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日蔷薇
季遥歌远远看着,脸上喜怒皆无,倒是慈莲从震惊中回神,脸上兽纹消退,看着眼前这一幕道:“你不去取回你的肉身吗?这可是……”是世上仅存的蛟,亦是万兽之王,若是消亡,这世间便真的再无蛟族,蛟脉就此断绝。
“生而为蛟,我无从选择。离梵与长夷予我骨血,我亦无选择。而今我就将这身体还给他们,蛟族不肯承认我,我亦不需要他们的承认。从我变成季遥歌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回头。”
骨血可改,魂神不灭,从今往后,她只是她。
“你……”便是慈莲修行多年,见惯生死场面,也不禁为她此刻绝决所震。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断,才能以这样强硬的方式与过去告别,舍弃骨血,舍弃宗族,舍弃父母,舍弃力量……而在这绝决背后,又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蛟脉断绝,他始终辜负好友所托,但面对季遥歌,他却实难出手阻止,这千年仙途她走得委实艰难,只稍稍一想,慈莲便替她心疼,哪里还忍责怪于她?
皮肉已撕,蛟骨外露,覆在金蛟之上的蛟魂化作黑色魂焰,烧向蛟骨。蛟骨本是至坚至硬之物,可在蛟魂魂焰之下却如金子般融化。原风晚撕心裂肺地叫起,很快却又渐渐没了声息。一团青光忽然从蛟头飞出,元还率先发现,眉头一蹙,只道:“想逃?”手已随之凌空抓去。
那青光正是原风晚的元神,她眼见白韵肉身难保,只能弃卒保车,舍弃肉身,以元神遁逃。元还来势奇快,青光隐匿不及,眼见要被他抓住,青光内却忽闪过黑芒,将元还之手拦下,更以极快之速包裹原风晚的元神,接着便越化越小,倏尔消失在众人眼前。
“算了。那应该是鬼域至宝,一直藏在她元神之内,我曾吃过两次亏。”季遥歌对原风晚的生死并不关心,不管她的元神被救到何处,没了肉身,她又已夺舍过一次,本身修为也不高,再想遇到合适的肉身机会非常渺茫,等着她的只有更加痛苦的境遇,不足为惧。
失去元神的蛟体没了控制,又渐渐现出人形,只是到底已受侵蚀,也与长夷一般,化作半人半蛟。魂影间透出白韵姣美的容颜,可顷刻间又被魂影掩去。魂焰大作,在她身躯焚如墨蝶,金色星沙飞扬满天,俱是她的蛟骨所化。四人站在这星沙之间,竟无言可表。
从今往后,白韵不再。
“你哭了。”元还回到她身侧,忽抬手摩挲她眼下皮肤,拭起一道浅浅湿痕。
她伸手接下空中一点星沙,对自己的泪水毫无所觉,只是道:“元还,看着自己死去,化成灰烬,这滋味,很奇怪呢。”
再绝决,毕竟曾是她的一部分,剜肉而去,自然也是会痛的。
“是很奇怪。”元还赞同了她的话。
这场焚烧还在持续着,渊内的金沙越来越多,潜渊深处却卷起一阵古怪的风,只将四周围的金沙通通抽向深处,那魂焰似乎惧怕这风,被从蛟骨之上吹散,又化作人影散落各处。
优雅动听的女人声音从深处传来:“金蛟的灰烬……是谁来了?离梵?还是韵儿?”
众人一惊,竟是长夷醒来。
————
鬼域北地,地阳宗的狼牙岭上,一团黑影裂空而出,在阴影深重的树丛间飞出数丈,黑色渐退,露出其下明灭不停的青色光团。
青光已十分不稳,仿佛随时要消失般。
原风晚这元神离体前受蛟魂噬咬,又耗费巨力施展鬼宝脱逃,眼下已极端不稳,随时就要湮灭。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挑选合适的肉身,只希望能有活物出现在眼前,再拖下去,不到一炷香时间她就要灰飞烟灭。
可这狼牙岭人烟荒芜,她飞出老远也未寻得活口,正是惊急之刻,远处树上似有人影晃动,她心中一喜,不及细想便全力掠去,瞧准那人后脑倏尔没入。
砰——
因为她的侵入,树上这人失去控制从高处落下,摔进河中,溅起满天水花。
鬼域的月,弯如血色獠牙。夜幕降临,獠月初升之时,摔进河中的人有了动静。原风晚用这新得的肉身扶着湿溅的岩石站起,还来不及适应新的肉身,便借着月光在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灰败而布满皱纹的皮肤,干瘦的身体几乎看不出一点性别特征,双颊削若无肉,瞳眸外突,是丑陋而狰狞的长相。体内经脉滞涩,灵气杂爻,没有内丹并且灵阴深重——
“啊——”她惊声尖叫,可声音粗沉沙哑。
这是鬼域内最低等的存在,半人半鬼的劣魔。
别说和从前的白韵相比,就算资质最差的修士,也比不上。
“不,不,不要!”
她疯狂拍打河水,将倒影打得稀碎,可不论如何拍打,这可怕的倒影最终还是凝结显现,提醒她这个无法再改变的事实。她从艳绝万仞的白韵,沦为丑陋不堪的存在。
再也,回不去。
第201章 吞噬龙丹
渊中重重青雾都随这阵风被抽散,魂影四散而立,就连蛟魂军也都退居两侧。长夷的身影不再云山雾罩,目光仍显迷茫,却已落在四人身上。季遥歌判断不出长夷如今修为到底臻至哪一阶段,她虽是蛟族罪人,但因为吞噬仙龙内丹的关系,身上自然散发出始祖古龙的仙压,令这四周的蛟魂充满敬畏,故她一出声,这渊内没有任何一个蛟魂敢接话。
“谁?是谁来了?”长夷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缓缓降下竖立半空的人身,她惊人的容颜便愈发清晰。
“开启祭台出口的机关,藏在潜渊之内,机关一共九个,依混元而列,位置并不固定。元还,你最擅推演之算,你带慈莲叔叔和小六分头行事,长夷与蛟魂交给我,我来拖时间。”季遥歌冷静道。进来后自然就有出去的法门,她从前听离梵提过一两嘴这里的机关法阵,因为太过复杂也只懂个大概,但有元还在此,只要告诉他关键所在,这些机关必定难不倒他。
元还点头,道了声“你多小心”,便与慈莲并胡小六再度隐入仙雾中。季遥歌上前数步,浮空而起,静悬长夷面前。千年过去,长夷的形容半点未变,甚至还要美上几分。见她浮到面前,长夷仍旧懵懂,不论是白韵还是季遥歌,她都没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空气里的金色光点绕在她的身边,便一阵洒金的透明纱练,她问得有些不耐烦,下巴高高仰起,优雅开口:“说,是韵儿,还是离梵?你不说话,我就把你们都吃掉。”虽是为母之人,可那眉目和语气间,仍旧留有少女任性骄纵的韵味,威胁的话也说得让人动心。
漂亮的人总比普通人要多些任性的权利,长夷也不例外,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美貌,是最利的剑。
季遥歌压低声音启唇:“长夷师姐,我是白韵,你的师妹,谢冷月的六弟子。”她通身上下气势似乎随着她的话一字一字改变——俯望苍生眸蓄悲悯,唇畔微扬温柔慈怜,不再像季遥歌自己。
长夷迷茫的双眸骤然睁开,怔怔盯着她,饱满如花的唇张开,良久方能言语:“师妹?白韵?不……这不可能……师父为何会把你收为徒弟?你是我的女儿,他为什么要收你为徒?”透亮的眼眸浮起几分雾光,愈发哀怜,动人心魄,“师父呢?师父在哪里?他在哪里?”
季遥歌又浮得高了一些,俯身而望,落在长夷眼中,又是一番变化,也不再是白韵了。
万相归真,惑人无形,可操纵人心,长夷所见,是她所思,并非她的女儿,也不是蛟王,而是——
“师父?!”长夷眉梢一扬,充满惊喜,“你来了?你终于来接我了?长夷知错了,求师父带我离开恶水吧,我什么都不要,我想回到师父身边……镜泽,我很想你……”
镜泽,那是谢冷月的号。
“你何错之有?”“他”垂目而问,眼现三分悲柔。
“我不该误信他人之言,贪求蛟族仙龙内丹;不该为了仙龙内丹将你舍弃,委身离梵;不该借你之手对付蛟族;不该在你予以百般信任之时一意孤行吞噬内丹……落得这般下场是我咎由自取,我承认我有野心,我也想变强,可是镜泽,没有仙龙内丹,你会被心魔侵蚀,我不想到最后你心智全失沦为堕魔,那样我再强,又有何意义?”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双眸通红,迷茫之色尽去。
“心魔?他人之言?你说清楚些。”季遥歌淡道。
“是啊,你忘了?那年你得到一张宝图,带着我去混沌迷界擒捕巨幽幼兽,在那里被混沌之气种心,从此邪根深种,慢慢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曾有多好,后来就有多可怕……我们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法将混沌之气拔除,那人告诉我说,蛟族的仙龙内丹至罡至正,能驱散混沌之气。”
长夷的回忆有些凌乱,季遥歌听得极细,才从她所言之中寻得当年脉络。
那时恰逢万华有传恶蛟噬人,专从人间捉回凡人吞噬,因而几宗合力派人前往查探,长夷正是其中之一。她便借此机会暗中查探龙丹之事,发现此物乃是蛟族至宝,当世只得一颗,非金蛟之血不得接触,就算是混入蛟族,也偷不到。
“那人给了我们很多东西,宝图和《寒虚录》,还有巨幽驯养之法,仙龙内丹的用处也是他说的,后来……后来好像还把灭天弩带给镜泽了……镜泽不坏的时候说过,那人很可怕,是这万华之上最可怕的存在,在他眼中,万华没有秘密可言,他还能推演星宙变迁,过去未来……极其可怕……”说到这里,长夷忽然面露恐惧。
“那人是谁?”季遥歌如今已完全肯定,蛟族的覆灭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劫难,谢冷月与长夷通通被人利用。毕竟蛟族是《四十二兽谱》之首,又有仙龙内丹存在,要想彻底绞灭极为困难,所以才有长夷盗取内丹的安排。
那人伏脉千年,筹谋如此棋局,想来便令人心寒,他们皆为局中棋子,也许在未来的某天,她季遥歌也会成为其中一枚……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提过名号,我只知道此人应该出自三星挂月阁。”长夷说完,长长的蛟躯一蜷,她扭到季遥歌身前,扬手抚向她的脸颊,“镜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说过会和我结礼,带我离开……”目光一闪,她忽然惊惧地缩回手,“不,你不是镜泽,你是离梵。你……你来了……”
季遥歌并未改变自己的表象,她看到的,仍旧是她千年所思。除了谢冷月,她竟也还记挂离梵。
“你一直恨我?”季遥歌沉沉开口——她的记忆不深,又过了许多年,父母相处的情景早已忘得差不多,偶尔闪过的也只零星片段。蛟王离梵生性霸道张狂,长夷却也被谢冷月宠得任性骄纵,两人相处,要么火星四迸,要么冷漠以对,很少有柔情四溢的时刻。人心太过复杂,要说离梵从未爱过长夷,可能也不妥。若是不爱,他便不会力排众异将蛟妃之位给她,不会明知她居心叵测也留她在恶水百年,要知蛟妃地位在蛟族仅仅次于蛟王而已,就算她孕有后嗣,这个位置他也可以不给她的。
可要说爱……离梵身边美人环绕,从来不缺,长夷不是唯一。就连流华君都曾受过他的追慕,可想而知帝王君情,从古至今,从凡至仙,都一样泛滥成灾。
长夷如此骄傲的人,又有谢冷月珠玉在前,她怎会爱上离梵?
长夷垂下头,乌发半掩娇颜,只露琼鼻,语气不似先前那样孩子气,是成熟的女人风韵:“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很多遍。我与你夫妻百年,又生下韵儿,恨什么?要恨,也只恨我自己,一步错,满盘错。”当年她为离梵所救,虽事出意外,却也恰合她意,为了打探内丹下落,她自然投其所好,以美色惑之,谁能料想离梵动了真情,知道她目的与身份时勃然大怒,竟强行占去她的身体。她便索性借此顺水推舟,与离梵关系再进一步,留在恶水,后来更是成为蛟妃。那场结礼,轰动整个万华,谢冷月却是因她之负,行功时被混沌之气攻心,至此连一丝善念都不复存在,也绝了恋她之情。蛟灭当日,他明知她被困恶水,却再不寻她,一别千年。
除了她自己,她能恨谁?又该恨谁?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忘记镜泽,做你的蛟妃,可你……你处处伤我,蛟族亦不肯接纳我,就连韵儿也因此受尽排挤奚落。我在恶水度日如年,于是沉迷修炼,渴望力量,仙龙内丹成为我势在必得之物。有了内丹,我可以得到力量,也能回到镜泽身边,只是我没想到……镜泽居然,屠尽蛟族。”长夷说着自嘲笑起,“你瞧,我吞了内丹又有何用,人不人魔不魔,永囚深渊,我多想变回人,哪怕一无所有也不在乎。”
她伸手摩挲自己腰下蛟鳞,斜抬起头看季遥歌,目光却又是一改。
“不是,你不是离梵,你是……我的韵儿?”她疑惑飞起,上上下下打量起季遥歌来。
她在季遥歌身上看到的第三个人,是白韵,仍旧是她千年所思。
“你长这么大了?”她又有些感慨,“当年才那么小,脑袋上抓两个小髻,被你爹抱在怀里,他变一朵花,你就咯咯笑个没完,又要星星月亮,夏花冬雪……我没看过离梵那么温柔的模样。”
那也是季遥歌记忆里罕有的温情,不过剩下些许碎片。蛟族事务繁忙,离梵不常见她,在恶水河十三年,她都没见过他几面,偶尔相见也是冷漠以对,除了因为她无法化蛟不得重视之外,怕也因为长夷与他之间种种矛盾。
“你怎么不喊我了?”长夷拂过季遥歌的鬓发,温柔道,“是了,他们都恨我,你也怨我。也对,我就没好好待过你,你只是我成为蛟妃的棋子,我用你的化蛟之力谋求蛟族信任,以期能得到内丹下落……”如果说谢冷月与离梵同她之间的恩怨,还有些唏嘘之处,那么她对这个女儿的亏欠,则是全然的利用。
从出生到成长,白韵都只是她的武器,离梵的态度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没有哪个男人会待见处心积虑的棋子,即便是他的女儿。
这么多年,亲口听到长夷说出这句话,季遥歌只觉得解脱——她不必再为父母对她的苛待想尽无数借口,也不必再去期待并不存在的感情,千年的漫长岁月,让她已能坚定而平静地看待长夷今天这番话。
“韵儿,对不起……”长夷绕着季遥歌缓慢地游走,庞大的蛟体将她松松圈在其间。
“季遥歌,快点回来,长夷已经沦为蛟魔,很容易失控,你危险!”元还的声音不期然在季遥歌元神中响起。
季遥歌闭了闭眼,身形微微一动,打算抽身而出,不妨那庞大的蛟躯却突然收紧,可怕的挤压力几乎要绞断她的骨骼,季遥歌呼吸一滞,蛟魔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对,你刚才叫我什么?师姐?你是他的徒弟?他怎么能收你为徒?他有了你做徒弟,是不是不要我了?”几句似颠似狂的呢喃响过,她忽然又疯道,“你也是蛟,我把龙丹给你,你就是蛟中之蛟。我的女儿,会是天下最强大的蛟,而我,我也能化回人形,离开这里。两全其美,你说好不好?”
虽是询问,蛟魔却没有要她回答的打算。
那厢元还已启动到第七个机关,地底正隆隆作响,他转头望去,顿时色变,不由道了声:“糟了。”
蛟魔已通体发光,腹间一枚光华流转的金丹隐隐浮现,无上仙力瞬间充斥整个潜渊,四周所有蛟魂尽皆跪倒。季遥歌施尽全力挣扎,却难逃蛟魔之缚,纵有千般神通,却是施展不得。
那金丹已从蛟魔腹中上浮至她额间,又从眉心处缓缓浮现,刹那间整个潜渊似被万丈阳光所笼,逼得众人不得不闭上双眸。眼见那龙丹飞至自己眉心位置,季遥歌心中大急,她早非蛟龙之躯,所存不过蛟魂,这龙丹入体,下场怕要和长夷一样,沦为蛟魔。可凭她如何挣扎,就是脱身不得,而赶来的元还与慈莲又被蛟魔之力拦在数丈之外,一时之间无法抢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龙丹没入季遥歌眉心之间。
转眼间,风云剧变。
纵以元还之能也措手不及,惊变之下他双眸金瞳闪起,竟将蛛皇逼出。
楚隐的声音响起:“仙龙内丹,她一个元婴修士,根本无法承受。”
“楚隐,你若能帮她,我便再将这肉身予你三百年。”元还欲同其交换。
楚隐却是冷笑一声:“来不及了。那仙龙内丹何等神物,以你我今时之力,根本帮不了她。”
“那有何法?”元还看着全身泛金的季遥歌,犹不死心问道。
“办法……”楚隐轻声一喃,“不是没有。把他叫出来就可以了。”
“谁?”
“你的本尊……灭劫之能,临仙之力,要救她只是小事一桩。”
楚隐的声音缥缈不定,带着不怀好意的嘲意,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灭劫期的道行,已是万华顶尖,离飞升仅一步之遥,所缺不过天雷大劫而已。
第202章 青金异蛟
蛟魔的躯体将季遥歌紧紧缠在半空,四周气流瞬息万变,金色的蛟骨灰烬随之飞旋,长夷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发出,季遥歌却已吐不出半个字来。仙龙内丹入体,她的皮肤似乎突然化作透明,血液被染作金黄,如同地下淌过的炽热岩浆,浮现皮肤之上。龙丹炽热难当,进入她元神后所释出的可怕热度,像要烧融她的躯体和元神。
痛楚从元神传遍四肢百骸,季遥歌骇然发现,自己才结没多久的元婴陷入灼热火海,躯壳内血液沸腾似要穿透经脉,骨骼、肌肉乃至脏腑都在融化,她的身体内部好似化作一滩浆液,并拢的双腿也融成一条细长蛟尾。毫无疑问这个过程极端痛苦,以她这千年磨砺,也抵受不住身体所受之苦,恨不得元神脱窍,然而在龙丹的力量之下,她的元神被死死禁锢在这具人类的躯壳中,像金铁被熔炼再铸,元神濒临崩溃。
一道尖厉的龙吟冲天而起,回荡在潜渊之内,金蛟蛟魂浮现在季遥歌躯体之上,急欲挣脱束缚,可龙丹金光却如无数索链将她绑在这躯壳内,她痛到五感尽失。蛟魔满面欣慰地看着不断挣扎的她,自己躯壳上的银鳞却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其下湿滑的带着蛇纹的皮肤。
双腿已经消失,季遥歌腰部以下已化作蛟尾,并在逐渐抽长,人类的皮肤被撕扯撑开,无数血纹遍布其上,看着触目惊心。地上其他人的呼喊,她通通听不见,神智陷入迷茫。透明的肌肤被悄然长出蛟鳞由内撕裂,生鳞的过程,鲜血淋漓。新生的蛟尾在垂到地面,在地上胡乱甩着,将附近散布的魂晶与宝物打得凌乱。
季遥歌的知觉化作混沌,元婴逐渐融化,龙丹仍在持续焚烧着她的躯壳,随着这痛苦的转变,庞大的力量转而涌进新生的身体,她涨得恨不能将自己炸得粉碎才痛快……
百般折磨之下,她好似听到一阵微弱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