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修成诀 第87章

作者:落日蔷薇 标签: 爽文 玄幻仙侠

  “你说我所走的帝王道是我的选择?这真是我的选择?还是你给我的选择?明华丹的反噬,袁仙君已经向我说过,但我仍旧决定服食,这才是我的选择。”他又道,“可是师父你呢?这么多年,你每一次决定,每一回离开,从来没给过我任何理由,哪怕一声解释都没有。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永远只能成为你安排的棋子。师父,我早就不需要你步步为营替我筹谋,可你宁愿留在乔庆云身边四年,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双目寒霜遍结,一掌撕开宽袍衣襟,露出左肩至胸口一道深邃伤痕。

  “师父可还记得这道伤?我在战场上受过无数次伤,不是没有比这更重的伤,但这道伤却是我毕生最痛。那日如果我死在乔庆云手下,师父是不是连眼也不会眨一下?”

  哪种伤最狠?不是致命的伤,是剜在心口的痛。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不是无可替代的人,想做你徒弟的人大把存在,你随时可以再挑一个人来继承所谓故人执念,甚至于,我在你眼中,就只是个替代品。”他盯着她的眼,“师父,你扪心自问,我之于你,难道就不是淮帝之于明御?”

  轻轻一句质问,却令季遥歌原本陷入回忆与沉思的目光一凛。

  她只道:“入淮之前我便给过你机会,若你真的不愿继续,大可选择放手,在西丹做个逍遥君王,没人逼你。”

  “没人逼我?”白斐忽仰头笑出声来,以一种嘲人嘲己的语气开口,“师父,是你在逼我!你当着我的面被临星阁的修士抓走,两年没有音信,你觉得我能放手不管?我费尽心血攻入淮地,可你转头却成为乔庆云的宠妃,甚至我受乔庆云重伤你亦无动于衷。说什么为了击杀明御……师父,你演这么一出苦肉大戏,不就是逼我顺理成章按你所布之局走到底,谈何选择?”

  “……”季遥歌攥紧拳,怒火渐熄,心却逐寒,“白斐,你此言可是认真?我在你心中,是个玩弄人心的卑鄙小人?”

  声音冷到彻骨。

  他竟认为她苦肉相逼,可那是她最不齿用的手段

  白斐的脚踏过满地丹炉碎片,没有回答。浮仙馆外却闯进一人,风风火火道:“陛下,妾排了只新舞,想请陛下品鉴……”

  那声音甜美飞扬,季遥歌循声而望,这人她第一回见,是个十八、九的姑娘,着大红披风,发髻简绾,双手抱剑,生得容貌不算极美,只是眼眸甚大,因为兴奋而盛满光彩,正是近日最得宠的羡嫔。

  没想到,白斐宠她已经宠到任其在浮仙馆随意行动、无需见礼的地步。

  季遥歌眉头微蹙,那厢白斐脸上却掠过一丝慌意,厉喝道:“谁让你闯进来的?”

  羡嫔受宠多日,还没被他喝骂过,脚步顿止,怔怔看他。白斐毫无缓和的意思,更加怒道:“滚出去!”见她发呆,又踢了块碎炉片过去,“滚!”

  羡嫔回神,吓得委屈红眼,瑟瑟退出。白斐脸色这才稍霁,只是被羡嫔这一打扰,二人的对话却无法再继续,他道:“师父,幼年所诺,衍州一统,我已经做到,你我师徒交易已清。如今我为郅雍帝王,只想做些我想做的事,日后……就不劳师父再操心了。”又挥挥手,“我乏了,师父,改日再叙。”

  季遥歌不再多方,步出浮仙馆,趴在她背上的高八斗懒懒道:“那小子的疑心病很重,不过有句话说得没错,你在人间之事已了,什么时候回万华?”

  日光正盛,却晒得满心冰冷,她没回答,径直离开浮仙馆。

  ————

  又数日,太子白定远生辰。帝后不和已近一月,谁也没有低头服软的意思,这太子生辰却是个机会,按前两年惯例,白定远必会到坤昭宫向母亲叩头,白斐也会来坤昭宫,然后一家三口同用膳食,和乐非常,今年便不知是何景况了,但该备的席面还是照着旧年的惯例备妥。

  白定远虚龄九岁,跟着梁英华在西丹过了几年自在日子,性子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虽已迁到帝都近三年,那规矩也没学好过,逮到机会就上窜下跳捉弄人,也就白斐能镇得他。

  “殿下,求您了,快点下来!”几个宫人站在坤昭宫外的大槐树下,仰头急道。

  繁茂枝叶间露出孩子的小脸:“待我给母后捉两只独角仙就下来,你们等着!”

  宫人急得不行:“我的殿下哟,您要独角仙,回头我找两个人帮您抓就是,犯不着您亲自动手,这么高的树,万一摔着了……”

  “我亲手抓才有心。”白定远一边说话,一边朝旁边的枝杆探手,脚底却是一滑,忽然从树上摔下。

  “殿下!”几声惊呼响起。

  闻讯出来的梁英华恰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幸而叶间疾影穿,有人接下白定远。

  “又淘气了?”季遥歌抱着孩子从树荫下走出,旁人见白定远无碍,各自松口气。

  白定远“嘿嘿”笑了两声,搂着她的脖子道:“季先生今年要送我什么?”却没下来的意思。倒是梁英华不好意思,要把这熊孩子扯下,白定远却是不肯。

  季遥歌倒是无妨,白定远生得肖父,很像从前的白斐,多少让她有些亲近,便抱着他往宫里去,边走边道:“你想要什么?”

  “他们都说季先生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我想跟着季先生学本领!季先生收我为徒吧。”白定远孩子气地嚷起来。

  季遥歌失笑:“你先把学里的书文记熟,再来同我说这些。”

  “好了,快点下来!”梁英华拧上他的耳朵,把人从季遥歌怀里揪下,又道,“季先生来看这孩子?进殿里说话吧。”

  “不了,我是来给他送生辰礼,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

  季遥歌不想与白斐撞上,送了礼就告辞离去,却在坤昭宫不远处的歇晚廊下看到白斐远远站着,面色裹着阴云,似乎要往坤昭宫去,不知为何又改主意,冷漠看了他们数眼,忽然折身离开。

  ————

  “陛下,我瞧季先生似乎与太子殿下十分投缘。”跟在白斐身边的,仍是长岚宗的修士。

  白斐面色阴沉,漫无目的地踱步,也不知要去何处。

  “太子殿下很是喜爱季先生,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想拜季先生为师。”

  对方小心翼翼揣忖他心思的声音让人不舒服,白斐沉道:“你想说什么?”

  “陛下,坊间早有传言,得季先生者,可得天下。陛下春秋正盛,当防小殿下受人摆布。再者论想拜季先生为师的人有如过江之鲫,陛下可要多些留意,若是有人借此生事,天下必将再次大乱。”

  言下之间,大有忌惮季遥歌之意。

  白斐脑中所想,却是适才季遥歌抱着白定远那一幕,像极他幼年初拜她为师之时的拥抱。

  诚如对方所忌惮之事,以季遥歌之能,她的存在,对帝位,对长岚宗,都是巨大的威胁。若她想要再扶植什么人登上皇位,尤其是……储君夺位,那他……

  藏于袖内的拳渐渐握紧,他面色未改,只问:“囚仙笼几时可成?”

  “快了。”那人一喜,答道。

  ————

  帝后的不和,不仅没在储君生辰那日缓解,反而愈演愈烈,怒火殃及池鱼,连太子都不受皇帝待见,几次考校功课,白定远都没让白斐满意。白斐怒而斥其不堪大用,宫中更有废太子之言流出,梁家人坐不住,几番试探,惹得白斐大怒,斥梁家恃宠而骄,不仅罚了梁家一干亲族,更打算将白定远送往西北。

  西北苦寒,梁英华最是明白,又如何舍得将白定远送去?数十日未见帝王的梁后,终于于雍和宫外求见白斐。

  “你也觉得朕待定西太过狠心?”扶起梁英华,白斐淡道,“是他同朕说,他要拜师学艺。长岚宗有位剑术大师居于紫虚山,常年在西北游历,让定西拜他为师,有何不好?再说了,你我皆长于西北,当年战火四起,你我尚能走到今日,何况是他?身为一国储君,哪能如此娇惯?”

  梁英华与他同岁,亦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和他一样,早没了少年时的明丽,却添了无声风华。这么多年风雨历练,作为母仪天下之人,眉间自有宠辱不惊的气度,让她比起寻常女人更加夺目。

  这美,无关容颜,自有岁月赋予。

  “陛下,从居平城相识起,英华已经认识你十八余载,不敢说完全了解陛下,却也多少懂得些陛下之想。陛下此举,真是为了要磨练定西?”梁英华站在殿中,不亢不卑,“英华自问这十八年中,一心一意对待陛下,从未起过片刻他心,纵是知道陛下不喜英华,也没有后悔过。”

  “朕知道,所以给你后位……”

  “你不知道。这天下女子所求之位,在我心里甚至比不上铃草姐去时,你所说的那番话,比不过你一句喜欢。”

  那时她刚有孕,他却即将出征,抱着她说——“我家里,也只有你了。”“我不想最后,连你也失去。”

  她记了十多年,可她知道,他已经忘了。

  他能给她的,只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责任,没有爱情。

  “你嫁我之时应该知道,我没喜欢过你。”他有愧疚,却依旧无情。

  “是啊,没喜欢过,连铃草姐都看得出来。我与铃草姐,同病相怜。”她浅浅一笑,“她病重之时曾劝我,让我为你生个孩子,也许这样,你心里便能有我。这么多年过去,我才明白,她想得太过简单。不爱便是不爱,又怎会因为一个孩子而爱?白斐……”她轻唤其名,“我不问你要送走定西的真正原因,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什么,我只求你看在我们这些年患难与共,也看在铃草姐曾期盼定西的份上,不要把定西送走,因为……你有天下,可我只有他。”

  这么多年,她就求过他这一件事。

  白斐定定看她,良久方道:“不行。”

  梁英华双眸顿红,泪却未落,温和的语气因为怒气而显得尖锐:“白斐,那也是你的儿子,他才九岁而已,你如此急切地要将他送走。你在害怕什么?又要逃避什么?”

  “我没有。”他声音倏尔发寒。

  “没有吗?”做了他十几载的枕边人,她怎会察觉不出?“那么白斐,你不喜欢我,不喜欢铃草姐,你心里可曾喜欢过谁?”

  又是这个问题。白斐莫名想起铃草临终之言——不可求,莫求。

  “没有!我没喜欢过任何女人。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自欺欺人之语,我又有何满意?你真以为自己藏得滴水不露?”梁英华声声质问,“如果你不爱任何人,那么羡嫔之宠,宠从何来?还是说连你自己都没发现,羡嫔的容颜,那般肖似……”

  白斐一掌挥下桌面笔砚:“够了!”

  “你不是没有喜欢的人,你心里早就有人,只是你不懂不识不明不敢罢了。白斐,你喜欢……”

  那名字已要脱口而出。

  铮——

  长剑出鞘,剑尖寒光直指梁英华,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要再说了!否则莫怪朕不念旧情。朕最后回答一遍,朕心中无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

  帝后相会不欢而散,关于白定远的去留,没有结果。

  季遥歌已有数日未再见白斐,只在慕仙楼中打座修行,宁神平心,不受外界之扰,直到这日有人前来慕仙楼,言白斐请她往浮仙馆走一趟。

  “陛下近日深悔当日失言,惹得先生痛心,望先生能移步浮仙馆,陛下愿向先生赔礼致歉。”

  道歉?

  季遥歌起身,整妥衣裳,道了声:“好。”

  也罢,她也是时候去向他要回元还所赠的那枚楼簪了。

  ————

  浮仙馆内,白斐看着撤去丹炉等物的空殿,目光有些失神。

  “陛下放心吧,阁主说了,这囚仙笼以鸿铁所铸,元婴以下的修士,难以脱身。而这浮仙馆下的镇灵宫,是当初淮帝专为对付明御所制,虽然没能用上,但其镇灵锁魂之能却是无双,修士若然被关入,便与凡人无异,出不来的。”旁边的修士只当他不放心,便宽慰道。

  “这些东西,会伤到她吗?”白斐却问。

  “不会的,这些东西只困其身,不损其元。”

  “嗯,你们下去吧,师父……也快到了。”白斐挥手遣退身边人,兀自走起神来。

  囚了她,真的便能从此高枕无忧?

第106章 止念

  浮仙馆的陈设已经换过,丹炉法座等物尽皆撤去,馆内只留竹簟矮桌、木案陶壶,茶香沸沸,两侧竹帘半垂,夕光微露,扶栏外的莲池鹤影婷婷,风雅清致。

  季遥歌踏进馆内,轻咳一声,负手站在帘下的白斐转身,道一句:“师父。”便从帘下走来,往矮桌前跪膝坐下,将温在炉上的水冲入紫泥壶中,一边请她坐下。

  她落坐于他对面,看他一派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

  “师父,前两日弟子怒后失言,伤了师父的心,弟子给师父敬茶道歉,还望师父莫往心里去。”他斟满杯茶,起身到她身畔,将衣袍一撩,便要跪下。

  今时他为帝君,师徒大礼早已不行,她拂袖阻止他的动作,只接下茶小饮半杯。茶味甘苦,余香绕舌。

  “我没事,你不必介怀。”她放下茶,淡道,“这里的宫人呢?怎么只你一人?”

  “我与师父叙话,不想被人打扰,就都遣走了。”白斐为自己斟了杯茶,似喝酒般仰头饮尽,末了皱眉,“很苦。”

  这动作将先前行云流水的作派打散,他武将出身,惯常喝酒吃肉,品茶那是当了皇帝后才附庸风雅养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