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修成诀 第127章

作者:落日蔷薇 标签: 爽文 玄幻仙侠

  想她季遥歌这辈子还没如此受制于人过,如今她是万分想将这只真蜘蛛捆起来泡到坛里浸成酒,可元还的性命攥在他手里头,她也不能拿他怎样,只能暗暗思考将他打晕拖回赤秀楼里关起来的可能性。

  就季遥歌思考的片刻时间里,楚隐已经走出老远,却又停在一方石岩上朝前张望。季遥歌跟去一看,却见前方无所事事地等候着季遥歌安排的巫羽族人正围作一圈,看着阿岩拈着叶哨驯虫兽玩。一段在常人听来诡异且毫无乐感的哨音高低起伏响起,十来只蛰伏在他脚边的虫子微微探起半身,跟着他的哨音动作。那些虫子各色皆有,火蜈青蝎紫蛛银蛇,俱是颜色鲜亮,体型较普通虫子要大上数倍,其中几只正张开嘴,几缕涎液滴落地面,将地上的青草灼成灰烬,可见其毒之烈。

  两个巫羽族人发现季遥歌的出现,转身前来邀请她,她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理她,自己则走到看得起劲的楚隐身边,低声试探:“喜欢?要不我让他们陪你?”

  楚隐转头睨她,冷笑:“雕虫小技,我虫族不喜欢。”季遥歌见他微启的唇间舌尖半卷,似乎发出人耳所不能闻的声音,心生不妙,只是不等她出言询问,巫羽族中已传来一阵惊声尖叫。

  那十来只虫子忽然失控飞到半空,朝着阿岩并围观几人喷吐毒涎,吓得众人慌忙朝外奔逃,那些虫子便又朝着楚隐飞来,两个巴掌大小的紫色巨蛛甚至弹到楚隐手背上,像只听话的猫咪般屈足趴下。楚隐仍是冷笑面对伏在脚旁的毒虫,看了眼季遥歌,忽然将巨蛛甩到地上,舌尖依然半卷。

  地面很快发出细微震动,窸窸窣窣的声响四面八方传来,草丛里露出密密麻麻的虫影,便是天空也传来嗡嗡的声响,似有虫群聚集飞来,巫羽族人已看得满面骇然,惊愕地看看楚隐,又将目光投入到潮水般涌来的虫兽身上。

  楚隐负手而立,面对虫群,便不负一个“皇”字,那丝王兽之气,轻而易举便震慑全场。

  修为不在,可他仍旧是梵天蛛皇,上古蛊父,虫之始祖,驭虫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世上又有谁可比拟。

  “够了!住手!”季遥歌喝止他。

  他却不肯罢休,只抬手指向前方:“季遥歌,帮我收伏它。”

  季遥歌顺之望去,只见密林深处有树木倾倒之声,似乎有庞然大物碾压而来,声势浩大。滚滚尘烟之中,一道巨影隐约可见,扁长的身体高高仰起,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已压到季遥歌前方。

  巫羽族人一眼认出:“蛾……银蛾古蝎……”

  话都没说完,这群人就已躲到季遥歌身后。

  季遥歌可从来不知道,她的赤秀岛上竟然蜇伏着此等骇人古虫。

第161章 历炼

  巫羽族人尖叫着四下逃散,巨大的虫影直奔楚隐,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这只银蛾古蝎将目标死死锁定楚隐,偏偏楚隐没事人一样站在季遥歌身后,大有将季遥歌视如肉盾的节奏。被他所召引而来的虫群聚集四周,将二人与银蛾古蝎围在了正中央。

  主峰上的花眠与苏朝笙几人已经察觉到此地异样,可不知哪里飞来片黑压压如同雨云般的蜂群,乌泱泱地笼罩在主峰前,拦住花眠与苏朝笙的脚步。虽然也就只能拦住片刻时间,但大敌当前,这一点时间就足够季遥歌出手。

  银蛾古蝎,顾名思义,背生蛾翅的巨蝎。蛾翅浅青,分前后两对四翅,张开之后呈三角形,轻盈漂亮,翅上生有红色瞳纹,又妖异非常。这对翅膀虽大,却无法令古蝎飞起,此蝎占了一个“古”字,在地底蛰伏千余年,养得蝎体硕大,沉重不堪,蛾翅带不动,早已失去飞行之力,然而蝎身又与普通蝎子不同,扁长的躯体如覆硬甲,六对十二足分布两侧,远观时像蜈蚣多与蝎子,动作十分之快,从这一路它前行的情况来看,这虫子的撞击力与躯体的坚硬度,都无比强悍。

  眼下也不知它被何物刺激,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季遥歌没有多少犹豫的机会,奉曦剑早已执在手中,眼见古蝎伏地冲来,她将奉曦剑横斩,银色电光劈地而落,古蝎发出声高亢虫鸣,半身高高仰起,避开季遥歌这道剑击。季遥歌的剑招却随之如雨落,银电一道接一道交错而出,只闻得数声金铁铮铮,季遥歌的剑招撞在古蝎的腹部,竟如打在坚铁上,只发出交鸣声,却没留下半丝剑痕,不由让季遥歌骇然——奉曦剑经过花眠重新祭炼,早已远胜从前,可对上古蝎竟无可奈何。

  古蝎半身仰起,漆黑双瞳就生在它前腹处,阴森森打量着季遥歌,背上蛾翅突然朝前扇下。别看它这对翅膀已经失去飞行之力,可双翅满覆青粉,一扇便化作阵青烟卷向季遥歌。

  “蛾青粉剧毒,沾之必蚀,你可要当心。”

  楚隐提前发出的警告打消季遥歌以风驱散青烟的决定,巫羽族人还在山间,这阵烟若被吹散,也不知会落到谁头上,到时都是麻烦。心念急转之下,她震掌打出一道罡风,左手扣出一枚灵器——群妖攻岛时死了一片,灵骨都被她炼成灵器,如今这枚就是其中一妖的天赋杀招,覆雨术。

  空气中的水灵气迅速集结,转眼就将蛾青粉溶于水中,再旋作水龙卷冲向古蝎。季遥歌自己则回身提着楚隐跃到半空。那水龙卷撞上古蝎,哗啦一声化成满天毒水落地,将这一片的草木灼成焦烟。古蝎退了两步,怒极震尾朝着季遥歌攻去,季遥歌只将楚隐往远处一丢,飞身避开它的利尾,腾至它背上,奉曦剑划出两道禁火,左右削向古蝎蛾翅。只听一声凄厉虫鸣,天禁火焚上那两对晶莹青翅,不消片刻就将其烧作齑粉,古蝎大怒,竟扭身飞起,倏尔将季遥歌蜷在躯体。季遥歌没想到古蝎之坚,连天禁火都烧之不去,转眼陷入极险。古蝎蜷紧躯体,季遥歌便觉躯体如被铁山挤压般,骨骼脏腑都要被挤断压炸,幸而此前她在冕都受昊光元力滋养,一身筋骨新锻,才能勉强承受这等压力,二者僵持之间,古蝎前腹的巨嘴张开,其间尖利口器带着吸腹之力,咬向季遥歌的脑袋。

  正是生死关头,半空的蜂群被一道火光撕开,猊兽火红长毛怒张,由天际飞扑而来,伴随着震天嘶吼,小猊落到古蝎背甲之上,尖利的锐爪自兽掌肉垫内伸出,狠狠刺进蝎甲。任凭古蝎疯狂扭动,猊兽就是不动,啃树噬铁的兽嘴张开,猛地咬在古蝎头顶尖须处,古蝎吃痛,蜷着季遥歌的力道一减,季遥歌执剑之手抽出,奉曦剑上电光伴着火色同时交闪,被她狠狠刺进古蝎蠕动的口器内,她借此势发力震身飞起,双手握紧奉曦剑柄,将几乎要没入古蝎口器的长剑往蝎腹下剖去——

  一声尖鸣响彻天宇,古蝎腹部被剖作两半,粘稠腥臭的血液浇了季遥歌一身。季遥歌喘着粗气站在蝎尾处,双手紧握的奉曦还没在虫腹内。

  大战初止,可生死惊变,一时半会却也无人回神,只有楚隐慢条斯理地避开地上一滩滩的脏血,走到季遥歌身边,嘲道:“区区一只银蛾蝎,竟也将你逼到这般田地。”

  凭心而论,这一战来势汹汹,除了中间的惊险外,解决得也算干脆利落。以结丹圆满的境界能如此迅速击杀修炼千余年的毒虫,已属不易,论理这虫子的境界还要在季遥歌之上,但楚隐眸中对她的挑剔嫌弃,却明明白白。

  季遥歌才经生死,眼中杀气未褪,闻言将奉曦自蝎腹抽出,一道虫血跟着飞出半尺远,楚隐侧身避开,却见季遥歌缓缓举起的奉曦,剑尖直指楚隐。小猊亦从蝎背跳下,冲到季遥歌身边,压低身体,双目含凶,朝着楚隐低吼连连。

  “别以为占着他的躯体,我便不能拿你怎样。”她冷然开口,怒火被压在胸间,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楚隐却对她和猊兽的盛怒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蝎身旁,伸脚挑开蝎腹,弯腰探手摸出一枚泛着碧光的圆石,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这才露出些微满意的笑。山顶上的苏朝笙与花眠都已赶到,二人见着那圆石,倒是异口同声惊道:“虫涎矿。”

  虫涎矿并非妖兽内丹,而是虫兽吞食地底某些矿物后在体内积聚而成的矿石。此类矿石极其罕见,经由虫体日夜祭炼,杂质被涤出虫体,只剩最纯的晶体,就这么拳头大小一块,别说是流放之海,就算在万华,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楚隐唇边的满意很快又被嫌弃取代:“太小了。”说罢将那虫涎矿扔到季遥歌怀中,又踢踢蝎子,挑了眉道,“把这蝎子抬回去炼几件战铠还是可以的,就是可惜了它那对青翅,上头的青粉才是这虫子全身上下的精髓,炼、毒的好东西。”随后又瞪季遥歌,似乎怨她暴殄天物。

  “你去这蝎虫的来处探探,它的巢穴在地下十丈,应该有个木纹石矿,弄不好还有矿母。”楚隐朝花眠吩咐道。

  “是……”花眠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臣服在对方不动声色的气势中。

  楚隐抖抖衣袖,朝季遥歌走去:“快点解决你手上的事,把时间腾出来给我。”

  像是笃定季遥歌不能拿他怎样般,他无视她眼中警告,照样目中无人。季遥歌恼火地甩剑——这样一个和元还截然相反的人物,她是硬不得,软不得,怎样都没有办法。

  “你到底意欲何为,给个痛快话!”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角几乎要飞到天上,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一只古蝎就把你的修为试探出来,身法太慢,灵气滞涩,术法不知变通,遇上强敌只知博命相拼,要不是你命大没遇见真正的对手,早就死个七八九十回了,我要指望你保护,恐怕也得死上四五六回。元还说你历炼不够,果然是真,这要调、教起来,简直……”

  后半段话他煞住,季遥歌却听得分明,抓住重点:“是元还……”

  楚隐这会表情才有所松动,不情不愿地转身——对,元还肯放他出来的条件,就是让他必需跟着季遥歌,为其指点历炼,他堂堂一介虫中皇者,总受元还制约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还要再受季遥歌的气,这让他颜面何存?

  “是,是元还指名,让你‘保护’我!”换个说法,楚隐心里才舒服许多,保镖太无能,他适当给些指点,倒也说得过去。

  ————

  出了古蝎这个插曲后,楚隐倒没立刻再找季遥歌的麻烦,而是自行往岛上探去,也不知在沉思什么。他有驭虫的本领,安危倒也无虞,只是季遥歌毕竟牵挂元还的肉身,便令三个巫羽族人远远跟着。巫羽族人自打见过楚隐的能耐后,就跟看祖宗似的看他,也不需要季遥歌特别交代,便二话不说接下这差使。

  季遥歌这才得空回主峰,泡进苏朝笙给备妥的药汤里,舒舒服服地放个松。这趟连轴转下来,劳心劳力倒比修炼还让人疲倦,百种药草所烧成的药汤泡起她筋骨内的酸涩倦乏,一时间她竟沉沉入定,思考起楚隐之语来。

  诚如楚隐所言,她虽然境界与修为比一般人强,可弱点也非常明显——这一路修来,她专注媚骨心术,并未多修外法,所有步伐剑术还是当初在万仞所学。当年她只在万仞山呆了两百年,所学有限,早就已经不够用了,此外便是灵骨所化的灵器。可灵器虽灵活厉害,也难保有用尽之时,倘若一朝用空又遇强敌,她岂非束手无策。

  再来就是武器法宝符箓,奉曦剑倒已足够厉害,已绰绰有余;法宝符箓她用得不多,身边就是两个炼器大家,她兜里法宝并不缺,只不过用得太少。法宝这东西,用来救命倒是可以,可用多了对自身修行并无大益。

  如今她正缺历炼。所谓历炼,说白了便是在经生历死的斗法间搏杀出来的真正本领,坚韧的躯壳,灵敏的感知,灵活的反应,精湛的身手,都要匹配她接下来所有到达的境界。她没有老师,只能靠自己摸索,这个过程将会特别艰难漫长。

  元还不惜将躯壳借于楚隐作为交换条件,为的正是给她找个合适的教导人选——他就是这么个人,面冷心热,待知己那是尽心筹谋,毫无保留。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纵使未动情爱,那感情也早存心间,这正是季遥歌愿意拼尽所有保全赤秀,保其平安的最大原因。这世上,她再没遇到这样的男人,磊落为友,坦荡言爱,疏冷的表相下,是满腔沸火。都说道途孤冷,若得这捧温手沸火,谁又愿意放开?

  思绪纷杂之际,烫人的药汤里却忽然注入几丝阴冷,季遥歌从沉思中醒来,药汤却在她睁眼瞬间尽数转作刺骨冰寒,她自汤中掩胸飞出,一掌震碎浴桶。水花飞作漫天冰粒,几只长虫随之从天下落下,楚隐的身影在水帘后若隐若现,照旧是高高在上的口吻:“作为修士,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

  “楚隐!”才刚生出的些微好感转眼消散,季遥歌这会真是恨不得把这蜘蛛一节节剁碎。

  元还真是……给她找了好大一个麻烦。

  ————

  接下去的时间,季遥歌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受到楚隐的特别关爱——不管是独自行功运气时,还是在与花眠、苏朝笙等人商讨事情,亦或是在岛上安排事务时,都会遇到突如其来的攻击。或毒虫或猛兽,无一不是凶悍异常。季遥歌从最初的盛怒,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其间曲折,可谓九转十弯,但到底还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不得不说,生死相搏,是最好的历炼。

  楚隐从来没对她手下留情过。

  赤秀岛的事,也在这一日日的历炼中,慢慢商议出了头绪。她所带回的十万晶石已经放入八极大阵中,阵法又能维持五个月时间。因有巫羽族入岛的关系,岛上特辟出一块闲地给巫羽族人居住。巫羽族人平日里除了安排专人驯养苏朝笙所需虫兽外,另还拓地种草,协助苏朝笙炼丹,至于另一部分修行出众的巫羽人则被分作两班轮值,日夜在岛外巡飞,以便能第一时间发现异状。而苏朝笙则提供他们日常修行所需的灵草与澄晶作为报答,二者互利,磨得也算顺利。

  因为有巫羽族的加入,有人看炉护火,苏朝笙炼丹的速度明显增加,这几日便都在加紧赶制答应了秦渺的丹药。花眠见状眼红得不行,便直嚷着也要人手,以便打造更多的器具。

  “你莫急,我是打算多找些妖兽入驻赤秀,除了可以做些杂役外,也算是替赤秀增加些防御。”季遥歌思考了许多时日,早在心中拿定主意。

  “你是准备囤兵?”苏朝笙蹙眉,“但此地妖兽多数各自为政,未必忠诚,若是混入一二居心叵测之徒,岂非坏事?”

  三人商议大事时,便都坐在赤秀楼的大殿内,关起门来讨论。

  “我知道,所以我不准备收容零散妖兽,要么就举族收下,他们全族的身家性命都要攥在我等手上,才能安心行事。这点你们倒无需担心,我打算先与昊光合作,看能否从冕都迁移部分妖族过来。只是以咱们岛上眼下状况,在保证正常运转的情况,能容纳接收多少妖兽,还需要二位拿个主意。”季遥歌毕竟在岛上的时间不长,了解有限,然这接收妖兽的数量是要作长远考量的,少了没有太大作用,多了又恐赤秀岛消耗不起,需得结合岛上产出与苏花二人的炼制速度,以及季遥歌带回晶石的周转能力综合考虑。

  “我与苏姐姐这几日会将岛上物资盘点一遍,给你答复。”花眠与苏朝笙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不急,过两日我会去趟安海城,托她采买打听的物资,应该有些眉目,你们还需要哪些东西,列个明细予我,我再给你们寻去。”

  这第二趟离岛,季遥歌的时间可就充裕许多,不过安海城要跑,冕都还要再去一趟,几件大事都要有所决定,时间虽多了,可仍是刻不容缓。

  几人商议妥当,便又散去各自行事,余话不提。岛上各人皆身兼数职,每日忙碌不断,倒渐渐有了些宗门雏形。如此这般,季遥歌在赤秀岛又留半个月,呆足一个半月后,各项章程方草草拟定,由胡小六撰作文书后交给季遥歌。

  出海日期定下,万事议妥,众人才得片刻消闲。

  ————

  这厢赤秀岛百般筹谋,那厢流放之海也已暗潮数涌。

  无风无浪的平静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而这平静都随着昊光的决定而即将消散。

  “决定了?”流华君与昊光并肩而立,看着海面上集结的妖兽,淡道。

  “决定了。”昊光断然开口。

第162章 蜘蛛

  尽管流放之海的大修们已经敏锐地嗅到山雨欲来之势,但对大多数妖兽而言,这地方仍旧只是充满暗斗的追逐地,长久的平静让人放松警惕,赤秀岛的人也一样。

  出行在即,万事俱备,季遥歌只头疼一件事——楚隐的去留。

  依楚隐的性格,若是跟她出海,她不止要应付他时不时给出的“惊喜”,还要保证他的安全,毫无疑问这将是巨大的麻烦。季遥歌没傻,关于楚隐的去留她的决定非常坚定,哪怕有元还的因素在其中,也不能动摇分毫。可若是不带,楚隐必不会同意,所以季遥歌既不问他意见,也没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她只做了一件事。

  哗——

  惊浪卷天声不绝于耳,海面上有人踏浪而行,身后是高达十丈的巨大黑浪,似巨兽之口,翻腾落下将那人一口吞噬。海边悬崖上,楚隐盘膝而坐,膝旁木几上摆着酒具,他自斟自饮,并不抬眼看被黑浪吞噬的人。不过片刻,那片黑浪又从海中翻滚而出,似沸腾的黑色岩浆,浪头托起季遥歌,待到最高处,季遥歌忽然跃起,掐诀拈一线灵气,灌入浪花中。

  微弱的声音响起,这片黑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冻结在半空,宛如从海中长出的山峰。季遥歌自浪头跳上悬崖,抹着额上细布的汗珠,两步走到楚隐身边。楚隐以酒润唇,仍未抬头:“还是太慢。”

  不消说,那黑浪又是他给季遥歌安排的历炼,水里密密麻麻都是虫子,所以看着发黑,不过眼下都被冻在半空。季遥歌这段时间拜他所赐,身手见长,倒也受教,只道:“步法还差些火候,我会再练练。”

  这态度让楚隐满意,他“嗯”了声,又听季遥歌问他:“元还的身手,也是你教的?”

  “我与他之间,只有争抢厮杀的关系。”楚隐漫不经心回答道。

  季遥歌今日似乎有空,还很好奇,自顾自坐到他身边,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楚隐手中酒盅一顿,眉头蹙了蹙,仿佛想起什么不太开心的事,片刻后才答:“怎么?他没告诉过你?他与我是死仇,不死无休的那种。他和他的伙伴毁我巢穴,屠我子民,我便以他的躯壳作穴,借他之手吞了他的同伴……是五个,还是六个人来着?两千多年了,我都记不清,好像还有个小姑娘,与你差不多年纪,香喷喷甜滋滋,味道可好了。”

  “……”季遥歌竟一时接不上话来。

  他抿口酒,谈兴被她勾起,道:“其实他早就死了,被我一脚穿心而亡,这躯壳已是死物,不过借着我的梵天困生咒强留人世,倒把我也困在这躯壳内,真是可恨。”

  两千多年,和仇人共用一体,谁也奈何不了谁,任由漫长岁月麻木仇恨,这种滋味以蚀心灼骨来形容,毫不为过,不过楚隐和元还似都没有将这些感情形于色,如今听他提来,也仿佛只是个笑话。

  季遥歌有些失神,想的是方都内的尸体。

  他的生死,似乎一直都是谜团。

  “我和他势必只能留下一个。”楚隐把酒盅搁下,微歪了头盯着季遥歌,“你说会是谁?”

  “那必然会是他。”季遥歌毫无迟疑。

  楚隐大笑:“你就如此信任他?你甚至不知他的来历……”说罢他收笑,目光专注地盯着她,金眸内折出深邃莫测的光芒,低低地开口,“轮回千世,可能你也只是他漫长修行里的一个轮回棋子,你不好奇吗?”

  这已是他第二次作此言语,季遥歌面色如常,听着他故弄玄虚的话语,数着他心弦的节奏,只道:“那你呢?”

  “我?”金瞳撞上她的眸,她的眼眸似有无数花朵绽放,一朵一形,勾引着人往里深究,楚隐只凝视片刻,随即发现异样,已是不及,魂神俱被吸入她那瞳眸中。

  伸手抱下晕过去的男人,季遥歌松口气——要想骗到他放松警惕可不容易,如何不伤分毫将他制住,这可比与那些蛇虫鼠蚁斗法还难。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得手了一次。闭上眼的男人是元还的模样,季遥歌用力掐掐他的脸蛋,直到掐起一片红痕,才略略解恨,她暗道了句:“元还是不是也没同你说过,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没用。好好睡吧。”语毕,她将人背起,几个纵跃已上了主峰,把人背进赤秀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