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124章

作者:风歌且行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玄幻仙侠

  外头传来一声呼唤,沉云欢打断思绪,攀上青铜鼎冒出头,应道:“何事?”

  顾妄见她安然,这才稍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虽说他是按照沉云欢所言行事,但毕竟刚才是他拦着众人不准进入主殿,若是沉云欢当真出了什么问题,他恐怕也难辞其咎。

  整个主殿已天翻地覆,打眼一看简直没有一处完好,散落的碎石和黄金混杂在一起,像是下了一场瓢泼的黄金雨,他问道:“你可有受伤?”

  沉云欢道:“一些小伤罢了。不过我在鼎内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你们进来瞧瞧。”

  紧跟着顾妄身后进来的便是迦萝和常心艮二人,虞暄则背着尚不能动弹的虞嘉木,搀扶着自家老师父与南筠等人走在后面。众人进了主殿,无不发出惊呼声,被这满地的黄金迷了眼。

  常心艮缓步行至祭台下方,仰头望着沉云欢,单是从她染着血污的侧脸就能看出她身上的伤势绝非“小伤”那么简单,当即道:“下来让我看看。”

  “常姨,你且等等。”沉云欢却没有听话,顺着鼎滑下去,声音从里头传出:“我研究完这里面的东西再下去。”

  顾妄与迦萝也闲不住,顺着鼎角蜿蜒的蛇雕爬进里头,不过由于沉云欢并未提醒,两人同时被里面那硕大的头颅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东西?”顾妄满目惊异,很快也发现这脑袋与壁画上为人们跪拜的神明一模一样,便道:“难道就是你方才所杀的妖怪?”

  沉云欢摇头,“不是我所为,这东西在很久之前就被放在此处,我猜测是原本守在黄金殿的异域神,只是被人杀死,而我方才斗的那个,则是后来被人带进来的妖怪,她……似乎认识我。”

  顾妄已完全听不懂沉云欢在说什么,他先前追杀林柏闯进主殿时被沉云欢赶走,虽说并未看见那妖怪的全貌,但从余光也瞥见那盘在柱子上的巨大蛇尾,足以得见那妖怪是如何庞大,这样盘踞地下深处不知多少年的东西,又怎么会认识沉云欢?

  “你们快过来,这里有字!”迦萝的声音从另一头响起。她翻进来的位置正好是东侧,摸索了一阵后便在鼎上发现了金漆字,并大声道:“这是西域字!我认得上面写了什么!”

  沉云欢并未意外,方才就已猜到这文字可能是西域字,所以才喊了一嗓子让迦萝进来,眼下见她认识这上面的字,便顺水推舟道:“那你说说,上面写了什么。”

  迦萝开始阅读金漆字,越往下看眉头便皱得越紧,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像是不可置信,又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哀色,最后失神地喃喃:“怎么会是这样……”

  沉云欢见她神色不对,用手拍拍她的肩头,询问:“你怎么了?”

  迦萝失魂落魄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传闻当初将异域神带回西域的人将自己的身体献祭之后,变成了异域神的在凡间的宿体,拥有庇护凡人的力量,但此前他有一个妻子,已怀胎十月,在他变为异域神之后的几日生产,诞下一个女婴。这女婴因身体里流淌着异域神的血,便也继承了一部分神明的力量,被当地的人奉为巫神。随着岁月的推移,信奉异域神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为避战乱躲进深山与世隔绝,但巫神却一代代传承下来,每一位巫神都会在二十岁时诞下孩子,若是男婴则需要继续生产,直到诞下传承神明血脉的女婴为止。巫神能够聆听神明之音,实现人们的愿望,但代价就是一旦力量使用过度,便会妖化,最终变作毫无神智的妖怪,是以巫神的命运就是在彻底妖化前诞下女婴,而后被村中人处决。”

  “几十年前,年轻的巫神出了深山,来到西域游玩,与一桑氏男子结识,二人相知相爱,得知巫神代代受村民利用,桑氏男子便带着族人捣毁了那个邪肆的村落,将巫神少女带回家,娶为妻。”

  故事到这里,似乎是个充满幸福美满的结局,然而迦萝却并未停止,接着往下讲。后来的故事,则与沉云欢在刚进入西域时所听到的桑虞两氏之仇有着密切的关联。

  起初夫妻俩很是恩爱,形影不离,直到后来巫神诞下一子,桑氏原形毕露,取了巫神的脊骨,开始肆意使用巫神之力,使得巫神逐步异化,不得见人,只能锁在地窖之中日日榨取力量,助桑氏一族逐步壮大,成为西域名盛一时的圣家,而那节脊骨,也成了桑家至宝。

  其后便是人人所知的虞家盗取桑家至宝之事,此举是由虞青崖和一桑氏男子共同策划,而那男子,则正是巫神当年诞下的孩子。先前伫立在瀚海中央地带的大殿之中,曾记录了虞青崖如何被骗得盗取桑家至宝的经过,而今看来那也并非完全欺骗,至少桑氏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并非撒谎。

  他得到母亲的脊骨后,为了救出母亲,便在桑家大开杀戒,最后找到了被关押十数年,早已折磨得非人非妖的巫神,将其带出后发现异化已经无法阻止,只能安置在这黄金殿之中。

  如此一来,沉云欢便完全清楚了。

  方才与她打得天昏地暗,但死前却恢复神智的人,则正是这故事里被欺骗后折磨十多年的巫神,而将她放置此处的,是险些让桑家灭口的桑氏罪人。

  所以沉云欢那最后一刀,捅进的地方缺失了脊骨,因为那节骨头早就在许多年前就被人生生剔除,当作族中至宝榨取力量,也因此,成了她的命门。

  沉云欢上前两步,站在金漆字旁边看了看,忽而发现在那些文字的边上,还有一行印记非常模糊的文字,像是随手刻上去的,布满灰尘之后只留下浅浅的细痕,不凑近了看还真看不见。

  沉云欢抬手,将那一行字上的灰尘抹去,便看见熟悉的字体露了出来。

  “青崖已死,往事恩怨皆一笔勾销。”

  那是她母亲的字迹,与先前京地的庙宇、客栈的书上,还有瀚海殿中的墙壁上所留下的字迹一模一样。沉云欢看见这行字,便也确认她母亲在十多年前的确来过此地,但她并没有与守在此处的异化巫神展开打斗,并且在鼎中看见了这些文字。

  沉云欢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抚摸着这一行岁月经久的文字,仿佛想从其中的一笔一划触碰多年前的母亲,从而得知她当初来这里究竟遇见了什么,如何能安然无恙地从异化的巫神手底下逃脱。

  她转身翻出了祭鼎,瞧见常心艮还守在祭台的下方等候,便几步来到她的面前,问道:“常姨,这所谓的黄金城里,根本就没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秘法对不对?”

  常心艮却不答,只是以目光在她身上缓缓移动着,梭巡片刻,她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泛起汹涌的波涛,竟毫无征兆地滚落了泪水。

  沉云欢登时大惊,微微睁大眼睛,说话都打起磕巴,“你、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哭了?”

  常心艮的眼泪尽数落在了面具之下,连擦拭都无法,只是轻轻摇头,依旧不言,轻轻地牵起了沉云欢的手,低头翻开来瞧。

  沉云欢的身上遍布伤痕,尤其是左手掌中,那为了解封刀上的咒法所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即便现在有了灵力的滋养都初步止血,缓和了伤势,却依旧狰狞可怖。

  沉云欢苦战一番,全然无伤是不可能的,顾妄等人见她精神还算好,翻来翻去时动作敏捷,便没当回事。而她自己,也早已习惯了战斗和受伤为伴,只要赢了,这些伤势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常心艮却以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伤口,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在沉云欢身上搜寻,找到遍布躯体的伤痕,目光里是沉甸甸的哀伤。

  沉云欢见她这般,也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应对,只得硬声硬气道:“这些伤势无碍,我休养几日便好了。”

  常心艮涩声道:“从前也是如此吗?”

  沉云欢不知是不是该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来安抚她,慢声道:“寻常情况下,我受伤的次数不算多,而且对方都比我伤得重,我从不会吃亏。”

  不过沉云欢宽慰别人的言语也十分匮乏,说完这句后,便不知道在说什么了。不知是不是被常心艮那无形蔓延的悲伤所染,她也难得沉寂下来,任由常心艮拉着她,反反复复地瞧掌心的伤口。

  常心艮站了许久,最终身子摇晃起来,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沉云欢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只觉得她身体很轻,几乎瘦成一把干骨头。

  她将人扶到墙边一处干净的地方,说道:“先坐下来休息吧,我也养养伤,常姨不必过于担忧我,这些对我这种修道之人,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常心艮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睡会儿吧,我看着你。”

  沉云欢着实也累了,虽然嘴上说着无碍,但这一战是实打实的险些要了她的命,渡过凶险之劫后,她松懈下来,几乎瘫倒在地,连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她想喊一声师岚野,让他到身边来,但思及常心艮在旁处,便打消了念头,席地而躺,靠在常心艮的身边闭上眼睛。

  沉云欢每次习得新的一劫,都要经受酷刑,这是她当初选择以妖力重铸灵骨所带来的后果。妖力在体内炼化时,与神火之力爆发剧烈的冲突,在她的身体里狂乱地咆哮撕扯,两股强大的力量几乎撕碎她的经脉,即便是在深度昏迷之中,她仍会感知到这种痛苦,本能地将身体蜷缩起来。

  常心艮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沉云欢,眼泪似决堤般滚落,面具也取了下来,只露着一张裹满黑色绸带的脸,不停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沉云欢的皮肤发红,身体滚烫,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颈边的青筋都高高暴起,所有痛苦都溢于言表。而坐在旁边的常心艮却无能为力,她只能将手掌落在沉云欢的头上,感受着掌下传来的炙热高温。

  殿中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沉云欢的状况,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虞暄的关心最是明显,几个快步赶到边上,“云欢怎么了?方才瞧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他抓起沉云欢的手腕摸脉,灵力才刚探进去,就被两股剧烈的力量冲击,登时将他整个人掀翻一丈远,“噗”地吐了一大口血。

  关良见状,动作迅速地上前来,为他点了几处穴位,输送灵力缓解他被冲得暴乱的灵气。

  “师父,救云欢。”虞暄喘着粗气。

  关良没好气道:“你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当初春猎会云欢用的可是妖力,那万妖阵一夜之间破封,里面的妖怪被屠杀干净,显然是云欢进去收了所有的妖力用于重铸灵骨,而今这模样,也是妖力与神法冲突造成的,谁能救?”

  “那她……”

  “安心歇着吧,她既然能安然修炼到中境,必定有解决的办法,云欢这孩子在修行方面,是不需任何担忧的。”关良道。

  顾妄在一旁看着,也知道沉云欢这模样短时间内怕是无法离开,况且此人太好面子,从她满身伤痕一闭眼就昏死过去还要嘴硬说无碍来看,定然是不想让别人瞧见她这模样,于是落了个结界在她周围,转头张罗其他人满地捡金子,毕竟九死一生,也不能白来一趟,两手空空地离开。

  虞嘉木瘫倒在地,眼睛盯着周围捡金子的人,喊顾妄:“可以帮我捡一点吗?这一路走来我欠了你不少钱,捡了之后就当作我还你的债。”

  顾妄气笑:“我自己捡的金子,还要帮你还债,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你自己起来捡。”

  虞嘉木无法,只得将视线转到虞暄身上,“表兄,你帮我捡一些吧。”

  “谁是你表兄,张口胡言。”虞暄教训道:“我是你叔。”虽是如此说,却还是转头撅着屁股在地上捡起碎金子,还险些与别人争抢起来。

  结界落成后,外界所有吵闹声音尽数隔绝,里头安静下来,只剩下沉云欢隐忍着痛苦的粗声呼吸。她攥紧了手,伤口又裂开,新鲜滚烫的血流出来,流到常心艮的手上,像是火一样滚烫。

  常心艮的身体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的人变成了她。

  忽而脚步声落在面前,是师岚野缓步行来,停在她的跟前。

  常心艮抬头,看见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

  他本应是立于高山之巅,冷眼看着斗转星移,世间万苦的神明,此时却蹲下来,将蜷缩一团的沉云欢抱起来,道:“将她给我。”

  常心艮松了手,看着他将沉云欢抱在怀里,而后转身走到一旁坐下。沉云欢布满鲜血的手很快就在他的衣袍上留下了血痕,她抓着师岚野的衣袖,又抓着衣襟,最后环住他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拱进了颈窝处,像是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消停下来。

  他怀中的沉云欢像个滚烫的火炉,心口处更是炙热,师岚野抱着她,将身上的寒意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送,缓和她灼烧的经脉。很快,她那急促的呼吸声就开始平息,因痛苦蜷缩的身体也渐渐放松,获得了缓解痛苦的力量后,她整个人趋于平静。

  随着她的安静,常心艮也渐渐收敛了痛苦的情绪,擦尽了眼角的泪之后,才涩声道:“多谢。”

  师岚野淡淡地看她一眼,并未言语。

  常心艮失神道:“我有时在想,我当初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开弓没有回头箭。”师岚野说。

  “我知道。”常心艮喃喃自语,“有人设局,诱她探寻当年之事,她迟早会知道这一切,但愿那时她不要怨恨我……”

  “她不会恨任何人。”师岚野垂眸看着睡梦之中的沉云欢,她的眉眼平静,显得十分恬静。他收拢手臂,将她更抱紧了一分,让她贴近自己冰冷的身体,又慢声说:“因为她还没学会爱恨。”

  常心艮听到这话,发了会儿呆,忽而轻摇头,说:“莫要小看欢欢,她很聪明。”

第167章 入桑家神明失踪无处寻

  沉云欢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约莫是睡前见到了常心艮的眼泪,梦中她总是朦朦胧胧地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并非撕心裂肺,反而低声幽幽, 充斥着无能为力, 悲痛欲绝的情绪。沉云欢听得心焦, 想要追着声音去看看究竟是谁,却始终无法寻找到哭声的来源,最后只能在茫然中醒来。

  她呼吸一轻, 身体轻微地动了一下, 在身侧的师岚野便立即察觉, 偏头朝她望去。就见她疲惫地睁开双眼,眉宇恹恹, 似没有休息好。师岚野撑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顺手送上了一个东西抵在沉云欢的唇边,询问:“可要再休息会儿?”

  沉云欢闻到了黏腻的糖所散发的气味, 下意识张口咬住他送上的糖棍,继而微微摇头, 独自醒神。她身上的伤处已经包扎处理, 包扎的手法并不如师岚野那般娴熟,想来是常心艮所为。

  沉云欢闭着眼睛, 靠着殿墙坐了会儿, 隐隐的头痛和精神的疲惫有所缓解, 这才睁眼巡视周围。黄金殿之中相当安静, 众人已经捡完了金子, 各自盘坐在地上休息,顾妄则低着脑袋给木偶缝制衣裳,手里的绣花针翻飞, 边上放了个红布包起来的圆球,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旁则是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虞嘉木和盘腿打坐的虞暄,关良负手站在鼎前盯着研究。

  沉云欢扫视一圈,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看见了靠坐着墙闭眼休息的常心艮,她缓慢起身,放轻了脚步靠近,蹲在她面前轻声呼唤:“常姨,常姨。”

  “她昏过去了。”迦萝在一旁开口,“不过并无大碍,想来是她体虚,这地下的阴气影响了她,出去休养两日应当就好了。”

  沉云欢抬头看了迦萝一眼,旋即起身,唤了一声顾妄,打破宁静惊动殿中休息的其他人,然后宣布:“现在出发,我们离开此地。”

  众人早已休息好,见她丝毫不耽搁刚一睁眼就喊着离开,于是也没人反对,纷纷动身收拾随身行李。沉云欢俯身,想将昏睡的常心艮背起来,却被迦萝在一旁拒绝:“你伤势不见好,才休息了那么短的时间,还是莫要劳累了,我来背吧。”

  沉云欢的动作顿了顿,看见自己包得厚厚的左手,又闻到自己身上充斥着血腥味,终是没有反对,收回了动作。

  众人于祭台处汇聚,沉云欢看见顾妄手里提着那红布包着的圆球,顺口一问:“是什么?”

  顾妄神色平静地答:“林柏的人头。”

  沉云欢点点头,并未多言。虽说先前林柏提出以自己掌握的信息换得沉云欢保他性命,但沉云欢当时并未答应,因此也不算违背诺言。再说就算他不提,沉云欢自己也是要翻去鼎里检查一番的,因此他所提供的信息作用并不大,死了,也是他的命。

  祭台再往里行,靠近最后一面殿墙的位置便有一道门。这门相当窄小,仅有半丈高,一尺半宽,正常人得半蹲下来侧着身子才能进入。且门缝紧贴着墙壁,打开时也费了好大的工夫,所以在有着那巫神蛇妖守着的情况下,没有人能越过她安然地开门离开。

  沉云欢仍是想不明白,当年她娘究竟是怎么离开的,难不成是学了什么笛声御蛇的异域之术?

  众人排着队,沿着狭小的地道往前行,行了不过百来步,地道就渐渐宽敞起来,能容纳二人并肩。许是因为这是离开之路,越往前走,空气中的阴冷气息便越少,面前送来的风逐渐掺杂沙漠旱地之中的干燥,无端令人心安。

  来时也算是浩浩荡荡的大队伍,离开却仅剩这么几个人,纵然是死里逃生,也没多少人因此高兴,皆安安静静地跟在后方赶路。走了半刻钟,两边的墙壁开始出现五彩斑斓的壁画。与先前在地洞里所见的壁画风格大不相同,这些颜色绚烂的图案充满着西域当地的风格,所画的神明玄女也庄严肃穆,让人心生敬畏。

  沉云欢边走边看,忽而在其中发现个眼熟的画像。那是个瞧着约莫三四岁大的仙童,生得圆润,衣着五色斑斓,头上、颈子、手腕和脚踝都戴着金器玉石,踩着云朵,位于一个玄女的身侧。沉云欢停下脚步,目光盯着那仙童瞧了又瞧,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看见那仙童所扎的发与旁的人都不同,脖子上戴着五色莲花金链,底下还坠着几个小巧的镂空铃铛。那原本是挂在师岚野身上的东西,在凶日那夜被一个小孩撞了之后,为了哄哭闹的男孩,便将莲花金链送了出去,而后那个男孩摘了自己脖子上原本戴着的祥云金玉,作为交换礼物一般给了师岚野。

  那块祥云金丝玉,现在还在沉云欢的腰间挂着,只不过在先前的死斗中帮她挡下了一击,眼下已经布满裂纹。沉云欢将金丝玉拿起来端详,再一抬头,就看见那仙童的脸上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沉云欢对于这个发现倍感惊奇,好似在无意间触碰到了隐匿于世间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另一个世界。她转头看着师岚野,目光描摹他的侧脸,并未提出疑问。

  师岚野与她并肩而立,轻浅的眸光落在那仙童的画像上,分明脸上没有情绪变化,却不自觉从眼底流露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每每这时,沉云欢都会清晰地感觉到师岚野是不属于尘世的存在,便下意识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催促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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