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喂了两颗灵药都咽气了,还能是装死吗?”沉云欢将发带蒙上眼睛,在漆黑的视线中寻找到追咒诀点亮的星芒,重新搭上了师岚野的手臂,说道:“走吧,尽快将此事解决,所说我们的目的是无量青莲,但是倘若在途中遇上了阴虎符,顺手抢走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师岚野望着她的侧脸,眼睛被赤红的发带蒙住后,衬得她皮肤雪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目睹一个满心为天下凡民,心怀大善的生命逝去,她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并不会感到遗憾或是伤怀。
她表现出了一副,不论任何人的离开或者死亡,都不会在她心上留下痕迹的样子。
师岚野沉默地为沉云欢带路,领着她避开前方的障碍。他看见浮世万千的景象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却又从两人的身侧滑过,半点不相触。走到后来,这些虚幻的景象化作斑斓的云朵,又化作澄澈的水流,形成美轮美奂的画卷,在夜色下静静地展现光华。
月亮依旧皎洁明亮,悬挂于高空,偶有薄薄的云层掠过,也难掩其光芒。
顾妄恍然醒来,从混乱的梦境挣脱,坐起身来。他看到自己坐在高座之上,趴着桌子睡着,面前是浮在半空缓慢转动的无量青莲。
殿中除却被丝线吊着的宋照晚和宋夫人之外,就是他脚边睡着的两个孩子,并无扶笙的踪影。顾妄霍然起身,想起来是先前扶笙在两个小孩的伺候下生出倦意,打了个哈欠说要睡觉,并且担心在她睡着之时顾妄和这两个小孩偷袭她,所以不知使了什么邪术,让他和这两个小孩先行一步睡着了。
结果顾妄醒来却不见她人影,立即想要召剑而出,结果法诀刚念,他的肩颈,手臂同时传来微痛,低头一看,血珠顺着丝线往下落,显然他身上的那些丝线还未撤掉。
顾妄按下法诀,不再妄动,转身将两个孩子抱上座椅,让兄妹俩依偎而睡,此时忽而听见有清脆的乐声响起。
说是乐声,也算不上,因为那声音并不优美,但巧妙地形成曲调,断断续续,显然是吹奏出来的,在这寂静的大殿之内极为突兀。顾妄沿着声音寻去,出了大殿的侧门,沿着窄窄的楼梯上了二楼,在长廊的尽头看见窗子处斜坐着一个人。
远远望去便知道是扶笙,顾妄听见吹奏的声响不停传来,便轻步往前走。走到近处,就见扶笙蜷着双腿坐在窗框上,长长的裙摆垂落下来,长长的青丝随风轻摇。她拿着一片叶子,慢吞吞地吹出不太连贯的曲调,额前的碎发轻抚着眉眼,露出一双淡色的眼眸。
她看着天边的月亮失神,一副呆呆的样子,听到顾妄靠近也没有转头,只是放下手中的叶子忽然说:“当年哥哥抛下我的时候,月亮也是这么圆,每次到这样的晚上,我都睡不着。”
顾妄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月光落不到他身上,整个人隐在暗处,他淡声道:“你杀人如麻,可曾有安睡的时候?”
“很久之前吧。”扶笙轻抚着手里的叶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半敛眸子,好像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少女,低声说:“我自小就没有父母,从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哥哥。虽然他总是嫌我笨,无能,却也从来没有让我饿过肚子,有他在身边时,我睡得就很安稳。”
顾妄反问,“就因为他抛弃了你,所以你开始滥杀无辜,为祸四方?”
扶笙听到这话,弯唇露出一个笑,抬头望向他,“是啊,我实在是太恨他了,可是又找不到他,恨意无法宣泄,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让我的心里好受些。”
顾妄皱起眉,约莫知道自己会说些难听的话激怒她,索性不言语。
扶笙的情绪仿佛阴晴不定,当下又变得咬牙切齿,眉眼染上浓烈恨意,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扭曲尖锐,“我知道他还活着,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逍遥自在,待我找到了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以偿还我这些年的日日夜夜的苦痛!”
顾妄于夜色中静静看着她。扶笙其实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她的眼眸圆润,睫毛密长,眼睛生得好看的人,天生会让人有好感,如若不知道她的罪行,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会下意识觉得她是个良善之人。
当初顾妄头一次奉命前去捉拿斩杀她时,在遇害的村子遇见了她,那时她假扮成村中幸存的孤女,衣衫褴褛,发髻凌乱,脸上还脏兮兮的,在他身后唤了一声哥哥。
顾妄回头,最先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然后被她蒙骗了好几日,在村中查来查去,最后才发现他要斩杀的魔头其实一直在自己身边。
怎会如此?顾妄心想,倘若当年扶笙的兄长没有抛弃她,那么如今的她是不是就不会成为这样残忍无情的大魔头。
“她来了。”扶笙突然开口,打断了顾妄的思绪。
顾妄问道:“何人?”
“沉云欢。”扶笙歪着脑袋往下张望,远远就看见了月光之下缓缓行来的两人,盈满月光的眼睛浮上笑意,转头对顾妄道:“她很厉害对不对?这么多人都还困在长梦谣中,她却能找到这里。”
顾妄对她说:“沉云欢修天火九劫,你不是她的对手。”
“那倘若我能打败天火九劫,日后岂非跃身成为凡界的魔王?输了我就跑呗,有什么大不了。”扶笙翻身跃下窗子,叶子在指尖来回旋转,朝顾妄走近,停在他一步远的地方,仰头看着他,“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留你性命至此?”
顾妄先前也想过,回答:“你想用我要挟沉云欢,或是充当退路。”
扶笙摇摇头,目光很专注地落在顾妄的脸上,从他的眉眼到鼻子,嘴唇,状似凝望的视线,许久之后才笑了笑说:“因为你的骨相很像我哥哥,我得留着你,慢慢折磨。”
扶笙说完后,便将双手负在背后,哼着小曲儿下楼回了大殿。顾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毕竟这是自他入天机门以来,头一遭被人当成玩物。
扶笙回到大殿之后发现自己的高座被依偎在一起的兄妹占据,冷哼一声,抬手用丝线将两人吊到半空中,其后翩翩落座,将腿跷起来,掌心一转,浮在桌上的无量青莲便缓缓飘来,落在她的掌心之上。
丝丝缕缕的光芒在她身上编织,逐渐织出了另一副面容。
殿门外,沉云欢与师岚野已经走到柱前。她将眼睛上的发带摘下来,视线恢复清明,见此处寂静无比,也不再有长梦谣的混杂幻境,当下松一口气。
至少这样的地方更适合战斗,免得打起来出各种状况,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此处。
沉云欢将发带收起来,先从师岚野腰间的锦囊中摸出一根糖棍含在嘴里,认为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通过追咒诀找到这里实属不易,应当嘉奖。
甜丝丝的味道传来,化在舌尖,沉云欢眉眼舒展,将墨刀抽出握在手中,含糊不清道:“有危险你就躲远点,免得我一刀砍在你身上。”
师岚野很是配合地应了一声,又道:“你当心。”
“该当心的不是我。”沉云欢如此说了一句,继而抬手一刀。
一声巨响传来,紧闭的大殿正门被一刀劈成两半,落地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就见一袭赤衣的沉云欢手持墨刀而立,风声呼啸而过,吹拂卷曲的长发,眉下是一双凛冽又漂亮的眼眸。
飞扬的尘埃落下,沉云欢最先看见的是殿内吊在半空中的人,粗略扫一眼,男女年纪各不相同,姿态各异且相当密集,身上皆穿着绣有宋氏族徽的衣裳。
“云欢姐姐!”大殿的尽头传来欢快的声音,沉云欢定眼看去,就见宋照晚坐在中央的高座上,手里捧着绽放花瓣的青色莲花,正冲她盈盈笑着,亲昵道:“我可等你许久了。”
第67章 牵丝偶(七)
沉云欢想起今年四月份的春猎会, 宋照晚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面上带着笑,眼睛弯成弦月, 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 喊她云欢姐姐。
沉云欢不是今年头一次见宋照晚, 在去年和前年的春猎会上,也都曾打过照面。那时的宋照晚分明年岁不大,却更加沉稳平静, 与人交谈时才会在脸上挂上笑容, 许是春猎会上的名次令她不满意, 所以不与人说话时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彼时宋照晚与她对上视线, 只是微笑着点头, 算作招呼,并未表现出想要与她结交的样子。
所以今年与宋照晚相遇时她那些主动又亲密的动作也让沉云欢起了疑心, 只是当时奚玉生说他们二人以前并不敢找她攀谈,沉云欢当时也忙于炼妖刀铸灵骨, 并未深究。
如今想来, 只怕是今年所见到的宋照晚,都是扶笙假扮顶替罢了。也难怪春猎会的场地由天机门重重把守, 严密戒备, 甚至在汴京地界设下净妖石, 却还是让扶笙潜入, 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天机门的守备疏漏, 而是宋照晚将自己的躯体献给了扶笙,使得这女魔头藏在她的体内顺利躲过了重重检验。
沉云欢的目光从上空吊着的人中掠过,发现这些人都是活着的, 且躯体的骨头完好,不过是关节处被穿了丝线吊着,不知中了什么术法,都处于昏迷状态。
她将眸光落在中央高座上的少女身上,疑惑道:“扶笙,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何?”
沉云欢缓步往前走,自顾自地说道:“我方才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你的目的,倘若你只是想试试无量青莲的力量,宋家并非最好的选择,此处修仙弟子众多,你想要困住他们,就必须用更多的灵力去催动无量青莲,更何况你还卷入了那么多的仙门之人;若是你想得到阴虎符,你应该放任他们先斗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之后再动手才算聪明。”
她行过头顶密密麻麻的人,走到了大殿的中间,十分好奇地问:“我猜不到,你可以告诉我吗?”
扶笙见她直接点破了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再伪装,恢复成自己的模样。她姿态相当随意地坐着,两条腿叠在一起优哉游哉地晃着脚尖,无量青莲在她的掌心浮动着,被她用手指拨弄着,“我只要轻轻动一动花瓣,就会有某个地方发生剧烈变化,那里的人是生是死,皆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的淡紫色眼眸一转,看向沉云欢,“你们这些修仙之人,穷极一生都在追求得道成仙,然而真正能够飞升之人寥寥无几,一辈子追着梦幻泡影而活,最终抱憾而死,可是有了无量青莲,我便是这片领地的神仙,我想如何就如何,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是吗?既然你在这里是神仙,为何还能让我找到你的面前?”沉云欢摸出一块锦布,低着头,开始细心地擦拭墨色的刀刃,将上面有些干涸的血污一并拭去,四方的烛灯照亮了锋利无比的刀刃。
扶笙又道:“那我说我这是替天行道,你信吗?”
沉云欢疑惑不解,“滥杀无辜也能算替天行道了?”
扶笙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既然不信,又何须再问?”
沉云欢擦净了刀刃,也不打算再与她多言,是非对错在刀下就能分个明白,没必要进行口舌之争。她随手扔了锦帕,刚要往前一步,却见扶笙突然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动,下一刻,旁边就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号。
沉云欢转头看去,这时才看见右侧竟然还吊着两人,一人是宋照晚,另一人则是先前在高楼之上见过的宋夫人。
扶笙方才牵动细丝,将穿在宋照晚双肩的线拉起,使得她整个人都双脚离地吊在半空,其中有一根锋利的丝线抵在她的脖子,割出一条血痕,刺目的血珠正不断往外溢。
扶笙道:“沉云欢,你觉得是你的刀快——”
话还没说完,沉云欢就打断了她的话,很认真地给出笃定的回答:“我的刀快。”
扶笙愣了一下,继而笑起来,紫色的双眸映了烛光,生辉般灿烂,“我觉得是我的线快,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割断她的脑袋。”
沉云欢短暂地思考过后,疑问道:“你今夜杀的人还少吗,多她一个又如何?我与她素不相识,怎会被你威胁?”
“不要伤害晚儿……”此时旁处突然传来气若游丝般的话语,扶笙与沉云欢同时转头看去,就见吊在旁边的宋夫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显然是听见了二人方才的对话,那双上了年纪仍显美丽的眼睛蓄满泪水,溢出眼眶,语气充满哀求地对沉云欢道:“求求你不要过来,我只剩下晚儿这么一个女儿了,如若她被害了,我可怎么活啊!”
“娘……”宋照晚失声痛哭,“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啊!”她突然用力挣扎起来,猛地挣动身上的细丝,不顾身上的疼痛硬生生跪在了地上,重重地冲着扶笙磕头,“千错万错都是我不该心生歹念,爹娘对我的教导都是为了让我成材,都是爱我才会如此,我一时分辨不清酿成大错,我愿以死谢罪,求求你饶了我娘,饶了宋家!”
母女俩哭声凄凄惨惨,沉云欢一时也停了动作,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真是令人感动的母女情深。”扶笙嘴上这般说着,神色却是不为所动,一抬手便将一把锋利的短刀扔到宋夫人的面前,笑着道:“宋夫人,既然你那么爱你的女儿,想必也愿意为她去死。你们二人当中,我只打算杀一个,倘若你自己动手了结,以命相抵,我就会饶宋照晚,如何?”
短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刀尖撞上了宋夫人的脚尖,吓得她本能将脚往后挪了挪,惊慌浮上她的面容,难以遮掩的恐惧和退缩尽现,“我……”
“怎么?你这么爱你的女儿,不愿意为她死吗?”扶笙温声反问。
宋照晚大声对宋夫人喊着,“娘!你把刀踢给我,这本就是我犯下的错,让我自己来承担!”
大殿里相当安静,沉云欢也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侧着身子,像是很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场感人肺腑的戏码,就连扶笙也静下来,等着宋夫人的抉择。
宋夫人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四肢的骨头被抽掉,这样的伤痕不足以致命,倘若救出去之后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能以灵药修补出新的骨头。她的年龄也算不上苍老,不过四十余岁,再有灵力的加持,容貌便显得较为年轻。她出身蜀州大族,天生灵骨,生出的两个女儿都是天赋相当出众的修仙好苗子,稳坐宋氏主母的位置二十余年,得人人敬重。
她还年轻,还没有丧失生育能力,丈夫死了,女儿死了又如何,若是能活着出去,被母族接回去好好养着,身体好了之后已然能够生出天赋异禀的孩子,同样能够栽培成蜀州响当当的人物。
各种思绪在脑中翻过,宋夫人慢慢蹲下来,依仗手臂穿着的细丝使力,颤抖着手将短刀捡了起来。
“娘!不要啊,不要!”宋照晚哭声凄惨可怜,满脸尽是绝望的泪水,奋力挣扎起来想要去争抢,却因为身体被细丝死死钉住,于是一时间她的肩胛,手臂都溢出鲜红的血液。
宋夫人握着刀柄的手不停抖动,眼珠子不停地转,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忽而将短刀往前一送,递到了宋照晚的面前。宋照晚的哭声骤停,好像一下子被施了噤声咒,嗓子里只剩下一些枯竭般的细声,怔怔地看着宋夫人。
“晚儿,晚儿。”宋夫人颤着声,柔和地轻唤,像是爱子如命的慈母,流着眼泪对她道:“你也知道,我为了栽培你和你姐姐,费了多大的心血和精力对吗?宁儿灵力尽失后我的心血一朝白费,但我却并未因此苛责你,只是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竭尽全力栽培,我为了你……我为了你几乎付出了所有的时间,平日什么事都不做,一心围绕着你……”
“娘,我知道的。”宋照晚已经不再歇斯底里地哭喊,声音逐渐趋于平静,只是双目盈满泪水,慢慢点头,“我都知道。”
“可是你却与魔头勾结,引狼入室,害死你爹,害得宋家族人遭此大难,你有罪啊。”宋夫人将短刀往前递了递,不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是中了咒法还是记性当真不太好,仿佛已经忘记了方才还说失去了女儿活不了,眼下却对宋照晚道:“你当自裁谢罪,以求得你爹和宋氏族人的原谅。”
“娘,你说得对,是我愧对你们的教导和栽培,愧对族人,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宋照晚将那短刀接下来,紧紧攥在手中,此时她的情绪更加趋于平静,原本的那些愤怒,悲伤,愧疚俱已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万念俱灰的绝望,喃喃重复,“我是最该死的那个。”
“对不起,晚儿,为娘也是迫不得已。”宋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似真的在经受剜心之痛,极其不舍。
宋照晚最后再深深看了母亲一眼,猛地抬手,将利刃对准自己的心窝,用尽全力往下刺,却在刀刃即将触及她心口之时,被丝线猛地一拽双臂,将她两条手臂分别吊于空中,短刀掉在地上,一场闹剧结束了。
扶笙窝在座椅上,懒洋洋道:“宋照晚,你现在看清楚你娘的真面目了吗?”
宋照晚低着头,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地上,她压着哭泣的声音,轻轻说:“我不在乎。”
扶笙觉得无趣,转头去问沉云欢,“沉云欢,你觉得这场戏如何?”
“人只爱自己有什么罪?谁规定了母亲生来就要爱自己的孩子,为孩子舍弃生命?”沉云欢将墨刀扛在肩上,挑了挑眉毛,漂亮的黑眼眸往宋夫人惊惶失措的脸上晃了一下,又说:“只是与我有何干系?我又不是为了断这些家务事而来,我只想要你手上的无量青莲。”
扶笙低敛着眸,轻柔地抚摸着花瓣,状似沉思,“说的也是,谁说人就一定都会在乎自己的亲人呢?抛弃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你想杀谁,怎么杀,我不管你。”沉云欢再次动身,抬步往前走,精致的眉眼已然染上了凶戾之气,“但是你撞上了我,就没有从我刀下活命的可能。”
“你真是一点不具备谦虚的美好品德。”扶笙叹气,将跷起的脚放下来,“你能不能杀我,难说呢。”
话音落下,只见殿中赤色墨纱的人影一晃,下一刻灵力的风卷着刀刃而来,猛地朝她的脸刺来。扶笙动作也极快,无量青莲瞬间被收起,她抬起双手,十指宛如兰花轻摆,往两边用力一拉。
千百细丝在刹那间重重缠上墨刀,将沉云欢的刀刃死死地控在半空,刃尖距离扶笙的鼻尖只有一寸的距离。沉云欢极快的动作带起的厉风扑面,扶笙分明在最后一刻将刀刃控住,却还是下意识将头往后仰了仰,离眼前的刀尖远了些许。
紫色的眼眸轻动,隔着一把长刀的距离,与沉云欢凶戾的眼睛对上。
战斗当中的沉云欢气势比烈火灼人,她唇边荡开一个不算和善的淡笑,瞬间急火突生,炽烈的火焰从刀刃猛然烧起。
第68章 牵丝偶(八)
烈火在爆发的瞬间, 扶笙的身影在高座上消失,旋即控住刀刃的力道也松懈,沉云欢的刀刃往前刺, 直直地刺进高座中, 当场捅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