃吃该睡睡,临哥,你把那三首蛟王怎么了?”
临瞳轻描淡写道:“把他多出来的两个脑袋砸烂了,一肩膀顶三脑袋,还那么丑,看着怪渗人的。”
“噫惹~”秦归燕抖了一下,不知道能让魔尊都评为渗人的长相得是什么样的。
就在此时,驿站外传来惊恐的大喊。
“莫富贵,苟降尘,你们别以为找到了靠山,我这就回去找我爹八云蛟王!你们给我等着!”
那“等着”二字的声音渐弱,显然喊话的人已经跑远了。
苟降尘又凝重起来:“三首蛟王的父亲八云蛟王可是澄心境的妖修!”
驿站众人随意地应着:“嗯,好,知道了,你快洗澡去吧,真的,你看着太埋汰了。”
苟降尘还想说什么,已被不耐的黄安安拽住,往后院而去:“跟我来吧你!”
第44章
黑山驿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对于回家的孩子,他们会奉上热水让小孩梳洗,再让厨艺超凡脱俗的厨子端上美味的晚饭。
小贵走进房间,发现贴着红色剪纸的窗户被推开通风,她一脸激动地扑到窗边的雕花木桌旁,一脸爱惜地摸着上面一个三尺宽的第八纪传下来的古董老瓷盆,里面已经装了清水。
是新鲜的黑河水,富含肥意,清清凉凉,小贵摩挲着瓷盆上面的牧童骑牛图,一转身,便化作青光落入其中,化为一簇青绿的富贵竹,本体极高,尖端能碰到房梁,满足地叹息一声。
秦归燕路过时给她把窗户关了:“你们富贵竹的叶子不能晒太阳,不然会发黄的。”
小贵隔着窗户细细的谢她:“谢谢燕子,嘿嘿。”
如此一夜过去,清晨,黑山驿众人都起来洗漱,开启全新的一天。
临瞳是起得最早
的人,清早便要起来张罗一驿站的早饭。
苟降尘感激黑山驿对他的关照,清早走到后院里打水,想要帮着洒扫这儿,才见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厨房的门窗大开,昨日拿个长凳就将三首蛟王三脑袋打掉两脑袋的厨子正在揉面。
看到苟降尘在院子里看着自己,临瞳打招呼:“小苟起了,昨晚睡得好吧?”
苟降尘连连点头:“临哥好,我睡得也好。”
小苟洗干净以后也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尤其眉目深邃,只面上有种看起来未经世事的清澈,也是,他连记忆都让棺材关没了。
临瞳笑了下:“我给你们做油泼辣子面,闲着没事的话,你先去菜房那边的田里帮忙耕田,要开春了,驿田要将今年的口粮种下去。”
驿田都是朝廷分配给各驿站的,驿卒们的口粮、招待过往官吏的吃食都从这些田里出,因而时日一到,黄安安就拖着犁,和雪不在一起在田里忙活起来。
苟降尘才过去,就也被套上了犁,在田里如一头黄牛般忙活起来。
秦归燕这会儿也醒了,她打开窗户,头发散乱,看着像是难得没有用打坐代替睡眠,而是好好睡了一觉,坐在窗前用檀木梳梳头发。
她的肌肤依然保持着年轻人的细嫩,发间却有早些年搏命太过留下的银发,她懒得剪这些头发,只用浅黄发带将头发绑好,再用簪子挽起来,端着木盆到厨房的大灶上舀热水,将手放进去浸泡,再拿脸帕扔进去,低头擦脸。
临瞳看她几眼,不知为何,觉得她鬓间的银发特别好看,察觉到这点后,心里不好意思,将一勺热油琳进面碗里,发出滋拉一声。
秦归燕闻见浓郁的香气:“临哥,给我几瓣生蒜,我配面吃。”
临瞳低着头,拿过一头蒜开始剥:“好。”
秦归燕和他说话:“我昨晚做了个梦,不知道算不算好梦。”
临瞳还低着头:“什么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