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皆破
张子安故作神秘地笑而不答,他当然是从星海那里知道理查德需要帮助的,但有些事说破了还怎么装逼?
理查德疑惑地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回答,便说道:“嘎嘎!你小子好像越来越聪明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灰者灰吧?算了,反正你再聪明也比不上本大爷。不过呢,本大爷还真是需要人帮忙……”
它扭头看了看菲娜、雪狮子和老茶,“别说是人了,连猫爪子也想借来用用。”
“啥?你想让它们也来帮忙?”张子安一愣,心说这剧情走向不对啊,星海只是说需要他和孙晓梦帮忙,没说需要菲娜它们帮忙啊……难道未来的走向在无意之间被改变了?
他心中一紧,大冷天的后背竟然有些出汗。
理查德轻蔑地说,“这只不过是一道智商测试题,你果然不合格,害得本大爷刚才白白高看你一眼!这句是日语‘猫の手も借りたい’,直译是‘连猫的手都想借来用用’,意译是忙得不可开交。难道你真以为本大爷会让那三只傻……”
“猫”字还没出口,理查德的鸟喙就被张子安捏住了。
“小心祸从口出。”张子安警告道,然后才松开手。
不过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未来没有改变。
老茶虽然听不太明白,但理查德那似乎看不起猫的语气还是被它敏锐地察觉到了,不由地冷哼一声,将一片掉落在地的绿色鸟羽捡起来,屈爪一弹,鸟羽打着旋儿,在空中划出一道淡绿色的弧线,直击理查德的屁股。
“嘎!”
好在理查德吃过一次亏,眼见菊花不保,它奋力扑腾着翅膀向上一跃,险之又险地躲开了。绿色羽毛从它屁股下面划过,一直撞到另一边的墙上才落地。
“嘎嘎!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呢!”理查德躲在张子安身后,远远地向老茶抗议道,可惜对老茶毫无效果。
老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静静地品着茶水。
理查德再次领教到自己处于这间店铺食物链最底层的悲哀事实,不由地哀叹一声,还好有张子安和它一起垫底儿……
“话说你还会日语?”张子安听它的日语发音有模有样,好奇地问道。
“当然,日语又不是什么复杂的语言。”理查德惊魂未定,思维有些迟钝,“你问这个干什么?”
“嘿嘿!你懂的!”张子安冲它挤眉弄眼。
理查德:“……你丫看就看呗,还要翻译干毛啊!”
张子安急忙再次捏住它的鸟喙,“你丫别说出来啊,光天化日的……”
它呜噜呜噜地闷哼了几声,张子安才松开了手。
理查德呸呸几口,心怀不满地吐槽道:“你也知道光天化日啊……”
张子安回头一看,只见菲娜和雪狮子都在嫌弃、恶心和鄙视的目光瞪着他,老茶则把电视声调大了些,装作没听到,只有星海还在无忧无虑地追着美短玩捉迷藏。
他干咳几声,对理查德正色说道:“还是回到正题吧,你要我怎么帮忙?”
理查德想了想,说:“你可知何谓‘解码’?”
张子安表示自己又没患痴呆症,马上回答道:“你不是说decoding么?”
“没错,但decoding终归是计算机和电子通讯方面的专业术语,在语言上另有一套相应的理论。”理查德趾高气扬地说,“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日常交际的本质就是信息的传递,而信息的传递是通过语言来实现的。人们通过多种语言手段对信息进行编码、发送、接收和解码,从而达到信息传递的目的。这些语言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语音、文字、手势、图画、计算机代码等,即使是本大爷,也不可能精通所有这些。”
它停顿了一下,小跳着去水盆里喝了些水润润嗓子,继续说道:“本大爷要教给这两只白痴鹦鹉说话,所谓‘说话’呢,也就是口语,是完全靠语音来传递信息,这就涉及到另一个专业词汇——segment,中文意思是‘音段’。音段主要针对的是印欧语系,汉藏语系基本上也是通用的,只不过更复杂一些。四大语系你知道吗?”
“不知道。”
“算了,不学无术的白痴。”理查德叹了一口气,“这些细节先不用问,认真听着就行了。”
张子安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儿,瞪着眼睛仔细倾听,努力消化这些知识——兴许哪天可以用来装逼呢?
“语言学里的segment,就等同于计算机和电子通讯里的代码——code。代码是计算机语言里有意义的基本单位,而音段同样是语言学里的基本单位,而且是最小的、不可分割的基本单位。”理查德绕了一大圈,终于又绕回来了,“解码与编码,在语言学里就是音段的分割与重新组合,你明白这个意义吗?”
“不明白。”张子安老老实实地回答,完全是一脸懵逼。
理查德对他的白痴早已经有了体会,进一步解释道:“只要学会了这个,就能将日常词汇举一反三,也就是语言学里的‘泛化’。比如说,理解了‘灰鹦鹉’和‘绿’这两个词,就可以自行组合出‘绿鹦鹉’这个新词。这就是‘鹦鹉学舌’与真正说话的本质区别。”
它认真且高傲地看着他,“本大爷要教给它们的,就是真正的说话。”
第272章 曾经的温暖
听到理查德正儿八经的宣言,张子安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理查德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原来不仅仅是为了帮助郭冬岳——理查德对“鹦鹉学舌”这个词非常介意,似乎想借这个机会为自己的同族正名。
它的雄心壮志没问题,值得鼓励,问题是时间够不够用呢?郭冬岳的母亲病情无法预料,随时可能恶化。
时间既不等人,也不等鸟。
理查德仿佛看出了他的怀疑,胸有成竹地说道:“你知道语言与记忆的关系么?”
“这个还真不知道,语言和记忆和关系?”听到“记忆”这个词,张子安心中一动,不由地联想起郭母的病情来。
“当然有关系。”理查德扬起头,突然变得有些忧伤,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大脑是生物身上最奇妙的器官,至今仍留有许多未解之谜。阿尔茨海默综合症的患者,会先从短期记忆开始遗忘,然后是长期记忆,但是语言能力为什么忘不掉呢?”
张子安认真地思考,略微有些头绪,说道:“我觉得,语言是一项技能吧,类似于骑自行车,学会了就不会忘?”
“不对,从本质上说,语言也是记忆,只不过是比长期记忆更深刻的记忆。”理查德否定了他的猜测,“每天你说多少次话,听多少次话,语言记忆就会被反复强化多少次,这导致语言记忆超越了其他任何记忆,即使到死也不可能忘记——除非得了失语症,但失语症也不是忘记了语言,只是忘记了如何从大脑里提取语言……”
张子安听得越来越糊涂,“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本大爷只是想到那位得了痴呆症的老妇人,有感而发罢了。”理查德怅然若失地摇头,“还是先说说需要你做的事吧。”
“行,你说吧,我听着。”
“训练鸟类说话,目前来看最快的方法需要两个人互相配合,比如说,你和本大爷。”它用翅膀指了指他,又按在自己胸膛上。
张子安很想吐槽说你是鸟不是人,但还是咽了回去,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
“具体要怎么做呢?”他追问道。
“具体来说,就是由本大爷来教它们一些最基本的词汇,比如灰、绿、红、碗、锅、饭等汉字的发音,等它们掌握到一定数量之后,就要开始自由组合了。到那个时候,由它们来观察咱们的互动,比如看到红灯,如果它们能正确说出来,就可以得到食物奖励,反之就把食物给本大爷。如此反复之后,咱们再角色互换,这叫做榜样/对手法。”
张子安大致上听明白了,这跟用条件反射训练普通动物有些类似,但又有所不同。
他仔细考虑之后,提出一个要求:“我明白你想得很多,但这项训练想必不是很快能完成的,你必须要答应我,如果拖得时间太久,至少要把那首诗教给它们。”
理查德满不在乎地一口答应下来,“这个没问题,实际上不需要多长时间。语言的学习并不是线性的,而是类似于‘顿悟’——你教一只普通的鹦鹉说话,可能教上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它还是像哑巴一样,但是只要它开口说了第一个词第一句话,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你想想看,你们人类是不是也这样?”
张子安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有的婴儿不到一岁就会说话,有的婴儿将近两岁才会说话,但这并不意味着前者就一定比后者聪明,只是后者“领悟”得晚一些而已。当婴儿学会了说“妈妈”之后,很快就能说出“爸爸”、“爷爷”、“奶奶”其他词汇。
理查德扬起翅膀指了指鸟笼,“它们学会了‘灰’字,已经开悟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掌握很多常用词汇。到了那时,它们不仅能念出那首诗,甚至可以成为日常生活里的帮手,帮助那位老妇人正常生活。”
张子安的思维停滞了几秒,才反应过它是什么意思。他从郭冬岳那里回来以后,向理查德详细讲述了所见所闻,也提到了负责照顾郭母的白姨不是很尽责任,这么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郭母就会遇到危险。即使对白姨不满意也没办法,因为郭母只认识白姨,若是换成其他保姆,郭母在疑心和焦虑的驱使下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子安只是如实讲述,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觉得不讲出来心里憋得有些难受。谁说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不痛苦?他分明从她的脸上感受到了深深的苦闷与费解,特别是当她看到郭冬岳的时候,似乎脸上每一个毛孔里都满溢着绝望,像是正在沉入无底黑暗深渊的人拼命地挥着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理查德却从这些话里想到了更多。它也面临两条路,一条是简简单单地把那首《游子吟》教给两只红面鹦鹉,然后完成任务,皆大欢喜;另一条路,是真正地教给它们说话,不仅为鹦鹉的说话能力正名,更能帮助这位可怜的老妇人,成为她的生活助手。
在郭母的记忆中,不仅记着白姨,还记着小紫和豌豆黄。将真正学会说话的小紫和豌豆黄送给她,一定不会引起她的排斥。
张子安想通了之后,也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郭母实在太可怜了,任谁看了都会同情,如果能对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他拿起手机,想尽快把这个消息通知郭冬岳,但是转念一想又放下了。暂时没必要通知他,毕竟能不能成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郭冬岳已经承受过太多次失望,若是这次给了他很高的期望,最后却又失败,那对他的打击就过于沉重了。
理查德望着鸟笼里的红面鹦鹉,在这一瞬间,它似乎从它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那个刚被带进实验室的、紧张畏缩的非洲灰鹦鹉,感受到来自于人类的温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感受到爱的温暖。
所以,这次它不仅要回馈这份温暖,还要弥补遗憾,走得更远。
第273章 新来的护士
理查德让张子安把鸟笼拎到二楼,把笼门打开,让两只红面鹦鹉飞出笼子。因为二楼有厨房、起居室、卧室、储藏室,摆放着各种生活用品,因此它打算让它们在这里学习一些常见物品的名字。
打开笼门之前,理查德先是模仿红面鹦鹉的叫声对它们说了什么,大概是让它们不要逃跑吧,反正也没地方可跑,大冷天的窗户都关着呢。
小紫和豌豆黄有些犹豫地飞出了笼子,站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不安地四下张望。
“嘎嘎!”理查德清了清嗓子,扬起一支翅膀指着灶台上的锅,正想为它们示范发音,却被一声猫叫打断了。
“喵!”藏在冰箱后面的美短探出头,目光落在两只红面鹦鹉的身上,轻轻地叫了一声。
理查德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飞到碗柜顶上。
“嘎!快把这只猫弄走!看它的眼神就对我们不怀好意!”
张子安还真忘了这只猫,菲娜它们虽然不会吃鸟,但这只美短可说不准,万一被它把这两只红面鹦鹉咬死或者吃掉,那就前功尽弃了。
他弯腰抱起美短,想要送到楼下。
“喵呜~”星海正好从楼梯上来,看到张子安怀中的美短,立刻叫道:“抓到你了!”
“星海在和它玩捉迷藏?”张子安问道。
“嗯!”星海点头。
“我们在二楼稍微有些事,你和它先在楼下玩捉迷藏吧?”张子安和星海商量道。
星海应允道:“好的,星海知道了。”
张子安抱着美短跟星海来到一楼,叮嘱星海别让美短再上楼,放下美短后自己回到了楼上。
理查德从橱柜顶上飞下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嘎嘎!好险!这两个白痴大概没见过猫,都不知道害怕的。”
“我看你不怎么害怕菲娜和雪狮子它们,倒是挺害怕这只普通的猫?”张子安奇怪地问。
“那当然,那四只猫虽然笨,但至少是有智慧可以讲道理的。”理查德说,“遇到这种普通猫,本大爷的嘴巴就不管用了,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刚才那只黑白猫是在玩捉迷藏?”它问道。
“是啊,你也想玩?”张子安随口一问,认为它不可能对捉迷藏有兴趣。
理查德张开鸟喙正要说话,张子安的手机响起来了。
他一看来电者是孙晓梦,就对它打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它先闭嘴,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了?”他直截了当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