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进殿门前, 沉云欢便在镜子上施展了幻象回溯,虽然是揣在怀中, 仍然能隔着衣料她周身的场景给映入镜中, 如此便可知道那大祭司究竟是打着什么心思。
沉云欢并未着急出皇宫,只找了一处僻静之地, 画地施法将自己隐匿其中, 这才低头细细去看镜中的情形。
只见镜中的大祭司手持三炷香, 抬手一挥便点燃, 仪态十分郑重地插在桌边的香炉之中。那线香散发的烟却非寻常所见的白色, 而是一种类似水浸过之后的朱色,血雾一般在空中弥漫开,很快就贴近镜面, 像是将沉云欢笼罩起来。
大祭司双手结印,闭上双眼念念有词,一串咕哝似的诀法从她嘴皮子里流淌出来,微芒闪过,那些血雾似的轻烟便开始汇聚凝结,隐隐组成一个阴阳图,飘浮于半空。
沉云欢眉头微皱,当即沉下脸,认出此为探魂术。
探魂术是一门风险极高的术法,与先前张元清给她的符箓之用途大抵相同,只是探魂术不仅消耗的灵力更多,且一定会对魂体造成损害。她恍然大悟,难怪方才醒的时候大祭司的脸色突然那么难看,要死不活的样子,想来是在施展探魂术的时候栽了个不小的跟头。
大祭司一定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去探寻她的过去,这念头只刚闪过,沉云欢立即就猜测到她的目的。
她继续看着镜子,探魂术将她的记忆投映在阴阳图之中,因此慢慢出现的画面都曾是沉云欢所熟知的过往。她先是看见仙琅山巅的风景,余光是金织长裙随风翻飞,耳边金钗轻晃传来脆响,视线放得极远。
那是她过去经常站的位置,一般都是在练剑累了之后站在高处休息,然后往下眺望。
沉云欢的眉头拧得死紧,从未想过这些属于她自己的记忆被别人窥探,尽管她知道大祭司就算是以损伤自身的探魂术进入她的记忆搜寻,也看不到太多东西。
正如她所料,下一刻阴阳图中的画面就猛然模糊,被浓郁的白雾所笼罩,接下来再出现的画面就过于零散,时不时闪过一些风景,但又很快被翻滚的雾气淹没,片刻的工夫后,整个阴阳图猛地破碎,四散开来,大祭司猝然倒退几步,闷哼一声,从嘴边溢出赤红的鲜血。
大祭司显然是遭受极重的反噬,不仅仅是探魂术所带来的损伤,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眉头紧紧拧起,双眸盛满震惊之色。
她随手揩了一把嘴边的血,飞快再次结印,又一次施展探魂术。沉云欢看得啧啧摇头,心道这大祭司对她的记忆也算是相当执着了,都伤成这样竟然还不放弃。
大祭司将探魂术二次施展,念口诀时显然已没有方才的状态,中间几次险些中断,最后勉强顺下来,所呈现的画面与方才也完全相同,那些大片的浓郁白雾将一切遮掩,不管大祭司如何施法,都无法透过白雾去窥得沉云欢的记忆。
沉云欢对与这种现象也并不知情,她只是隐约觉得在面对晏少知、大祭司这种玄门中人时,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笼罩起来,隔绝了他们的目光,让他们这种对别人洞悉之人拿她束手无策。
也是此刻,那层无形的屏障才具象,竟然是这样化不开的浓厚云雾。
大祭司很快就经历了第二次失败,这次伤得尤其重,她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镜面映照的范围,却有扑通闷响和瓷器摔碎的动静,显然是栽了个大跟头。
而后镜面很久没有别的画面入镜,约莫是大祭司调息伤势去了,毕竟沉云欢睁眼的时候,她只是看起来十分疲累,并未受伤的样子,想来是调息了很长时间才将沉云欢从梦中喊醒。
往后便没什么能看的了,沉云欢收了镜子,起身离开。按照先前的约定,虞暄会在皇宫外等她,但师岚野尚在宫内,所以沉云欢先摸出玉牌,按下中间的琥珀石,喊着师岚野的名字。
琥珀石几乎是瞬间亮起,师岚野的声音应得很快,他没有说话,只是声音稍显低沉的“嗯”了一声。
“你们在哪?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离开皇宫。”沉云欢说。
师岚野答道:“我不知此地是何处。”
沉云欢凑近听了听,发现玉牌的另一头极为安静,没有其他杂音,觉得奇怪,“楼子卿呢?他不是与你在一起吗,让他跟我说话。”
正午的光倾泄万丈,落在重重黄瓦之上,灿烂耀眼。高耸的墙头投落几寸长的影子,大片暖光落在师岚野的身上,将他墨蓝的衣袍,将浓重的颜色照得极亮。
他微微低着头立在墙边,方圆不见任何人影,整个皇宫虽然建得巍峨气派,但实际算不上大,想要甩掉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师岚野冲玉牌另一头的沉云欢答道:“只有我一人。”
沉云欢听得此话,马上问了他周遭的环境,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先前楼子卿也说过一样的话,他频频揉眼睛,瞧见路边有个盛满清水的水缸,便要上前去清洗眼睛。师岚野并不想停下来等他,于是就这么一直走,很快身边就没了旁人,只剩下他自己。
皇宫的城墙很高,墙头上还装了极为尖利的刃尖,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很大的牢笼。凡人最擅长建造这样的牢笼,把自己困锁在里面,不仅自己建造,还要给神明建造,仿佛只要待在那四四方方的小屋里,就能够得到保护和庇佑,免受外界的伤害。
师岚野的目光循着城墙往上,看见了湛蓝的天空,棉白的云朵,还有无比刺眼的金色太阳。同一片苍穹之下,不管站在什么位置,抬头所看见的天大抵都相同。
不同的是,山野只有无尽的荒芜和妖精鬼怪,而都城却充斥着浓郁的灵气和热闹繁华。
师岚野静静等待着,视线落在高耸磅礴的宫殿和连绵不断的城墙上,毫无情感的眼眸被金光穿透,染上一丝暖意,难得显出了几分欣赏之色。
“岚野兄!”一声呼唤由远及近,导致师岚野眸中泛起的情绪又极快地落下,转头看去,果然见奚玉生正一边招手一边疾步行来。
他身着浅桃色长衣,浓墨青丝披在肩头,今日未戴头冠,而是在发上簪了几朵洁白如雪的玉兰花。这样的打扮在京城并不算奇怪,更有甚者还会在脸上擦粉。只是奚玉生本就生得白净俊美,面上什么都不涂也令人眼前乍然一亮,好似春意在他身上扎了根,满是生机。
师岚野将头转过去,一副不想与人交谈的模样,奈何架不住奚玉生热情,很快就走到他边上,笑道:“还真是让我找到你了!我随师兄进宫面见掌门,协同他搜查阴虎符的事,路上碰见了子卿,他说与你在宫中走散,正焦急寻找,我担心你寻不到路,便也帮忙找你。”
他话中有几分得意,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地找到师岚野,说话间又朝他靠近了一些,道:“岚野兄,你在此处站着为何,是等人吗?”
师岚野沉默不应,没搭理这些话。
奚玉生并不觉得挫败,又绕去了他另一边,寻着师岚野的眼睛道:“岚野兄,你在进城时可瞧见了城门口立着的神像?你觉着如何?那底下压着的阵法可牢固?”
好像不回应,他就会这么一直问下去,永不停歇,围绕着他的两耳来回转,师岚野终是将眸光落在他脸上,道:“尚可。”
“那就好,那就好。”奚玉生似松了一口气,笑里添了几分放松,“掌门说近日京城恐有大乱,让我们都当心防备,不过京城里的四象守护阵坚不可破,只要它们还在,就应当出不了什么乱子。”
师岚野没再接话,希望他就此安静下来。然而奚玉生并没有让他如愿,紧接着又说起了为他和沉云欢打的面具,最快过了晌午就能拿到,还说城中家家户户都已经准备好了祭神节,待日头落山之后就会开始,届时城里将灯火通明一整夜,热闹非凡。
正当师岚野在认真考虑将奚玉生甩脱的事之时,沉云欢也寻来了。她掐了个诀法寻的师岚野,路上没耽搁时间,瞧见奚玉生也在,讶异道:“怎会在此地见你?”
奚玉生抬手行礼道:“我随师兄进宫找掌门。”
沉云欢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到先前晏少知说城中不太平,便顺势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奚玉生顿了顿,继而道:“师兄在城中探查到了阴虎符的气息。”
也有段时间没听到这玩儿的消息了,沉云欢一时间有些恍惚,随后很快想起,先前在宋家城之中,阴虎符在混战之中不知被何人摸去,想必这几个月天机门一直在紧紧追查。毕竟这不是件小事,阴虎符作为现世少有的神器,其威力足以撼天动地,一旦落入不轨之人的手中,必将是一场浩劫。
幸而当年永嘉帝将阴虎符一分为二,只要不是完整形态,阴虎符便没有效用,因此这件事原本没有那么紧急,只是最近京城却忽而有阴虎符的气息在京城中攒动,这才引起了高度警戒,因为阴虎符的另一半,多年来一直藏在京城之中。
沉云欢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微皱眉头,“你们是何时探查到阴虎符的气息的?”
奚玉生答道:“昨夜。”
第109章 祭神节(四)
当初在宋家城, 前去参与的仙门实在太多,由于无量青莲启动之后,造成了无比混乱的场面, 阴虎符失窃一事根本无从查起, 甚至都无法确认阴虎符是否存在, 毕竟连沉云欢当时都没亲眼看见阴虎符。
几个月过去,天机门搜查的进度仍然缓慢,然而阴虎符的气息在京城突现, 就意味着持有另一半的人, 想要将阴虎符合并。
祭神节在即, 整个京城汇集了五湖四海的人,鱼龙混杂, 想要从这些人里揪出持有阴虎符之人, 简直如大海捞针。
只是城中有牢固程度号称堪比天罩的四象守护阵,又聚集了十四州的八大仙门之首, 更有她自己在城中坐镇,不晓得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 敢在这时候找事儿, 等同找死无异。
沉云欢问他,“眼下可有线索。”
奚玉生答道:“暂无, 师兄搜查一夜未有收获, 现已去上报掌门。”
沉云欢料想也没有收获, 盗取阴虎符的人应当极善隐藏, 否则天机门也不会查了那么久还毫无进展, 甚至她都觉得昨夜的异动,是有人故意为之。
连天机门都找不到的人,沉云欢更是没有别的办法, 就道:“我们在城中多留意些便是。”
奚玉生颔首,温声道:“你们不必挂怀,难得来了京城还要为这些事烦扰,今夜祭神节便要开始,一定让你们玩个尽兴。”
奚玉生此人玩性极大,一路走来,他去任何地方都像是在游玩,期间还一直收到五花八门的人给他传的信,他一一回信,忙得不行。路上他一直提起京城的繁盛,如今到了此处,他定然是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说话间,他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满是兴奋道:“我将游玩计划列在了纸上,给你们二人看看。”
沉云欢颇感惊奇,接过来一瞧,纸上果然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连时间都罗列明白,从巳时开始一直到亥时结束,竟然满满当当,其中包含了看猴戏、跟游神车起舞、放天灯等各种活动,排了整整四日。
若是搁在从前,沉云欢自是没兴趣参加这些事,现下看了却觉得极为有趣,笑着递到师岚野面前,“这里面竟然还特地列了你下厨做饭的时间呢。”
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行程让师岚野看得两眼一黑,不想说话。
奚玉生羞赧一笑,将纸收起来,为自己解释,“不知为何,岚野兄所做的饭食总是让我念念不忘,我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都不及岚野兄手下的一碗清水面条。”
师岚野冷着脸,状似批评:“你太过贪食。”
“话不能这么说。”沉云欢第一个反对,“俗话道,民以食为天,吃饭乃是人之常情嘛,更何况奚玉生吃的并不多。”
师岚野便不说话了,贪食是陋习,需克制改正才是,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奚玉生,希望他能认识到自己的短缺之处,并自省。
奚玉生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不仅对沉云欢的话大肆赞同,还道:“京城有一家糕点楼里卖的蟹酥相当美味,每日卖的份量都有限,我带你们去尝尝。”
奚玉生的热情难以让人拒绝,沉云欢便与他一拍即合,当下沿着出宫的路动身。
她看见师岚野面色沉寂,闷声不吭的样子较之平日的沉默还多了些郁色,料想先前楼子卿不慎将他丢在皇宫中,应当惹了他的不满,此时不一定有心情出去游玩,于是便凑近了师岚野低声道:“若是你累了,可先回去休息,不必跟我们去街上。”
谁料师岚野听到这话更加沉郁,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看沉云欢一眼,像是完全听不到一般。
沉云欢却很是耐心,“若是你嫌吵闹,也不想回屋,那就自己在街上逛逛……”
话还没说完,师岚野的脚步骤然停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云欢转头望去,见他的脸色简直称得上阴沉,平日里淡淡的眉眼拢上厚重的乌云,嘴角都往下沉了些许。
这反应让沉云欢略感讶异,想着自己也足够体贴才说出这些,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了多么戳心窝子的话呢?
师岚野的墨眸轻动,盯着沉云欢。他觉得这是沉云欢又想甩开她的前兆,倒比之前多了几分狡猾,先前还会坦诚直言,如今竟学会拐弯抹角,话里话外暗示他离开。
沉云欢对上他的眼神,心说难道自己体贴的方式不对?但回想片刻觉得方才说的话并无问题,眼看着师岚野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冷峻,她往前一步,下意识的凑近让她抬手触碰师岚野的手腕,刚想再说两句缓和气氛,却忽而听见奚玉生道:“虞兄。”
沉云欢被声音打断了思绪,转头一看,是虞暄迎面而来。他笑着走近,挥手道:“嗨呀,奚公子,我先前都说了别再叫我虞兄,这愚兄愚兄的,属实不大好听啊!”
奚玉生抬手,行以平礼,笑眯眯改口,“是我思虑不周,还望向隐兄见谅。”
“客气客气。”虞暄摆摆手,闲庭散步似的到近处来,在沉云欢面前停下,随手摸出一包糖山楂来,道:“这是我方才去宫外给你买的。”
“多谢向隐哥。”沉云欢毫不客气地收下,心里清楚他又回头来找自己,定然有话要说,便发出邀请,“你现下可有事?不如与我们一同去街上游玩。”
虞暄欣然答应:“那可太好了,自你下山之后我都没多少机会见你,这几日得闲,我们好好叙叙旧。”
于是几人同行,师岚野更加沉默,走在边上不言不语,纵然阳光灿烂,他周身却如同笼罩着阴影。若非沉云欢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就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出了宫门,霍灼音不知在哪里等候多时,似是早与奚玉生约定好,很是自然地加入了队伍,队伍越发壮大了。
正逢祭神节,城中八大主街的两边已经开始摆上各式各样的花灯,放眼望去五彩斑斓,人头攒动。据奚玉生所介绍,京城的祭神节会持续五日,头前四天街上是市井的百姓们参与其中,游街、玩乐,灯火彻夜长明,待到第五日,则是皇帝携太子以及一众朝中大臣,前往祭台焚香拜神,以此完成祭祀。
这是京城每年都隆重操办的祭祀活动,同年节一样热闹。街上卖面具的摊子多了起来,等到入夜点灯,祭神节开始之后,不管男人女人或是年少苍老,都会跟着游神车在街上行走。
奚玉生道:“根据古籍记载,曾经有数百神明来到京城,在从南到北的这条主街上走过,留下不少脚印,后人认为只要踩着神明留下的脚印,便可得到仙气庇护,邪祟不侵,百病皆消。”
“拜神的时候可以许别的愿望吗?譬如飞升之类的。”沉云欢问他。
“怕是不行。”奚玉生干笑两声,道:“不过我每年也偷偷许别的心愿,就是不知神仙会不会搭理我。”
霍灼音接话道:“当然不会理你了,倘若凡人的声音真能传到神仙的耳朵里,那人界那么多人,每时每刻都有人拜神祈祷,神仙岂不是被吵死?况且对于神明而言,凡人恰似朝菌蟪蛄,百年光阴不过他们的一瞬。”
沉云欢并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接话,“神仙又不是傻子,那些无用的话,他们也不会什么都听。”说完,她忽而一愣,怔怔出神。
奚玉生也跟着道:“正是。灼音姑娘,神明慈悲,心怀天下,我们应当对他们抱有敬畏之心啊。”
霍灼音哼笑一声,轻晃着脑袋,懒洋洋道:“神才不会如此,他们只会以傲慢的姿态袖手旁观。心系人界安危,舍身救世的,从来都是凡人。”
虞暄轻挑眉毛,像是对这话题感兴趣,道:“这么说来,我们这些修士追求大道,不外乎是为了飞升成仙,成者甚少但也有之,那些成了神仙的,难道也是霍姑娘口中傲慢之徒?”
霍灼音道:“人界时时刻刻遭受邪祟侵害,斩妖除魔的仙门也是由凡人创立,你可曾见过什么神仙下凡救世?”
三人就此展开辩论,沉云欢心不在焉,听一耳朵漏一耳朵,没有再发表任何看法。街头实在喧闹,什么声音都有,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接连不断,她悄悄侧头,便看见走在身侧,始终安静的师岚野。
他像是立即察觉到了沉云欢的目光,偏头朝她看了一眼,但是很快又移开视线。侧面看去,他的面部轮廓高低起伏,从眉骨到鼻峰,再至下颌骨,像是神仙落笔,极为漂亮。那双眼眸一如往昔平静,视线的焦点似落在芸芸人海之中,又好似什么都没看。
洪流般的人潮,他置身一方绝对寂静的天地,仿佛格格不入,又好似隐没其中。
沉云欢总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气场,却始终无法确认那是什么。她余光看见一抹赤红飘过,当下转头一瞧,发现是一个老人扛着扎得密集的糖葫芦而过,便不声不响地离队而去。
师岚野即刻停下脚步,眸光追随她的背影,其他三人正忙于辩论,对此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