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第63章 牵丝偶(三)
有那么一瞬, 她还真以为沉云欢看到了自己,因为她好像与沉云欢那双漂亮而暗藏锐利的眼眸对上,于是下意识将脑袋往后仰了仰, 但是下一刻沉云欢又将视线转走, 她才反应过来。
沉云欢是看不见她的。
她长松一口气, 忽而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嵌在白腻的皮肤上, 显出了乖巧、纯良的模样。她转头对旁边的人说:“她很聪明, 是不是?”
无人回应, 她并不在意,用手支着下巴, 细嫩的手指随意地拨动着面前浮空的青色莲花, 自顾自道:“有沉云欢,宋家就有救了, 你不高兴吗?”
呜呜的低声传来,像是哭泣, 又像是愤怒的低吼。她顿时将小脸一拉, 身子往后一靠,双手环胸, 怒视着声音的来源处, “你为何那么生气?不是你求着我如此的吗?”
她此刻像是变成了一个捧着热情和真心付出, 却被辜负的人, 眉眼染上怒意时, 平添几分稚气。
空荡的大殿之中,两边摆着数个灯台,燃着幽幽烛火, 给整个大殿照明。正中央的位置有一高座,身着粉绿交织金丝荷花裙的女子坐在上方,面前的红木桌上摆了一盏琉璃灯,散发出晶莹剔透的色彩。桌子上方飘浮着一朵盛放的青色莲花,花瓣重重叠叠,被鲜嫩的灵光包裹,正缓慢地旋转着。
青莲的花瓣将各地的场景投射在半空中,年轻女子只要稍稍拨弄其中一片花瓣,某一处场景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或是死伤无数,或是归于平静。
绚烂的灵光照出她未施粉黛却仍然精致的一张脸。
“魔头。”一旁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扶笙——”
扶笙转脸望去,就看见被丝线穿透了四肢,吊着双臂的顾妄,她露出欣喜的神色,“你醒啦?”
她站起身,迎着顾妄冰冷的视线走下高座,邀功似的说道:“方才你昏迷,我将你带回来费了不少功夫,你醒了之后应当对我道谢而不是恶语相向,你这样,我不是很开心。”
她随手一抬,指尖轻动,两根细丝便从顾妄的双肩穿过,血液顺着细丝往下流,勾勒出细丝的轮廓。但这点疼痛顾妄似乎并不放在眼里,哼都没哼一声,只是盯着扶笙,道:“你会死在这里。”
扶笙耸耸肩,满不在乎,“谁还能逃得了一死呢?”
她转身,朝大殿的另一边走去,就见另一侧的灯盏前,吊着两人。其中一人是上了年纪的宋夫人,她呼吸低沉,生命体征平稳,正处于昏迷状态,只不过四肢都被抽空,以丝线穿在关节处,吊在半空,脚尖点地,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姿势。
另一人则是满脸泪痕的宋照晚,她的身体被丝线紧紧束缚,并未受伤,只是被施了禁言咒,只能发出低低的哭声,泪眼充满哀求之色,紧紧看着扶笙。
“你别哭了,吵得我头痛。”扶笙指尖凝光,去除了她的禁言咒,又道:“你究竟是哪里不满意?当初我们都说好了呀,我现在不是正按你说的做吗?”
“你杀了我爹,还将我娘制成人偶……”宋照晚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开口满是颤音,泪水汹涌,语气中染上些许怒意,“我从未要求你做这些!”
她情绪激动,猛然挣动身体,丝线便在她躯体各处划出伤痕,溢出鲜血。
扶笙站在她面前,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伸手摸了摸宋照晚的脸,“傻孩子,我是再帮你呀,你曾经日日夜夜遭受的痛苦,你都忘记了吗?”
宋照晚双目赤红,“可是、可是他们是我爹娘!我从没想过让他们死!”
“不必自责,你就当是我杀的就好了。”扶笙说。
宋照晚凄厉哭喊,冲她吼道:“原本就是你杀的!你这心狠手辣的魔头!当初是我鬼迷心窍竟然相信了你,你这般肆意杀人,定然不得好死!”
“嗯,对。”扶笙转身,重新走上高座,慢悠悠地说:“你只是在去年找上了我,告诉我方寇松的藏身之处,又让我寄魂于你的身体躲过锦官城的重重验查,再求我毁了宋家而已。”
“你教我如何使用蓝羽扇,要我顶替你参加春猎会,你忘记啦?最后一顿鞭刑也是我替你挨的,”她坐下来,靠在身后柔软的貂裘之中,将双腿搭在桌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声道:“我不会杀你,往后余生你大可以毫无负担地活着,一日又一日地骗自己,宋家发生的这些事与你毫无干系。”
宋照晚被戳到心中痛楚,情绪崩溃地拔声尖叫,“你这个魔头——”
“吵死了,闭嘴。”扶笙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被宋照晚的尖声吵得头痛,忽而将视线落在一旁安静的顾妄身上。她与顾妄也算是老熟人,此刻见他就算是姿态狼狈也冷着一张脸,不见半点失态,又心生不悦,抬手操纵细线将他瞬间拉到了身前,命令道:“我头痛,你给我揉头。”
顾妄皱眉,“做梦。”
她将桎梏着顾妄双手的丝线松开,同时编织了更牢固的丝网将他的躯体死死控住,调整姿势将脑袋送到他手边,又说:“你若不从,我就现在就抽光宋照晚的骨头,让她在殿中起舞给我助兴。”
顾妄咬紧后槽牙,侧颈爆出青筋,显然在强行忍耐。扶笙素来能力诡异,今夜又因为杀了不少人摄取灵力,加之无量青莲傍身,他完全不敌。他现在受制于身上紧紧缠绕的细丝,倘若有了反抗的动作,在剑被拔出来之前,他的骨头就会被抽干净,做成人偶的样子供她赏玩,此刻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几番计较于顾妄脑中闪过,在扶笙又一声的催促下,只得忿忿抬手,给扶笙按揉头颅。
力度似乎刚刚好,扶笙舒服得喟叹,缓缓闭上眼睛,很委屈地嘟囔道:“我操持今夜的一切,也很辛苦的,都不能体谅我一下吗……”
顾妄隐忍不发,阴沉着脸伺候着她,转头在空中不断变换的场景中搜寻,很轻易就找到了身着一袭赤红衣裳的沉云欢。
沉云欢立身于大殿之前,身旁站着不动如山的师岚野,提灯一拿出来,周围荒芜的景象便被照亮。殿前的两根柱子十分诡异,用余光看时,那柱子上雕刻的凶兽仿佛在提灯的照耀下活了,正缓慢地变幻身躯,可当沉云欢正眼看过去,又毫无变化。
今夜的大殿比先前附身木偶时看得更加清楚、完整,放眼望去,高有十数丈,宽若六七丈,仿若一座横亘在面前的大山。大殿建得极为宏大雄伟,建筑风格却与蜀地大不相同,古老神秘。
沉云欢在隐约意识到掌控无量青莲的人能够看到这些场景,并且听到他们所说的话之后,她就一直与空气对话,“我们会找到你的……别想着藏起来……别以为有了无量青莲就能为所欲为……我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了……”
自然,这些话不会有任何回应,只有站在她身后的师岚野会回以两个眼神,细细观察她是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自己在碎碎念,而非中了邪或是迷了心智才会如此。
沉云欢走上前,抬手按在殿门上,那原本看起来无比沉重厚实的殿门,被她轻轻一推,就这么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一声响亮的鞭声便传了出来,在寂静的殿堂内显得无比突兀。
“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疾声怒斥响起,在殿内一层层回荡,伴随着鞭子破风的厉声,重重落下,“我花了多少心思栽培你,你却如此不争气,竟然趁人不注意懈怠修炼,偷偷跑去城中玩,如此不可雕琢,将来能成什么大器!”
沉云欢的动作并未惊动殿中的人,她跨过门槛进去,打眼就看见大殿的墙壁上点着一盏微灯,中间跪着一个身姿单薄的姑娘,从背影看去约莫十一二岁。她低着头,脊背挺得很直,上面有两道血红的鞭痕。
姑娘的边上站着一个男子,正是宋氏家主宋勤。他手中持着荆棘长鞭,满脸怒容,将手高高举起,似乎抡圆了胳膊用尽全力,狠狠落下鞭子。又是鞭声刺破空气抽打在躯体上的尖锐和闷声,这姑娘似再也忍不住这样的酷刑,惨叫着弯下了脊背,下意识抱着脑袋蜷缩起身体,哭嚎着求饶,“爹!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照晚吧!求求您了!”
沉云欢这才发现,被抽打的小姑娘是年幼时的宋照晚。
三鞭下去,她的脊背已经被血染红,像个煎在热油上的活虾,不停在地上翻滚,发出痛苦的哀求。
“别轻饶她!”严厉的声音响起,沉云欢转头看去,才发现在暗处还站着一个人。她身着华贵金衣,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雍容端庄,秀眉拧起,指着地上翻滚求饶的宋照晚道:“若是这次轻饶了,她便本性难改,还会有下次,一定要让她长记性,一辈子都忘不掉才是。”
随后她又对宋照晚训斥道:“你姐姐为了救你如今一身灵力尽废,你还如此不知上进,懈于修炼痴于玩乐,你怎么有脸面,怎么对得起海宁的牺牲?”
“我只是、我只是看姐姐总是卧在榻上不开心,想去城中给她买些小玩意儿!我不是故意贪玩的,爹、娘,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宋照晚又匆匆忙忙跪在地上,冲宋氏夫妇磕头,凄声哭泣,满怀恐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还敢提海宁,她变成这模样,也全是因为你的任性妄为!”宋勤听到这话,怒气更上一层,直冲发冠,扬起手中的鞭子,不由分说地狠狠抽打在宋照晚身上。
伴随着频频鞭声,宋照晚发疯一般在地上翻滚,尖锐的哭喊和痛嚎充斥整个大殿,回荡不息。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宋海宁突然从一旁冲出来,她仍是方才在庙中那狼狈的模样,左肩的伤痕因为剧烈的动作又裂开,血液涌出往地上流淌,与年幼的宋照晚滚出的血痕仿佛融为一体。
她跪在地上,妄图用手阻拦宋勤,也想抱住宋照晚,替她挡下鞭伤,可她的行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眼前的所有,都是幻象。
是扎在她内心深处,最不可提及、触碰的痛苦。
“啊——!!”宋海宁发现自己无力阻拦后,发出凄声嘶喊,哭得肝肠寸断,无比刺耳。
幻象不断变化,宋勤的残忍鞭打和宋夫人的厉声训斥不停交错持续,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狰狞怒斥的脸也显出了年纪的增长。
“这次试炼为何没有夺得第一,是不是平日里又偷懒了?!”“你怎么这么无用!连蜀州的问道会都没能拔得头筹,如何指望你赢得其他地方的人?”“蓝羽扇都给你多少日了,到现在还没有熟练掌控,你平日里的修炼究竟练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次春猎会你竟然连前十都进不了,还有脸回来?我若是你早就在外面找个无人之地自行了断,何苦活着浪费宋家的栽培!”
“你半点及不上你姐姐,就是个蠢笨不堪的废人,早知你这般无能,我合该将你生下来时就掐死!”
宋照晚也从抱着脑袋蜷着身体,在鞭子下打滚哀求的小姑娘,慢慢长成能够稳稳跪在地上,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承受落在脊背上的荆棘之鞭,任鲜血肆意流淌的模样,她跪得笔直,沉默,麻木不堪。
“在尊上面前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跪满一天一夜再出来!”宋勤收了鞭子,沉声撂下一句话,转头离开了大殿。随着殿门重重关闭,周围也重新归于宁静,宋照晚始终没有说话,沉默着跪在地上,低着脑袋。
宋海宁双目赤红,泪水似乎永远流不尽,在地上膝行几步,想要拥抱宋照晚,抬手却扑空,于是只能虚虚地抱住面前的幻象,将满身伤痕的宋照晚揽入怀里,像小时候抱着在噩梦中被惊醒的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呢喃说:“晚儿,晚儿对不起,是姐姐让你受苦了,如果不是我能力不够没能在那次救你时全身而退,你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些……”
沉云欢站在殿门边,提灯将她和师岚野的影子叠在一起,两人像旁观者,在此处看到了宋海宁内心深处最痛苦的景象。
她神色平静,像不为所动的冷漠之人,但细细看来,眼底似乎泛起些许被称之为怜悯的情绪。与她相比,师岚野才称得上漠然,淡无波澜的眉眼没有丝毫变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长梦谣这名字听起来温和柔软,却没想到竟是由心中梦魇所打造的牢笼,将宋海宁死死地困在其中,击溃了她的神智与情绪,让她永远都无法自主从痛苦之中脱出。
听着周围里幽幽不绝的哭泣和低喃,沉云欢将视线一转,落在大殿的最前方。
那里似乎伫立着一尊庞大宏伟的雕像,只不过在昏暗的灯光下,仅仅照出了衣摆的一角,再往上看便是一片漆黑,窥不得全貌,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64章 牵丝偶(四)
沉云欢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姐妹俩, 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爹娘,发现记忆模糊不清,似乎已经没有与爹娘相关的片段。她从小在仙琅宗长大, 因为天赋出众, 总是能把事情做到最好, 所以从来没遇上什么苛责。
她无法理解宋勤夫妇的扭曲而尖锐的怒意,更不会对宋海宁姐妹感同身受。
在殿中站了片刻,沉云欢转身, 对师岚野喊了一声, “走吧。”
此处没有再继续逗留的意义。长梦谣的囚笼与先前的溯回门显然不同, 他们此刻是站在宋海宁内心最深处的梦魇,被困住的只有宋海宁一人, 她和师岚野并未受其影响。
这种困心囚笼只有两种方法, 一则是自己打破,二则是整个无量青莲所建立的域被打破, 否则是没有别的办法破解的。沉云欢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在这里帮助宋海宁挣脱牢笼,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此转身离开时, 她的情绪和态度都显得过于冷漠, 师岚野朝她看了一眼,破天荒地主动向她提出疑问, “就这样离开?”
沉云欢顿时停住脚步, 偏头朝他看, “你认为应该留下来救她?”
师岚野静静看着她:“你见了此景, 心中可有动容?”
“你可怜她们?”沉云欢微微挑起眉毛, 眸中染上疑惑。如若今日随便换个人来站在这里,对沉云欢说可怜宋海宁姐妹,她都觉得很寻常, 只是这个人是师岚野,那便很古怪。
因为师岚野平日里并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大有一副谁死在他面前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架势,又怎么会突然怜悯别人的苦难。
沉云欢凝目盯着他,虽然语气没有太大起伏,但眼神并不像是能够随意敷衍的样子,似乎一定要从他那里听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否则就要开始检验他是不是真的师岚野。
师岚野迎着她的目光,说:“寻常人会为此动容。”
沉云欢立即因这句话展开思考,“你想说你也是寻常人,会因此动容?”
她仔细一想,突然想起来其实师岚野并不是冷漠刻薄的人,他先前也是将重伤的自己捡回家照顾,这么说来他不是一个对旁人的苦难冷眼旁观之人,只是情绪较为内敛,不善表达而已。
沉云欢拧紧眉头,脸色说不上好,但是又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究这些。
师岚野却是很有耐心地看着她,将话题拉回最初,道:“我是在问你。”
沉云欢此时才突然明白他问这些的意思,恍然道:“你想说……我不是寻常人。”
她下意识将手贴上了心口,感受心腔里静静跳动的心脏。她天性凉薄,这已经不是头一回有人说,沉云欢自己当然也清楚,正如她在仙琅宗长大,却从未思念过自己的父母一样,不喜交际,更不会因目睹了谁的苦难而怜悯落泪。
就像她可以果断利落地斩断陪伴了她很多年的宝剑,也轻易从长大的仙琅宗离开,她之所以会斩妖除魔,并不是因为觉得被妖魔杀害的人可怜,而是因为这些是她学剑时,师门连同剑招一起教给她的理念。
沉云欢知道自己在情感上,生来比别人要淡薄,所以很少提起与感情相关的事,并且从不因此自省。
“可能以后会好吧。”沉云欢眉眼一舒,神色又变得很寻常,满不在乎道:“年纪大了,或许就会好了,我听别人是这样说的,上了年纪就会多愁善感。”
她将殿门打开,外面一缕光透了进来,携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之风,等到她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之后,陡然被惊了一下。
进来时殿门外的景象一切正常,只是在殿内站了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已然翻天覆地。沉云欢看见外面的地势好像被分割成了千百块,各种杂乱的场景连接在一起,有些是旷野悬崖,有些是楼阁闹市,连天空都扭曲得不成型,化作各种不同的时辰,黑夜白昼交错杂糅。
一股强风迎面袭来,沉云欢恍惚还以为自己看错,面前的场景仍然在不停变化,形成绮丽而梦幻的画卷。
“好怪。”偌大的殿内,突然响起突兀的声音,“他们二人为何不入长梦谣?”
扶笙拍了拍无量青莲,不论如何拨弄莲花瓣,画面中的沉云欢和师岚野二人始终站在千百幻境的跟前,无法被吸入长梦谣之中,如同置身事外的人踩在不同幻境的边缘行走。
“这无量青莲也不过如此,难道是因为没有打造完整,所以还存在一些缺陷?”扶笙低声嘀嘀咕咕,对面前这青色的莲花很是不满,埋怨道:“好生无用。”
将话说完,她余光忽而看到了什么,一抬眼发现顾妄不知何时走到宋夫人的身旁,正在给她喂灵药。扶笙登时发怒,抬手一拽,连接着顾妄手臂的丝线便猛地将他往后拉,瞬间就拽回了案桌前,她冷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顾妄先前给她揉了会儿头,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可以自由活动,但身上仍然裹缠了千百根完全看不见的丝线,所以仍旧受制于扶笙,此时只得压着怒气道:“她快撑不住了。”
“暂时死不了,用不着你操心。”扶笙冷哼一声,又道:“而且她终归是要死,这种蛇蝎心肠之人,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宋照晚听得此话,当下情绪激动地挣动四肢,冲她破口大骂,翻来覆去无非是“魔头”“我杀了你”之类的言论。扶笙心生不悦,“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恩人的?”
宋照晚的愚蠢让她难以理解,也觉得她的叫声吵得耳朵疼,便随手捏了个禁言咒甩在她嘴上,大殿顿时安静许多。扶笙坐在高座,沉吟片刻,又感觉此处太过寂静,于是抬起双手,十指在空中晃动,同时向外一拉,旋即大殿中央登时落下了十数人,皆是手脚被丝线吊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