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我好了。”沉云欢应了一声,看向他的蛇尾,“你的腿呢?日后都只能变成这样了吗?先前你都被整个剖开,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当时也以为死定了,但是那大魔头虽然将我开膛破肚,那一剑却并未伤我心脉,我现在恢复能力很强,比你们都要先愈合伤势。”虞暄似乎沾染上了蛇的妖性,说起话时身体竟然微微摇晃,像是很得意的模样,“我可以变回腿,但是不知为何不会用双腿走路了,一步都走不得,总是摔跤,所以这样更方便。”
师岚野淡声开口:“他的身体融合了巫神骨,拥有巫神异化之后的能力,已不再是人了。”
虞暄一听,心道巫神巫神,那不就是神?于是道:“这么说来,我不是妖?”
师岚野道:“你就是妖,蛇妖。没有异域神的存在,多年前那人寻回的是一只修为高深的蛇妖,与之交合诞下了半人半蛇的后代,但那蛇妖的血脉只传女不传男,一旦滥用妖力,就会逐渐异化成妖的形态,丧失神智。”
虞暄有些不相信:“可是当年的凡人为了供奉异域神,还在地下建造了神殿。”
“那座神殿本来就存在,不是为它而建。”师岚野道:“那是山神之殿。”
沉云欢一怔,忽而想起当初在进入那座巍峨的神殿时,师岚野曾说过与那座神殿有些渊源,而今想来,那恐怕本就是他的宫殿,只是后来沉入了地下,却没想到被鸠占鹊巢,供奉了别的妖邪。
“那好吧,我自己出去走走。”虞暄受了些打击,但是不多,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比他的腿变成蛇尾更让他受打击了,但他想借此理由出门。
他晃着身体卷着尾巴,往门的方向去,被顾妄拽着领子拖回了房间,并且下令:“什么时候学会了用腿走路,什么时候再出门!”
沉云欢趁着那边吵嚷,对师岚野问道:“那地下神殿是你的?”
师岚野轻轻摇头,“是,但也不是。”
“是前任山神的。”迦萝在此时接话,为沉云欢解答,“在数万年前,也曾诞生过一位山神,不过完成祂的使命后便消散于世了,岚野大人是接替祂存在的第二位山神,只诞生了五十年。”
沉云欢心道原来如此,转眼看向迦萝,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迦萝道:“自然是跟随主人。”
沉云欢道:“你不是说他神格不在,没资格再做你的主人了吗?”
“不是他。”迦萝望着沉云欢,说:“是你。我承你母亲遗愿,今后将伴你左右。”
沉云欢听后,倏尔一笑:“若你当真无处可去,倒是可以跟在我身边,但是遇到危险,生死自负。”
迦萝噘起嘴略微表达不满,心道沉云欢果然是承了桑雪意的血脉,脑子通透便罢了,嘴上还不饶人,虞青崖可没有这么恶劣的性子。
说话间顾妄满头大汗地走出来,与虞暄撕扯了一番,略显狼狈,他将门挂上锁,嘴里念叨着:“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他走到沉云欢前方,稍一停步,问道:“沉云欢,陇城可还有未了之事?”
沉云欢点头。顾妄道:“你尽快去办,沧溟雪域那边拖不得太久,咱们该出发了。”
沉云欢应了声好,即刻动身出了门。师岚野与她一同离去,迦萝也化成海东青跟随,片刻工夫院中就已没了人,清清静静。
顾妄擦了一把汗,坐在石桌旁,尝试用传声法器联络虞嘉木,等了许久也没得到回应,不由大怒:“醒了就跑,也不知成天在哪野着,传声法器给他拿着当摆设,毫无规矩!虞家究竟是怎么教养的?”
顾妄越想越气,干脆掏出了灵纸,要给掌门写信。
信中洋洋洒洒先抱怨了千百字,又隐晦写了自己这一路如何含辛茹苦,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希望天机门能加派人手,最后才将西域发生的事禀明,并在结尾处写:盼望掌门早日回信,指引弟子迷途。
他将信折成纸鹤的模样,吹一口灵气,那纸鹤便展翅起飞,消失于空中。
夜色已深,天幕之下是陇城的万家灯火。薛赤瑶身着黑衣,步伐轻盈地越过人群,进入一座酒楼。这酒楼便是先前桑家操办宴席之地,本身就有法器维持,因此那日大闹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也因为受此一遭更为火爆,日日满座。
酒楼是陇城最高的建筑,在最上头一层都是雅间,安静隐秘,站在回廊下能眺望陇城繁华的夜景,所以专门接待非富即贵的客人。
薛赤瑶不是头一回来,师父自来了陇城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酒楼里的雅间,每次召见她也在此地,因此她轻车熟路地上了顶楼,来到师父所在的雅间前,还未出声,门就自己打开。
薛赤瑶走进去,见雅间里没人,便穿越房间来到回廊之下,果然看见一人懒洋洋地倚在栏杆处,朝着远方眺望。
薛赤瑶躬身抱礼,“师父,沉云欢已经醒了,正往桑家别院动身,应是要去杀姜夜师叔,可要阻止她?”
“他该死,不必管他。”站在暗处的人稍稍一动,偏过头来,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年轻俊俏的轮廓。
正是虞嘉木的脸。
薛赤瑶一顿,尽管见过数次,仍有些不适应沈徽年的这个模样。她低声道:“沉云欢已突破天火九劫的上境,目前所有计划都顺利,不日他们将启程前往沧溟雪域,师父可要跟随。”
沈徽年忽而一抬手,凭空抓住了一只泛着灵光的纸鹤,而后展开来,化作几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前面是一些抱怨的废话,后面是一些自夸的废话,沈徽年粗略地看了一遍,一时沉默着。
薛赤瑶见他久久不语,也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正看见他手里捏着的信纸上有这么一句话:虞嘉木好吃懒做,嗜睡如命,不听指挥,擅自行动,状如听不懂人话的痴呆,合理怀疑被猪精夺舍,恳请掌门明察。
薛赤瑶心说:评价倒是精准,但是这人是不打算活了吗?
沈徽年一松手,将信纸往下一扔,下一刻便燃起火焰,将信纸完全烧毁,烟灰都没剩下。随后他拿出新的信纸,上方印着天机门专属徽文,是门内传信专用之物。
他神色倒是没有变化,只草草在信纸上写了几句话,而后懒声对薛赤瑶道:“一切照计划进行。”
第185章 断旧怨踏新途(二)
崆阳派接管桑家之事后, 陇城的风波很快平息,原本前来道贺的众仙门染了一身晦气,自然不愿在西域多留, 事情一结束就飞速离去, 没多久桑家别院就空了个彻底, 不仅外人走了,连桑家子弟也逃得无影无踪。
唯有仙琅宗是例外。其掌门人沈徽年除了一开始时露过两次面,其后便不知所踪, 陇城出了那么大的事, 也没见他再出现。掌门不在, 仙琅宗的弟子也不敢擅自行动,唯剩关良师伯和姜夜师叔二人做主, 然而关良师伯丢了关门弟子, 早出晚归一门心思寻找,连跟人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只有姜夜这一个师长能拿主意。然而姜夜平日里在宗门也不算话事人,几乎没有他下决定的时候, 更何况头上还有两个师兄在, 他无法擅作主张,给出的回应也是模棱两可, 导致其他仙门的人都已走空, 仙琅宗的弟子还住在桑家别院。
姜夜心里也着急。他这两天右眼皮总是跳, 抽抽得厉害, 心中惶惶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临头。还时不时回想起先前在桑家待客的正堂里,沉云欢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沉云欢这个人,像是天生与他八字犯冲一样, 自打进了仙琅宗起,回回见面都没有让他顺心过。偏生她天赋过高,小小年纪便问鼎仙琅宗,剑下无一败绩,这等天骄世间罕见,若是再与她过不去,倒显得他这个师长小肚鸡肠,于是忍气吞声十来年。
好不容易将她逐出师门,以为就此折了她的翅膀,让她跌入尘埃,却没想到她又习得神法,一步登天,好像天底下的好事全落在了她的头上。思及自己精心培育多年,却被她打得脱冠自请离山的亲传弟子,姜夜更是恨她恨得牙痒痒。
然而这么多年的恩怨也是旧事了,他到底也是仙琅宗的师长,沉云欢再怎么看他不顺眼,只要没有正面起冲突,按道理也应当井水不犯河水。可那日正堂之中,她轻描淡写投来的眼神里却掺杂着浓烈的杀意,姜夜看得分明。
沉云欢是要杀他。
他这几日积极联系沈徽年,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关良师兄也忙着找自己的徒弟无暇顾及他,上回匆匆见了一面,也只道他多心,说沉云欢不会滥杀无辜。
姜夜放心不下,这几日都在等沈徽年出现,然而掌门没等到,却等来了沉云欢苏醒的消息,他再也等不下去,忙不迭跑回去收拾行李,打算先一步回仙琅宗。
夜深人静,桑家别院几乎空了,无人点灯,一路上黑漆漆的,姜夜的身影在月下穿行,脚步轻盈,脊背佝偻,活像个贼。他行至房门口,先是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而后又警惕地检查门缝中夹着的头发,确保这门在他离开的期间没有被打开过。
如此谨慎地探查一番后,他才放心地推开门进了房,反手关上门,连灯都不敢点亮,飞快直奔内室,收拾起自己在西域搜罗的那些宝贝。动作仓促间,房中响起磕磕碰碰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尤为刺耳。
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阴风,一下将窗子给撞开,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将原本就神经紧绷的姜夜吓了一大跳。他慌张地转头,就见窗子弹了几下便停,月光探进来落在地上,洒下一片安静的皎洁,只有风在作祟,没有任何异样。
姜夜长呼一口气,经风一吹,才发觉额头和背后都泛着冷,竟是给自己吓出了一身的汗,于是自嘲一笑。
他正要转身继续收拾,视线在窗边掠过之时,余光忽然瞥见一些古怪。姜夜登时一个激灵,将头转过去细看,就见那月光的边缘,晦暗与银白交接之处,好像有一只脚。
那脚穿着金纹长靴,女子的鞋型,鞋头微微翘起,鞋面绣着云纹,镶嵌着珍珠,是年轻人更喜欢的款样。
姜夜心中大惊,心脏瞬间狂跳不止,浑身的冷汗疯狂涌出,巨大的恐惧吞没了他,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简直是夜半三更,阴魂索命。
姜夜看清楚那只鞋后,当下什么都不要了,扭头便想冲破门往外逃,却不想那门上不知施展了什么术法,他全力冲过去没能撞开也就罢了,还将自己撞了个头破血流,他捂着脑门惨叫一声,却听得房中响起那索命的声音。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那声音分明清脆利落,带着年轻的盎然意气,落在姜夜的耳朵里却无比刺耳,闻之丧胆。
话音刚落下,房中忽而亮起一缕火光,暖色的光芒瞬间充斥整个寝屋,照亮内外两室。只见外室的桌边,正坐着一袭潋滟红衣的沉云欢。她手里捏着一缕火苗,正动作缓慢地将烛灯点亮,跳跃的光映照在她的眉眼,既是精致美丽,又充满冷肃的杀气。
她的肩头落了一只海东青,比寻常的鹰还要小许多,大小似燕子,却有一双酷似人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姜夜。
姜夜捂着脑门,手掌里已经全是血,淌了半张脸,脸上的肌肉都吓得抽搐抖动,却还要强作镇定,沉声问道:“沉云欢,你在我的房中装神弄鬼,想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何须再问?”沉云欢点亮了灯,便利落地起身,腰间别着的刀也随之出鞘,刀刃与鞘摩擦发出的声响被拉长,显出几分慢条斯理。
那声音就像是架在姜夜的后脖颈来回磨的刀,让他吓得双腿发软,险些跌在地上。眼看着沉云欢动身,他一咬牙,只得将自己的兵器召出,妄想在她的刀下争一线生机。然而姜夜此人,年轻时在宗门就毫无建树,修行低下,天赋平平,后来在仙琅宗身居高位,就更怠于修炼,莫说是对上沉云欢,便是对上宗门里天赋稍微好一些的弟子,都没有胜算可言。
果然这厢他刚一将兵器握在手中,那厢沉云欢的刀就刺了过来,径直刺穿他的腹部,将他整个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对于沉云欢的刀,姜夜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甚至都没看见她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肚子一下就被捅漏气了,血液噗噗地往外流淌,痛意后知后觉,险些要了他的命,兵器也瞬间脱手,动弹不得。
姜夜一张口,浓稠的血顺着嘴流下,吭吭哧哧道:“沉……沉云欢,你敢对我下手,必将被仙琅举门追杀至天涯海角……”
“我杀你,正是为了仙琅的弟子。”沉云欢一双冷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刀柄微微转动,搅弄伤处,“你是怎么害了当初与我一同前去雪域的弟子,又是为何将他们关入仙岩洞的地下,一五一十托出,我便留你魂魄,若是不说,待你死后我便拘了你的魂问,问完便叫你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姜夜腹部剧痛,胃袋肠子都给刀刃搅了个天翻地覆,宛若受千刀万剐的酷刑,面容狰狞无比。生人如何能受此罪,更何况姜夜这等软骨头,当下哀哀求饶,尽数交代:“我是,我是受人之命,被拿捏了命脉才不得已而为之,并非纯心害人……”
沉云欢早已料到,问:“受何人之命?”
姜夜道:“鬼阁之主,他指使我将那些弟子关押起来,于月前赶入仙岩洞地下之处,我也不知是为何,只是照做罢了,求求你,放我一命吧!”
沉云欢不为所动,继续问道:“鬼阁之主究竟是何人?你与他又如何联络上的?”
“我也不知,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姜夜喘着气,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连连认错,道:“放了我,我愿去天机门认罪,向大家证你清白。”
“清白?你觉得我现在还在意那些东西?”沉云欢没忍住笑了一声,微微俯身,对他道:“杀人偿命,不需天机门审判,我自可以裁定你的罪。从地下神殿出来时,我答应过那些师弟师妹,要为他们报仇,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刀刃又进几寸,姜夜浑身颤抖,挣扎哀求未果,平生一股怒意,对沉云欢道:“若说害死他们的根源,那也是你才对,那日带着他们去沧溟雪域的人不是你,他们根本就不会死!是你平日行事太过嚣张,结仇无数,才引得别人报复……”
沉云欢继而抽出刀,一时又觉得这么一刀砍死他实在是便宜了他,便反手在他体内种下金流火种,冷眼看着他在地上疯狂挣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凄声,痛不欲生。
迦萝幻化成人形,沉声喊道:“沉云欢。”
像是警告,又似提醒。
沉云欢偏头看她。微光之下,她那洁白的脸上溅满刺红的血,顺着眉眼往下落,森然阴郁,在某个瞬间竟与桑雪意如此相像,令人望而生畏。
沉云欢道:“他罪有应得。”
迦萝轻声道:“他有罪,杀之便可,不可虐生。若你心向极端,很容易受妖魔所惑,步入邪途。”
沉云欢不与迦萝争辩,只是转头回看地上不停翻滚身躯,痛苦叫喊的姜夜,终是一刀落下,燃着烈火的刃瞬间就将他的脖子砍断,切面整整齐齐,血溅四方,了结他的性命。
沉云欢蹲下来,双指并起,蓄起灵力点在他的眉心,将他脑中的记忆抽取,快速阅览。
方才的质问不过是让姜夜体会极度恐惧之下感受死亡一步步落在头上的滋味,沉云欢并不信任他的话,比起审问,直接查阅他的记忆更为方便可靠。
姜夜是在去年带着弟子下山历练时与那鬼阁之主相识,当时他遇上一凶妖,命悬一线,鬼阁之主出现救下了他,并与他结下奴契。换句话说,就是姜夜向鬼阁之主典当了自己的性命,换来一条生路。起初鬼阁之主并未奴役他做事,直到年前沉云欢带着弟子前去沧溟雪域,前脚刚走,姜夜便后脚跟着去了。
他一路跟至西北,起初跟沉云欢所行的路线相同,但进入西北之北后,他便走了另一条路。那条路树木茂盛,溪水清澈,甚至还有凡人部落生活,较之沉云欢一路蹚着风雪,受妖邪侵扰要轻松百倍。
姜夜在那凡人部落中留了几日,随后便受到了鬼阁之主的命令上山,正与那一众弟子相遇。他用鬼阁之主给的法器,将众人抓了起来,其后便关入地处偏僻的地牢之中,直到月前才将他们放出。
虽然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姜夜的记忆之中,那鬼阁之主只现身过一次,且还是浑身以墨黑的袍子罩着,根本看不清楚身形和面容,亦无从辨别他是何人。
唯一让沉云欢在意的是,姜夜在上雪域神山之前所暂居的凡人部落,有一处地方一闪而过。那地方竖着一座高高的方形玉石,通体白如羊脂玉,乍然一看似乎没什么特殊。
但沉云欢清楚地记得,当初她在雪域出事意识昏迷前,隐约从刺目的白光之中看到过这样的白玉方碑。
她起身,将姜夜的记忆存入镂空的圆形法器之中,甩给迦萝,道:“让顾妄送去天机门,他们会处理这些事。”
迦萝收下法器,转身幻成鸟,从窗子飞出。沉云欢拿出锦帕擦刀,缓缓推门而出,就见师岚野在檐下站着,微微仰着头望着明月,一身皎皎光芒披落满身,玉润冰清。
师岚野听到她出来的动静,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
她幼年时还尚喜欢干净,随身携带着小小的锦帕,哪里脏了就擦哪里,还见不得别人脏。长大了反倒喜欢把自己搞得脏兮兮,什么血污溅到身上也不管,顶着一张花脸就出来了。
师岚野沉默着上前,掏出锦帕给她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