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觊觎一朵菟丝花 第22章

作者:奎因兰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万人迷 仙侠魔幻

“你拿着它,再伺机使它钻入卫莲舟的心口,时日一久,他定会催生心魔。”

他果然是要逼出传闻中的金莲。

薛鸣玉把匣子重新盖上,不快道,“好好的,我做甚么要背弃他,却反过来帮你?何况他若是真有了心魔,哪日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发疯也把我当成个豺狼虎豹,失手杀了该如何?”

柳寒霄大笑,“他这样的人,纵使疯魔了也绝不会误杀一个好人。你大可放心。”

“金翼使只会勾出人心底最大的恐惧和恶念,越怕什么,越会见到什么;越渴望什么,越会无意识做什么。”他说着说着转而叹息一声,苦恼地蹙起眉头,“这样腌臜的手段我本是不想用的,可谁叫他不配合呢?”

“要是他在桐州便……”他的话戛然而止,又道,“那我也无需费上这许多功夫了。”

“至于你为何要帮我……”柳寒霄停顿了一隙,突然将手握拳举在她面前,然后慢慢松了开来。

一枚玉佩穿了线自他掌心垂落。

而这玉佩正面刻着姓氏,反面刻着名字,拼起来赫然是薛鸣玉三字。她注视着这枚玉佩,渐渐收敛了神情,语气直白而生冷:“你从哪儿得来的?”

柳寒霄微微地笑了,“你或许听说过南岳真人?”

薛鸣玉漠然道:“你错了,我不认得什么真人。”

他不恼,继续笑吟吟道:“那你一定认得屠善。”

屠善。

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起,久到她都要忘记了。可没成想竟然还能从一个修士口中听到。薛鸣玉几乎是心平气和地问:“姑姑她老人家竟还活着吗?”

“真人可是圣上如今最为倚重之人。”

柳寒霄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将玉佩连同那根红线团起来搁在她掌心,而后望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倘若我告诉你,要杀卫莲舟的是你这位姑姑呢?”

“你要不听她的话,做个坏孩子吗?”

他的声音格外轻柔婉转。

……

柳寒霄一走,她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去。结果越走越陷入了一片莫名的红雾,几乎看不清路。亏得她记性和方向感不错,模模糊糊地倒还没走岔。

她还在想屠善。

分明都消失了那么久,为何偏偏这时节出现了?混得还不错,竟做了什么真人,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只是这皇帝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这真人大概也没做什么好事。

为虎作伥而已矣。

薛鸣玉平静地想,十有八九是这个姓柳的出卖了她,才叫屠善知道她的存在。但是肉莲骨……她看也不看便将玉佩随手揣进兜里。

便是屠善亲自来了,也休想和她抢。

打定主意后,薛鸣玉径直往前走。但走了一半,她隐约隐约看见对面一个人,她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竟是卫莲舟不知何时跟出来了,此刻竟作势要扶他面前的书生。

薛鸣玉垂下眼瞧着那书生逐渐蜷曲的手指。

而后慢慢拔出袖刀。

……

“刺他的后心!”她听见卫莲舟喊道。

于是手腕轻转,霎时间便直直将刀尖对准他猛地按了进去。随着锋利的刀身整个没入他心口,书生登时滞住,其后渐渐灰白了面孔,遽然栽倒。

他的身体倏然扭曲起来,仿佛没骨头似的,直到整个人最后变成了一张兽皮,轻飘飘落在地面。

是一只画皮妖。

薛鸣玉掣回袖刀,略微冷淡地望着卫莲舟,“你就不能安稳地在家呆着吗?”

卫莲舟看着她,不知如何解释。他其实是因为担心她才出来寻她,方才也并非真的被这画皮妖给欺瞒过去,只是试探一二罢了。

不知如何回答,他便干脆不答,勉强地笑问道:“你怎么看出来他是妖?”

“我看不出,”薛鸣玉直白地告诉他,“我根本没想过他是谁。”

“我只看见他要害你,所以他是谁并不重要。”

卫莲舟静默了须臾,又问:“你不怕他只是被迷了心智,你失手错杀好人?”

“那就只能请他自认倒霉。”她是不会愧疚的。

薛鸣玉突然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卫莲舟。”她又一次语调平平地叫了他的名字。然后扶着他的脸,逼迫他直视她的眼睛。

“好人才会心软,才会因错杀而生出负罪感,”她说,“但我不是。”

“你应当把我想得再坏一点。”

第20章 二十朵菟丝花

◎……◎

镇上还有零散的几只妖,被两人杀了了事。除了个别倒霉的受了伤,这些来历不明的妖并未引起太大的震动。

猩红的雾在妖悉数死去后,倏然间便散去。简直来得离奇,去得也诡异。

薛鸣玉疑心是柳寒霄背地里又使了什么坏。

不过事情没闹大,她便也没和任何人提及柳寒霄来过的事。卫莲舟倒是上山和崔含真提及了此事,并与几个翠微山的弟子在附近搜罗了一番。然而一无所获。

于是这事就渐渐被搁置了。

卫莲舟也开始为另外的事所困扰而忧虑——薛鸣玉和李悬镜两人这些日子是走得愈发近了。这不得不让他想起那天书生的话。

好事将近。

他默默念着这几字,只觉得心里忽然闷得喘不上气。

“你和那个人……”他得了空终于忍不住试探道。

薛鸣玉批了一页学生的课业,方才抬头盯着他,“你想问什么?”

“他……你和他是不是来往得过分密切了些?”卫莲舟看着她的神情,暗自揣度着她的心思,小心谨慎地提醒她,“此人来历不明。”

薛鸣玉干脆搁下笔,“在我去桐州之前,你对我而言,同样来历不明。”她的语气堪称平和,全然没有指责的意味,但仍旧让卫莲舟听了不觉哑口无言,自愧不已。

他挣扎着还要再说什么:“可是他——”

“而且我往后总是要嫁人的,”薛鸣玉骤然打断他,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跟前俯身望着他,“嫁给一个普通人,不要修士。”

“凡人和修士相比,死得太早了。我不要他孤苦一生,更不要他在我死后有朝一日忽然就豁达和解了,另有所爱,抑或是将我忘记。”

“我宁可喜欢一个短命鬼,也不要他拥有那么多寸光阴却都尽数不属于我。”

薛鸣玉凝望着他,慢慢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庞,轻声道:“如果你不是个修士该多好,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你。”

卫莲舟的心骤然用力地砸了几下。

薛鸣玉却倏尔又笑了。

“不过,如果你不是个修士,当初你受了伤我就不会管你了。没准你会一个人病死在那座破庙里。”

“鸣玉……”他受她的话所冲击,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竟只是望着她,由着她轻轻抚过自己的眼尾,而一味地不知所措,无法挣脱。

太仓惶了。

以至于卫莲舟思绪冗杂之中仅来得及告诉她:“可在他身上我感知到了同样的气息,他也不是凡人。他欺骗了你。”

他情不自禁将这些话一股脑倒出。

结果院子里忽然传来“当啷”一声响,卫莲舟顿时清醒过来,警觉地望去,“谁在那里?”然而对上那张苍白的面孔时,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李悬镜失神地往后退,可没几步就退无可退,脚跟碰到了墙壁。于是他又恍然惊醒似的,慌忙挤出一道虚弱的笑,手忙脚乱地把之前他不小心撞翻的东西扶起来。

他一边收拾,一边不住地道歉。

不多时声音便越来越低弱,几乎哽咽。薛鸣玉看见他低下头使劲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眨去眼睫上丛丛的泪珠。

薛鸣玉静默了一息,缓缓走过去抬起他的脸——他的伤已经好全了,一副好容貌彻底脱胎而出。偏巧他泪眼盈盈,腮帮还垂着涟涟的泪珠,仿佛沾了露水的芙蓉一般。

于是她的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他纤长的眼睫轻轻颤着。

“你都听到了?”

李悬镜轻轻嗯了一声,夹杂着微微的鼻音。

“他说你骗我,我不信,”薛鸣玉望着他,“我只要听你说,你告诉我——”她的语气愈发温和,甚至带了几分笑,“你骗了我吗?”

“我……”

李悬镜有那么一瞬想直接坦白,再也不要悬着一颗心担惊受怕,怕她生气、怕她恼怒。直到他忽然看见她的眼睛。

正冷静了然地望着自己。

她知道。

她其实什么都猜到了。

不过是配合着他做戏。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他几乎控制不住地要浑身瘫软着倒地,然而他用尽了所有的理智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而后深吸一口气。

不知从何爆发出的求生欲使他鼓足勇气主动握住她的手,“不是骗。”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说话时的颤抖。

“不是骗。”

李悬镜专注地望着她,“你想我是,我就是;你不想我是,我就不是。”

薛鸣玉:“这是什么混账话。”话虽如此,她却显而易见地没有动怒,反倒笑起来。她取出一张帕子给他轻柔地擦泪。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时自己那么狼狈地蹲在灶台下,她也是这么替他抹去脸上的乌灰。

卫莲舟怔怔地注视着她们,他支撑不住似的扶着门框,而后望着李悬镜,并看见他怨恨厌烦的目光透过泪珠射来,冷箭一般扎得他浑身刺痛,却又说不清究竟哪里刺痛。

他揭穿了他,不惜得做个恶人。

却到头来成全了他。

卫莲舟自嘲地一笑,低垂着脸脚步虚浮地一步一步地回房。

……

他走了,这院子*里便只剩下两人。

薛鸣玉斜睨着他,“还哭?像什么样子。我还没问你怎么偷听人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