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奎因兰
终于,她一脚迈向了静默的岩壁,然后,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
“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山楹怀疑地三番两次回头看向已经闭合的大门。
原本以为这样的暗道必然要历经好一番艰险与考验,结果于朔只是把她们带到了城主府后院的竹林中。竹林里立着一道碑石,刻有一小段经文。
于朔找来这段经文的原书,将这一页撕下烧成灰烬。随着灰烬漫天飞扬,一道门凭空从脚下出现。薛鸣玉按部就班把钥匙插上去,她们就骨碌碌滚了进来。
太顺利了,顺利得简直让人疑心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洞窟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薛鸣玉尝试过点燃火焰,却尽数失败了。只能两个人摸着黑走。山楹稍稍用力便将袍袖撕下一条布料,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再摸索着绑上薛鸣玉的手。
他扯了扯,看结打得够不够牢靠。
“每隔几息,你就叫我一次,以免我们走散了还浑然不知。”
薛鸣玉:“不必。”
她又不是不能感知到他的气息,旁边多个人少个人总不会发现不了。
山楹点了下头:“那就我来叫你。”
薛鸣玉也不和他争,由他去。这洞窟是一条直路,目前为止没碰上任何岔路口,脚下没什么障碍物,甚至连头顶都不见钟乳石和倒挂的蝙蝠,附近也没有蛇。好走得出乎寻常。
直到前方忽然飘来暗弱渺茫的歌吟。
“薛鸣玉。”
薛鸣玉只顾着侧耳倾听这歌声。
背后的脚步声蓦然变急,一只手冷不丁紧紧攥住她。
“薛鸣玉,”山楹的掌心暖融融贴在她腕部,两人皮肉相连着。他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我叫你,你得答应。你不答应,往后要我怎么辨认你的状况如何?”
“嘘。”薛鸣玉却顾不得和他说这些,径自反手捂住他的嘴,好让前方的歌吟听着更清晰些。
山楹一僵,浑身不自在,但还是兀自忍耐着不动了。
忽然,他眼睁睁看见薛鸣玉仿佛听得入了神,竟直愣愣地往前头走去。她一动,难免牵制着他一道往前。他不由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一片鳞羽遽然轻飘飘拂过眼前。
而后,两片、三片……
无数鳞羽飞落,有如一个幽蓝的梦影,绮丽而又鬼魅。
山楹失神之中无意扫过墙壁——原本平整的墙壁微微凸起,他沿着凸起的痕迹拼凑出一行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那丝绸般柔滑的低吟声已越发靠近……
他恍然一激灵,霎时醒过神,而后眼疾手快捞住意欲继续向里的薛鸣玉。她似乎被这歌声迷了魂。思虑过后,他立即封住了她的双耳。
没了歌吟迷惑,薛鸣玉很快恢复清醒。
她被他紧紧搂在怀抱中,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缓缓偏过脸看向他。他专注地望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状态如何,见她回望过来,不由一怔,而后不自觉偏开眼神。
但,不过短短一瞬,他就再度不偏不倚地与她四目相对。
薛鸣玉看见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大概是在说些什么,可她一个字都听不见。她的耳边只有死气沉沉的寂静。正要问他,他却突然伸手捂住她耳朵。
“你刚才险些出事,我为了拦住你,封了你的听觉。”
她莫名听见他说。
其实也不是说,那种奇妙的感觉更像是把一句话拆成一个又一个字,然后这些字便从他的掌心依次灌入她耳中,使得她分明听不见声音,却离奇地感知到了他的心声。
“你做得很好。”
她不吝惜夸奖。
说着她也顺势看见了墙壁上的那行字。
眼见为实,可是这漫天鳞羽纷纷扬扬,她们处在其中犹如置身于风暴中心,根本辨不清方向,何谈眼见为实?
或许是这幽蓝色重重叠叠,看久了实在刺得她眼睛疼,她忍不住闭上眼,揉了揉有些发烫的眼皮。刚要睁开眼,她漫不经心地抬头,却在黑暗之中倏然看见一只琵琶。
揉眼睛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眼见为实。
薛鸣玉慢慢睁开眼,还是满目幽蓝;再闭上眼,是琵琶静静地被遗忘在不远处的墙角。
就在此刻,山楹倏尔捂住她耳朵,告诉她:“你闭眼的时候,整个洞穴都暗了。”所有的鳞羽都在同时间黯淡无光,失去颜色。
直到她重新睁开眼。
第70章 七十朵菟丝花
◎……◎
薛鸣玉抚上自己的双眼。
她的动作很轻,就像在触碰一道未知的机关。“琵琶呢?你也看见了吗?”她的目光投向前方那处长满青藓的墙角。
“什么琵琶?”
“你说,我闭上眼的时候,周围都会暗下来,那你——”
“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不见?”薛鸣玉垂眸凝思了片刻。她想,难道只有她是不同的吗?可她又有哪里不同呢?是因为抢了卫莲舟的血脉吗?
她轻轻扯开山楹仍旧捂在她耳边的手,要他解除自己身上的禁制。
山楹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解开了,万一你又不受控,该如何?”
“不会的,只要我足够警觉。实在不行,还有你盯着。你不会放任我沉沦在幻觉之中的,对吗?”她抬眼直直望向他。
他的眼睫轻颤了一瞬,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一直看着你,”他向她许诺道,“每隔几息,就会叫你的名字。”
薛鸣玉顺势接上:“而我会在你每次呼唤我的时候,回应你。”说着她伸出一只手,可山楹一时注视着这只手不曾领会她的意思,于是她径直握住他。
她抓得很紧,就像她说话一样简洁有力。
“现在,我们要互相成为对方的眼睛。我闭着眼带你往前走,你睁着眼随时留心周围的景况。”
山楹抹去她身上的禁制,被抓住的那只手无意识蜷缩着指尖。
“好。”他平静答。
达成共识后,薛鸣玉立即闭上眼。渐渐地,封闭的视线中蓦然擦亮一束幽蓝的光。那只琵琶出现了。
或许是做足了准备,这回她看得清楚极了。甚至能看见它的琴弦在跳动,即便此时分明没有人坐在那里拨弄它。而随着琴弦跳动的速度变快,耳边的歌吟似乎也急促起来。
她拉着山楹走过去。
这几步路走得非常顺利,可等她凑到跟前,这只琵琶却倏然间凭空消失了。她伸出的手一顿,歌吟声未歇,还在朦朦胧胧地唱。她慢慢抬起头——
在更远的前方,原先那只琵琶再度出现了。只是它的琴弦每跳动一下,便有一串水珠沁出,而后争先恐后地砸在地面。
路引么?在指给她看接下来的路?
薛鸣玉脚下不停,继续向前。可每每她要靠近时,琵琶就会消失,接着出现在与她不远不近的前方。她脚步渐快,已经趋近于疾步。
耳畔不断响起山楹清晰的提示:“这是一条死路,前面是石壁,我们要撞上去了。”
“……我们从石壁穿过来了……”
“当心!是沼泽!”
薛鸣玉仍旧不动摇。
果然,不多时就听见他低声道:“……方才的沼泽是虚影,我们直接踩着泥面过来了。”而真正的沼泽是绝不可能会让她们如履平地的。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七拐八拐在洞穴中穿梭,山楹每经过一处就意图把这里的景象刻在记忆中,生怕回头的路上没有指引,这些曲折的道路会像迷宫一样把她们困死在其中。
薛鸣玉则默默算着究竟这琵琶出现了几次。
终于,第十七次追上这只琵琶时,它突然不动了。
然后薛鸣玉眼睁睁看着它抖动着根根分明的琴弦,一甩为乌黑柔韧的发丝,而那些溅落的水珠也成了它腮边的泪滴。
它竟然变作了一个人,还长着一副美人面。
“妖?”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垂在腿侧的指尖屈拢着,随时要攻击过去。
“你要去哪儿,穿云镜还是锁妖塔?”琵琶的声音完全和之前的歌吟声重合了。尽管它的音色清润柔和,神情却是苍白的冷漠。说话时语调平平,没有丝毫人的情绪。
“穿云镜。”她毫不迟疑答道。
闻言,琵琶慢慢让出身后的两条道。
“往左是穿云镜,往右是锁妖塔,去往桐州。你自行抉择罢。”说罢,它便低下头,弓着背。躯体仿佛没骨头似的蜷缩成一团,而后眨眼便变回了那只琵琶。
薛鸣玉试探性地朝它伸出指尖,而它静静地倚在墙角,仿佛无意躲避。直到薛鸣玉真真切切触摸到它,也不见它有任何抵抗的意图。
“去左边。”
她松了一口气,把它抱在身前,然后果断转变方向。
山楹停顿了须臾,答应道:“好。”
薛鸣玉不再需要闭着眼睛探路,但山楹还是不能看见琵琶。他的余光扫过她屈起的手臂,那动作似乎真揽着什么在怀里,尽管在他看来,只是一团空气。
“不过,我可以听见你们的对话。”
他跟在后面把自己所见所闻无一错漏地复述给她听,两人对着刚才的种种细节,生怕错过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
薛鸣玉飞快地向前跑,她已经看见前方隐隐透出光亮,这漫长的暗道似乎也终于到了尽头。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目光始终盯着最前方冲出了洞口。
然后迎面撞上了从对面赶来的屠善。
……
心跳与呼吸几乎同时刹住。
大概是跑得太快,她感到血液直往脑袋里倒灌,以至于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窒息。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然拽着山楹继续朝岔路的左边冲去,根本不给屠善任何先手的机会。
屠善讶异的目光转而变得玩味且兴致勃勃,她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且笑意不断加深。“跑什么?我正发愁没地找你去,你就贴心地出现在我面前,可见你我二人还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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