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 第135章

作者:苏幼白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轻松 仙侠魔幻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失去三分之二生命的赑犱比任何时刻都要虚弱,祂不再是不可觊觎的,一个人不知从何种途径学到了弑神的方法,他首先接近神的侍者,从侍者手里得到了给神理容时落下的十二枚翎羽,而后用法术还原出了神在娑婆世界的真身,再持咒把翎羽钉入神的椎骨。

这十二枚反天钉不仅禁锢了神的本体,也封印了神的灵体,祂不能说、不能动、不能施法、不能逃脱,只可孤独地承受这场绵延亿万年的杀戮,直至最终的死亡,从此赑犱再也不能召唤凌阳氏履行与娑婆众生的契约,而娑婆世界也将在神明尸体上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芦篾儿继续说着:“时间过去太久,久到娑婆众生已经忘记当初的契约了,这对于想活下来的人应该是一件好事,因为一切回忆起契约的人,都需在知晓契约的瞬间做出抉择——遵守或者不遵守,选择遵守就要心甘情愿地还回生命,选择不遵守就等于背叛了契约,而背叛者不会再得到契约的庇佑,娑婆会收回神借出的一切,比如弑神者和他的追随者们,虽然他们都是极具天赋的修行者,但因为被娑婆世界厌弃,寿命甚至活不过凡人,而且死后必将魂飞魄散。如果背叛者是普通人,恐怕当场就要魂飞魄散了吧!所以想保护这个世界,那就彻底忘记这份契约吧,不要流传、不要散播,不知道就等于没有背叛。”

风律脸色冷下来:“妄言弑神,即便是胡言乱语,你也真该死了。”

“我没有胡言乱语。”芦篾儿盯着风律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你是神的使者,你知道我身后这根反天钉下面封印着什么。”

芦篾儿悄无生息地把手缩回袖子,她在赌那个仅有一次的出手机会。

神职的力量来自契约,凌阳氏是神的宣谕使,得知真相之后当然有责任履约,因为弃之不理也等于背叛,将立刻失去力量,但芦篾儿没有寄希望于凌阳氏对人类的怜悯,她本就认为风律会履约,这对她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一个念头,一个想法,一道指令,这个世界就会像一场梦一样化为泡影,只是……即便她是凌阳氏,恐怕也会在做决定的瞬间对自己的使命产生些许犹豫吧?

犹豫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

犹豫神的意志是不是准确?

犹豫还有没有别的挽回方法?

犹豫是不是非要现在动手?

犹豫自己和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会消失吗?

可契约不容选择,所以在怀疑要不要履约的一瞬间里,凌阳氏是完全没有力量的。

芦篾儿已经无声无息地握住了袖中匕首,趁风律皱眉的瞬间旋身跃起,刺出了竭尽全力的一击。

玉圭没有反应,她赌赢了。

短兵相接的刹那,风律只能用失去效力的玉圭格开身前的匕首,即便失去了法术,她依然还有身法,芦篾儿手中的匕首应力断做两节,刀尖叮然一声扎进风律脚前的地面。

不过这对芦篾儿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打断了风律第一时间履约的机会,选择落定,如今站在她对面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罢了。

风律却无心理会尽在咫尺的芦篾儿,她定定看着手中的玉圭,脸上露出了此生都未曾有过的、陌生的惶恐,随后变得悲伤,最终却是释然,玉圭在她掌心化作一把白沙,顺着指缝无声飘散,从此她就不再是神的使者了。

如果来的是其他凌阳氏,那芦篾儿至此已胜,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风律。

风律俯身捡起脚尖前的断匕,再抬眼时已经目空一世,冷漠得像是放下一切了。

“我五行拒铁,从不碰兵器,是因为我生为凌阳氏八万年来剑法无双的第一人,仙机太重,只怕一着不慎,误得武中仙。”

话音方落,她指尖的半片残铁忽然激起凛冽的剑气,一种有别于神职的灵息开始在她周身流转,褪去凌阳氏固有的冷漠之后,她的力场里只剩下直白又纯粹的杀意。

当那流星逐月般的一剑来到身前时,芦篾儿意识到毕生所学一切法术和武学都派不上用场,即便失去玉圭,风律单凭剑法也能施展出不逊于神职的力量,那么以她的实力,其实早就可以放弃凌阳氏的契约,凭借武中仙缘修成正果,只是她自己选择了信守诺言而已。

芦篾儿再没有别的办法,被迫从身后抽出长劫,硬接下了风律这一剑,长劫吞噬了风律手中的残铁,刀风席卷而过,同时将风律击退出去。芦篾儿得手后旋即收刀归鞘,可此时她的皮肤竟也没了血色,如同被长劫所伤的人是她自己。

风律收招后晃了晃,踉跄一步靠住反天钉,缓缓吐出口气:“好厉害的兵器,这把刀是哪里来的?”

芦篾儿如实相告:“这是赑犱身上的一根刺。”

“原来如此!”风律恍然点了点头,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干脆扶着反天钉滑坐到了地上,“这不是你能用的东西,反噬不浅吧?”

芦篾儿见她放弃了对峙,便也把长劫支在地上,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不错,若不是有禁咒延续三魂七魄,我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所幸留着一口气,还能交代后事。”

风律嘲讽道:“魂飞魄散也是你自作自受,你仙缘不浅,要是不管这些闲事,必定能做个逍遥的世外神仙。”

芦篾儿嗤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若放弃神职早就该修成正果了,今日孤亡此地,实属活该。”

“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风律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地宫内重新恢复宁静,不久之后,一道脚步声从上面走了下来,烛火描出了云斓的轮廓,她慢慢走近反天钉,隔着细密的界线看着对面尚存一息的芦篾儿,自从力量开始从身体里抽离之时,她就知道凌阳氏来了,可她也想看看这一次凌阳氏会不会履行誓约,专门留下等了等,结果还是一样。

是的,这种事不只发生过一次,所以云氏早就不把希望寄托在凌阳氏身上了。

他们可以自己拔掉反天钉,解除赑犱的封印,虽然这次芦篾儿设计让凌阳风律把反天钉分割出了娑婆世界,又利用凌阳氏的界线给反天钉做了一枚牢不可破的茧,但云斓也不算完全输了,待到千年以后,这片土地彻底和娑婆世界分离,也就相当于拔除了反天钉,芦篾儿费尽心机,也不过就是赢了千年而已。

芦篾儿对云斓说:“我还是赢了。”

“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等。”

“等什么,等死吗?”芦篾儿眉梢轻挑,“一千年后她就醒了,她会收回这片土地,这颗反天钉你注定拔不掉。”

芦篾儿踉跄退到了浮岛边缘,然后纵身跳下暗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潜入水下最深处,那里镇压着赑犱的尸骨,而凌阳氏的界线唯一不能约束的就是神自己,将长劫归还给赑犱的尸骨,她的同伴就能从别处的神骸里重新取出这把刀,同时也将知道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云斓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孤身一人带着连山的秘密离开了。

第182章

云见章讲完故事,一行三人刚好抵达连山脚下。

抬头望去,连山下半部分呈现出一片焦土,但山腰以上仍可见高大树木的痕迹,如同保存完好的化石,这在这片烈火炼狱中显得尤为稀奇,那里就是凌阳风律肆意布置界线的地方了。

凌阳氏的界线没有形状,旁人只能通过外物的割裂痕迹确认它们的位置,好在云见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脑子里自有一条代代相传的捷径,只是越向山顶,界线越加密集,很多时候甚至要做出攀岩一般的高难度动作,加之界线又不可见,三个人在平整空旷的地面上又蹦又跳,竟然有些微妙的尴尬。

不过路潇能确定界限是真实存在的,因为那些界限隔绝了外面的热量,让山腰处的气温比山下低了许多,等走进矿场的时候,她甚至都不需要再持避火咒了。

冼云泽好奇地找到了一条界线,并尝试触摸,界线轻易割破了他身上的衣服,却伤害不了他的本体,了解这一点后,他用两手揪住界线用力拉扯,竟然微微改变了界线的形状,路潇见状也想摸一摸那些看不见的线,结果却被割伤了手指,不过于灵魂无碍,只是普通刀伤的效果。

云见章警告:“你不想要人身的话可以闭上眼睛撞过去。”

路潇还是想要人身的,所以乖乖跟着云见章走进了矿道入口,眼前出现黑色石柱和鸣砌后,她大概猜到地下是什么情况了。

她问云见章:“你口中的神怎么又长羽毛又长刺的,那它到底是鸟还是鱼,感觉有点四不像,你们有赑犱的照片吗?”

“我没见过赑犱的本体,但我见过神的化形。”云见章回头看着路潇说,“确实是那种一看就很好说话的人,诈骗犯首选,怪不得会答应那么过分的请求。”

云见章接着问路潇:“我已经讲完了赑犱的故事,芦篾儿和风律听到这个故事后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你的选择是什么?”

“你刚刚才告诉我芦篾儿用这招杀了风律,想坑我也换个方法吧?”

“你还怕这个?”

“我没有毁灭世界的勇气,也不能利用朋友的信任,我会选择一开始就不提出那个请求。”

云见章挑了一下眉梢:“你以为你在这个故事里的角色会是凌阳氏?”

“那我是芦篾儿?不可能,我听了故事又没死。”

“其实你不在这个故事里,你不是芦篾儿,也不是凌阳风律,更不是云斓,没必要像她们一样困守于契约,也许你应该成仙,去看看三千大千世界,那时你就会知道娑婆世界只不过是万千宇宙中一粒微末的尘埃,并不值得她们争个你死我活。”

他们最终来到了地宫最深处,隔着暗河望向反天钉。

云见章拦住身后两人,抬手捻起一簇火花,前方的光忽然变作一室碎片,越向深处,碎片越细小,围住浮岛时几乎细如花粉。

他对路潇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最后这段路你要自己走。”

路潇警惕道:“你想让我帮你破掉凌阳氏的法术,然后偷偷溜进去拔钉子?”

“我确实非常想这么做,但你不喜欢的话,我选择尊重你的意愿,我说过,唯有我是完全站在你一边的。”云见章说完,忽然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盯过来,他扭头看见冼云泽瞪着自己,立刻补充道,“我也完全站在你一边。”

路潇和冼云泽一起呆住,这是什么奇怪的端水行为?

云见章继续对路潇说:“等那个凌阳找到这儿,一定会去收敛同族的骸骨,如果他知道神已死,不知道是会唤醒凌阳氏与神的契约,还是会失去信念死在这里呢?这两个结局对你来说都算是悲剧吧,我不希望你难过。”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同的人讲述同一件事,会因为立场不同讲出完全相反的故事,他们或许会站在凌阳氏、芦篾儿或者云斓的角度诱导你站在他们一边,而我的版本比所有利益相关者都更接近事实,至少更贴近你的利益。所以我想,既然你早晚要知道这件事,那还不如由我来讲。”

云见章说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你的朋友们快到了,我也该走了。”

路潇目送他离开,然后向前一步拔出长劫,细密的界线碰到刀锋,就仿佛蛛网碰到了火焰,瞬间消融不见了。

她拔身跳上浮岛,金册中的凌阳风律就这样乍然出现,她靠坐在反天钉下,衣衫整洁,眉目一如千年前生动,好像随时会从长梦中醒来问一声来者何人,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突然有了落点,虚幻的故事生根发芽,开出了真实的花。

路潇忍不住伸出手,冥冥中一个念头牵引她取出了风律怀中的白玉酒壶,她摸到壶身上刻着一道利落的刀痕,正是芦篾儿长劫一击留下的印记,原来那一刀并没有直接中伤风律。

千年前交锋一刻的画面无端进入了路潇的脑海,她忽然看见一个像芦花般冷清的女人持匕冲来,风律五指攥紧玉圭,却并未像云见章讲述的那样因犹豫而失去力量,反而玉圭上分化出了更细密的纹路,界线也从包裹反天钉的茧向内蔓延,决绝地要将此间一切彻底粉碎,照此速度,芦篾儿根本没有可能活着走到风律面前!

但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风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叹息,时光凝滞,一个陌生的声音轻柔地劝解:“缘尽于此吧!”

面对死去神明的尸体,面对抹杀娑婆众生的抉择,面对迎头痛击般的真相都没有犹豫过一瞬的风律,听到这声音后竟然愣住了,界线终断,她在这一刻失去了信仰,更准确地说,是契约放生了她。

凌阳风律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她的誓言。

玉壶挡下了长劫一击,所以凌阳风律其实并没有死,她借长劫兵解成仙,其实早已于千年之前飞升天外,这里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洞的躯壳而已,只是她与娑婆世界的缘分已尽,所以再也没有回来罢了。

唯予之者,方能取之,路潇猜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不可控的震撼竟也让她失去了分寸,手中玉壶跌落,一声碎响后,凌阳风律的遗骨和玉壶都原地消失了,但路潇光洁的指甲上却长出了一道浅浅的白印,正如同碎裂的明玉。

冼云泽看到她情况不对,上来抓住她的手:“小路潇?”

路潇反握住他:“我没事。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说出我们刚刚听到的故事,尤其不能对组长说。”

“你不会真信了那家伙的话吧?要是听到这个故事就会死,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你搞不好都不是娑婆本土生物,即便他说的是真的也和你没有关系。”

“我不喜欢今天遇到的事,以后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冼云泽嘟囔一句,又补充说,“假如你也是这个故事里的一员,不管什么身份,我只想你活下来,活着就好。”

路潇摸了摸冼云泽的脸,未说些什么,地下那些密集的界线便开始消融,随之而来的正是凌阳弋四个人的声音。

宁兮走在最前面,他察觉到前边有人,提前准备好了骨鞭,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路潇和冼云泽像两只过冬的麻雀一样可怜兮兮地抱在一起。

路潇听到脚步声后扭回头,嘴角一抿,委屈得如同走失多日的儿童见到了家长:“你们怎么失踪这么多天呀?”

宁兮不可置信地问:“你俩怎么进来的?”

“我们遇到了云见章,他领我们来的。”

宁兮握紧了骨鞭,四下环顾:“他人呢?”

“早就走掉了。”

“他把你们扔在这儿就走了?有毛病吧!你俩待在那儿别动!一动别动!”宁兮简直操碎了心,眼睛盯着两个人,嘴上还要赶快叫凌阳弋进来解决现场的界线,他边催边骂,“你们家里不教公德心吗?施完了法不知道收,走一路留下一路的陷阱,蚕都不如你们会吐丝!这么会织网怎么不去当纺织机?”

“说够了吗?”被喊进来的凌阳弋抱怨道,显然他已经被骂了一路,有点不耐烦了。

宁兮不依不饶:“我看你们也别叫凌阳了,羚羊又不会吐丝,你们改姓蜘蛛吧,蜘蛛弋。”

跟着凌阳弋进来的米染接茬说:“芝士也会拉丝,可以姓马苏里拉,好听些。”

紧随米染的林川提出了新的看法:“那还不如姓毕达哥拉丝,直接就可以拉丝。”

凌阳弋把握在手里的折扇向空中一抛,凌空攥住,扇骨忽然化作了一把玉圭。他握着玉圭对那三个人指指点点:“你们有完没完了?”

“不开玩笑了,组长你快把小路潇放出来吧!”林川忽然故作正经地嚷了一句,可他扭头又跟米染大声私语,“他这个组长不会是纺织小组的组长吧?”

凌阳弋握着玉圭转动手腕,平整光洁的玉石表面忽然呈现出细腻的纹路,但这并非施法,而是让这个空间内的界线呈现出来,等他手腕一抖,纹路愈合时,这片空间内的界线就同时弥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