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修成诀 第124章

作者:落日蔷薇 标签: 爽文 玄幻仙侠

  多少年了,她没有遇上这样的对手,寂寞已经太久。

第156章 兽谱

  樱花树下落英缤纷,天地间忽只剩下季遥歌独自盘坐花雨之间。昊光不见,流华君亦不见,远处的鸡鸣鸟啼、嘈切絮音都归于平静。

  景还是这个景,可虚实真假已换。

  “你没醉?”流华君的声音浮响她耳畔,没了先前的甜腻,深而冷,带着高高在上的俯望。

  “醉了。”

  季遥歌是醉了,身醉心醉魂未醉——第一杯酒下肚时,她便已发现不对。她修的媚骨心术,对于任何控魂惑心之物都有源自本能的感知,那酒灵气太充郁,浓度几乎快要达到凝化实物的地步,为的只是掩盖酒液中细微之物。

  可那哪里是酒水?不过是杯微虫聚成的“水”。

  古物微萤游神,渺不可见,群聚如水,品来清冽如酒,饮后可游入魂神,神不知鬼不觉间摄魂夺魄,是极其霸道的东西。微萤朝生暮死,不论饮入多少,一夜过后便都化作虚无,故又名沧蝣,梦沧海,身蜉蝣,所见所感,不过一夜幻梦而已。

  头两杯,她真饮了,不饮,便不能惑人,流华君的心术太厉害,她喝没喝,醉没醉,不必言语神情,对方就能感知。

  “那你又如何反击?”流华君问她。

  “身醉,心醉,魂不醉。”两杯的微萤沧蝣,还不足以让她乱魂。练心之人心志本就极坚,再算上她暗中运转的涤魂术,纵是心醉,魂神也仍保有一丝清明。微萤为活物,受魂神所诱,她既能感知,自有办法控制,待她发现这一点时,便生反击之意。先饮后醉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夺酒饮尽,以自己的魂力控制微萤,令其透肤而出,以瞳术骗去流华君的注意力,再令微萤钻入她鼻间。

  一环扣着一环,不知不觉间扳回局面。

  流华君的境界,她探不出,实力强出她太多,心术更是,若是硬碰硬,她不是对方的对手,然而心术之决,除了讲究境界之外,也讲个“惑”字,求的是巧,一局一环虚实相扣,即便到了最终,有时也没有输赢可分。

  就像现在,连昊光都承受不到第五杯的醉真吐,季遥歌用了大半壶,可流华君也还能反击,还能保有最后一缕清明,与她入定,进入实景虚象的对决,这份实力让人骇然。

  “小丫片子……”流华君似宠似爱地在她耳边轻叹一声。

  季遥歌觉得耳垂酥麻,流华君似乎轻轻咬上她,微热的气息又沿着她下颌缓慢滑下,落到颈间。

  实景虚象是二人心术碰撞后所产生的幻域,在这里,二人皆是元神之体,季遥歌盘坐如山,巍然不动,流华君步步进逼,挑她情念。衣料簌簌抖动,袖摆拂过脸颊,人影自她眼前一闪,出现在她身前的却是个男人。

  “喜欢哪一种,我都给你变出来。”流华君笑眯眯的模样,着一袭青衫,五官似乎没变,不过骨相硬朗起来,便让“她”成“他”,以她先前的绝色姿容,化作男相也照样惊绝人眼。

  季遥歌抚过她脸颊,忽然倾身,倒进她怀中便将她压在了满地落英间——从来只有她季遥歌勾引别人的份,哪容他人欺到头上?

  流华君抬臂圈她腰肢,也不起来,襟口落了几片樱瓣,男色诱人。

  “都喜欢。”季遥歌压着人,俯头看她。

  流华君眼中的季遥歌便像换了人一样——眉眼未改,可那模样却好像照着她心里所喜所爱勾勒而出,贴着心来的。

  这眼神交汇间,流华君心头微漪,但很快的她将这微漪按下,伸手将季遥歌毫不留情推开,眼中沉疑惊诧。这是什么心术?形容未改便足可惑人?

  季遥歌却是暗暗叹气,境界这么高的对手,即便她施出浑身懈数,也还是功亏一篑。流华不愧是狐族族长,心术之强,心志之坚,果然是她生平仅见。

  不过流华亦没占到什么好处,旋身退出数步后,身形忽又一变,化作巨大白狐,额间有朱印似火,长尾在身后飞舞如缎。季遥歌数了数,一共八根狐尾,她不是青江,不过必是涂狐一族。

  涂山狐族,九尾为王,八尾为尊,流华能修到八尾,已列天地仙灵。

  这本体一出,伴随而来的便是碾压性的魂神威势,季遥歌有些承受不住,蛟魂竟蠢蠢欲动,想要挣出与其一较高下。自那日元还唤醒她的蛟魂后,蛟魂便不再沉睡,融于她元魂之内。

  “说!你来找涂山族,所为何事?”沉如钟罄的声音蕴着雷威,自八尾神狐口中吐出,那张大的巨口内利齿森森,“若是不说,我便将你一口吞下!”心诱不成,改作威慑。二者皆为元神,流华君的元神自然强过她不知几倍,要想吞噬,她根本无抵抗之力。

  看来胡小六连她找涂山狐的事都说了。季遥歌的回答稍有迟疑,流华君前爪震地,威压骤增,令她元神刺疼,蛟魂便再按捺不住。欺霜赛雪的肌肤上忽有金鳞爬升,人的躯体被兽形取代,一只金蛟陡然窜起,流华君大惊。

  “金蛟……你是,你是……”流华君雪白毛发已随金蛟的出现怒张,细长狐目中瞳孔剧缩。

  ————

  樱花树下,昊光看着并头睡在锦毯上的季遥歌与流华君,落英成被,几乎要将二女覆盖,乌发雪颜,睡眸憨态,这画面当真是说不出的美——

  便是昊光这般修为,也驻足看了良久,方回神无奈摇摇头。饮空的酒壶翻在离二人不远之地,昊光已猜中个中缘由,知道二人正在幻境斗法,弹指布下一道防止外人窥探打扰的禁制,他转身欲离。

  咚——

  心脏突兀一震。昊光猛然回身,不可思议地看向地上倒下的人。片刻后,他踱步到她身边,伸指点向她眉心,施展一缕神识钻入她眉间朱印探查。可他那抹神识才刚碰到她额间,一道金印便自她额间浮起。

  昊光缩回手,看着她额间亮起后又黯去的金色蛛形,面色渐凝。

  “蛛皇印?”

  此印应是用以保护季遥歌的元神不为外人所侵,力量虽强,但他要破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蛛印一除,蛛皇立时就要察觉。眼下分不清敌友,昊光并不愿贸然惹下强敌,再思及季遥歌先前所喃的大蜘蛛,他一想便透。

  看来这趟进入流放之海的几人,皆大有来头。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竟在樱树下立定,久久未离。

  ————

  金蛟浮空,居高而望,纵然身形不比白狐,那身风范气势,却是天生的睥睨狂妄。

  “让涂山狐王青江出来与我说话。”金蛟为王兽,季遥歌自然有资格与九尾狐王对话。

  她那话分明未将流华君放在眼中,流华却也不恼,狐目沉下,自先前的震撼中脱离:“原来是来寻青江的。”她自语一句,又道,“可惜,青江早已以身祭海,殒落了。”

  “殒了?他殒在何处?”季遥歌问她。

  流华君吐舌舔舔颈腹雪毛绒毛,仍用原来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死了就是死了,海这么大,可能喂了哪条鱼也不知道,你找他为了何事?不如让我猜猜看……”她顿了顿,语中带笑,“是为了我族至宝,世祖幽瞳?”语毕,身后八尾忽如八根长绫疾速缠向季遥歌。

  季遥歌发出一声尖啸,身如金光般在雪白狐尾间躲避,耳畔只有流华挑衅的言语:“一只还未长成的金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当年你爹离梵在我跟前也只有伏低作小的份儿,你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语音未落,小金蛟就被狐尾缠中,狐尾狠狠一拽,就将季遥歌从半空中拽落地面,溅起一片花浪。流华君踱步而来,狐爪拨拨毛,风情万种地看着小蛟。季遥歌被缚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开口:“你认识蛟王?”

  “岂止认识,按辈份,你还得管我叫声流华姑姑。那老东西当年鞍前马后地讨好于我,如今怎么连面也不敢露,倒派了你这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过来?”

  季遥歌的声音,从那满天散落的花雨间透出,冰凉无情:“死了。蛟族一百二十三蛟,只剩下我。”

  缚在她身上的狐尾力道一减,流华君震惊非常地看着她:“蛟族……没了?”

  季遥歌从她的狐尾中脱身而出,落地时换回人形,流华君亦收起兽形,化作千娇百媚的人身,只是才刚还活色生香的女人,如今却神色怔然,含雾似的妩媚眼眸盯着地面不放。

  “离梵也不在了?”

  她用了一个“也”字,季遥歌满腹疑问想问,可她只是不理,自言自语:“青江不在了,北啸焚散,天禄族只剩昊光,如今,连离梵也殒了……只有我,还躲在这里……”

  “当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季遥歌忍不住打断流华君的神伤。她自小为人,长于万仞,未与兽族有过接触,感情不深,如今听流华君之语,猜测当初应该发生过重大变故,如今只想迫切弄明白。

  “我们是逃入流放之海的,为此,青江祭身于海,换来我族与天禄的苟延残存,却也永世不得脱离。”她低垂着头,迟迟不看季遥歌,金蛟之魂,没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季遥歌的身份,她也无谓隐瞒,“万万年前天地混沌未开,世祖神开天辟地,凿山通海,自天外带来四兽留在万华,往后数万年内,兽族繁衍数代,仙兽血脉化万千凡兽,只得几支近仙兽脉,被世祖神绘作《四十二兽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继续。

  “这《四十二兽谱》,则是用以镇守妖书《溯世》。”

第157章 亲事

  妖书《溯世》?

  季遥歌心中疑惑又增一重。这本最初从高八斗嘴里所听到的书,从一开始就以无比神秘的面目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禁录》之中关于它的寥寥数字,也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若得此书,纵横三界六道。任何一个修士看到,怕都会为之向往,为之疯儿。

  就这样一本书,她本以为该是传世神书,却不想今日流华君嘴里却以“妖”为其名,甚至需要以另一本书来镇守。

  季遥歌很想问明其中缘由,然而流华君正陷于回忆,关于《溯世》不过一笔带过,并没多说,她少不得按下疑虑,先仔细聆听流华君所述之事。

  多说几句,流华君似从初时的震惊悲戚中渐渐缓过劲来,她屈膝轻坐到树下,说起旧事。

  “近仙的古兽脉,共有四十二支,以蛟龙为首,烈凰、玄武、麒鹿次之,天禄、涂狐等数十兽脉跟随,一直散居在万华各隅,相安无事了数万年。我族与你们蛟族世代为友,你父亲离梵与青江,更是结拜过的兄弟,而我是青江的妹妹,故你唤我一声姑姑,也是应当。”

  这四支兽脉,季遥歌倒是听过。蛟龙居于恶水河,玄武位在冰湖,麒鹿潜在慈莲府,而烈凰比较特殊,栖身于西北玉华的烈凰秘境之中,至于其他兽脉,则在这数万年的迁徙之间,大多失了踪迹。天禄与涂狐,季遥歌也是今日才见着。

  “直到约五千年前,有人开始屠戮古兽兽脉,到被我们发现之时,已有近十支兽脉断绝。那时我狐族强盛,族人繁多,而所绝兽族是四十二兽中的弱脉,故当时也未多想,只疑有人灭兽取丹,这在修仙界并不少见。直到我王青江独挑万华二修,这件事,想必你亦听过。”流华道。

  季遥歌点点头——这段往事在她决定进九重天地之时便作过了解。青江王以心术独战两位大修,后至二人入魔,故被万华众修所驱,最后举族逃入此地。

  “青江乃是我涂狐一族万年不出的王兽,自小便天赋异禀,为我族至强,称王之后也确是他向那二位大能亲下战书,不过战到一半,他便发现异常。那二位通天大能身上皆埋有混沌之种,此种种于心房,吞灵识而长,虽对修行有大助,却会至人入魔。果不其然,战到后期,那两人成魔。那一战青江其实并未胜出,反而身负重伤,是借世祖幽瞳之力才勉强保命退回,可不想成魔的二修在万华大开杀界,至使万华生灵涂炭。这一切仇怨,最终都算在涂狐头上,方有万华驱狐之战。”

  提及此事,流华君长长一顿,方轻描淡写开口:“那一战,涂狐死伤八成,青江带着族人南逃,路上恰逢被人追诛的天禄兽。天禄为仁兽,素来安守一隅,不涉人间争斗,本身实力强悍,很少有人打天禄兽的主意,那一次却不知为何竟遇灭族之杀。昊光是天禄一族仅存的幼王,被青江救下。那时情势急迫,我二族皆有灭门之灾,最后是青江以世祖幽瞳强开此地通道,拼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将我们送入此地,他则以身祭海,化海魂守护此地。”

  语毕她抬头,美眸却哀思流泻:“其实想出去并不难,我知道出口在何处,那里有青江之魂镇守。魂魄不认善恶,只守执念,故不论何人想从那处进出,都需打败青江之魂。”

  王兽的力量通天,即便是魂力,也非寻常修士可敌,季遥歌如今可没有这等力量。

  “那世祖幽瞳……”

  “世祖幽瞳遗失在流放之海中。”流华君此时方有些恶意的笑容。

  “如此看来,显是有人暗中剿灭兽脉,先从弱族下手,而狐族强盛,一时难以尽剿,所以才设下毒计,以万华众修之力齐驱。”季遥歌此时倒已不再关注世祖幽瞳,自忖自言,脑中忽然闪过一光,“莫非蛟族之亡,也与此事有关?可不对呀,灭蛟之人是……”谢冷月寿元蛮打蛮算也才近三千岁,如何能牵涉到五千年前的事中去。

  “你将此事说予我听听。”流华君问道。

  季遥歌便将恶水河之役说出,却隐去后文不提。恶水河之役她所知并不详尽,只知应是谢冷月先派座下女弟子入恶水河为伏,后里应外合,设下大阵绞杀蛟族。那法阵季遥歌也见过,便是当日在双霞谷所设的绝杀之阵。

  流华君听后许久不语,过了一会才道:“你父亲离梵身为蛟王,又经九次鳞褪,其道早已近神,就算身边有人背叛,也断不至被一介低修所捕。那谢冷月区区化神境界,没有那份能耐。”

  季遥歌冷不丁冒起一丝寒意,这像是一场伏脉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大局,其中盘根错节,牵连之广,已超出她的想象。从前局势不明,她尚可抛开亲族独修己道,可如今迷雾揭开一角,却更加诡谲难明,就连谢冷月也不再是她唯一敌仇,而她也已从局外人成了局中棋。

  蛟族仅存的活口,虽然如今只剩蛟魂,可若对方意在屠尽全族,不论她藏身何处,怕也不会放过她,她无法独善其身。

  “灭族?到底为何要灭兽脉全族?”

  她的问题让流华君目色沉凝,开口的声音更加低沉:“这便涉及那本《四十二兽谱》。”

  谈话的内容又回到最初。

  “青江曾经说过,《四十二兽谱》乃是世祖神临去之时,以最后余力,合四兽骨血所绘,威力堪比天地。此谱以骨为树,以血为脉,四十二脉伏于万华天地,通四十二兽之力,此书之力,便源自万华所存的这四十二兽。但凡有一脉灭绝,此书威力便要减少一分。”

  “你说此谱是用来镇守妖书《溯世》,莫非……”季遥歌眉头蹙得越发紧。

  “你猜得与青江所猜大抵一样。”流华君头缓点。

  “此书到底有何来历,如此了得?还需外力镇压?”季遥歌大奇。

  “个中缘由,亦是青江根据前事推测,是真是假暂不可证。”流华君拂开膝头落的花瓣,说起此事来,“据传,《溯世》乃是世祖神耗毕生心力所著奇书,记载天之万象,地之万物,人之万法,著成之日书灵通天,已是活物,足以妖乱世间。为免祸生,世祖神方绘下这《四十二兽谱》,用以镇守此书,又建奇楼藏书,此楼便唤作……”

  “三星挂月阁。”季遥歌心有所悟,道出一名。

  “你怎么知道?”流华君眉尖拧起。

  “猜的。三星挂月阁乃是万华最神秘的所在,来历不明,成员不明,藏书万千,不为外人所窥,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若真有世祖奇楼,最可能有关联的,就是这三星挂月。”

  可很快,季遥歌又有新的不解之处:“那此书现还在世祖奇楼中?”

  灵海天卷,方都地卷,都是万年前的事,可见全书已散。她虽知此二卷下落,此时却也不敢贸然说出,只以话相探。

  “不在了。世祖幽瞳可观山海,青江曾以此宝窥探过,书已三分。”流华君摇了摇头,“《溯世》分作天、地、人三卷,天卷为天图,地卷为地脉,都还容易懂些,唯独那人卷,却最为神秘。”

  季遥歌沉忖不语——天地二卷她是见过的,按元还所解,灵海的《穹光岁河图》为天图,绘的是时间;方都的川经海脉便是地脉,绘的是虚空。三卷出其二,只有最后一卷,迟迟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