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皆破
第1292章 两条路
张子安估计已经逃至魔鬼之海的边缘，但把握很小，因为先是地裂后是黑风暴，地形地貌已经完全改变了，独特的蜂窝状沙丘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沙漠里最常见大型平行沙丘，魔鬼之海里险象环生的经历，如今像是一场梦。
风暴之后，夕阳格外柔和，空气格外澄澈，温度凉爽适宜，一切都宛如新生。
精灵们也陆续从车窗里跳出来，抖抖身上的沙粒，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
再一看越野车，大家都吓了一跳，除了半辆车都被埋住以外，车体喷漆都被狂猛的沙尘暴磨得露出了铁皮，玻璃外侧全是横七竖八的条纹，打磨效果堪比砂纸，车顶的帐篷等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张子安没有太多欣赏风景的心情，因为他还要趁着凉快赶紧把车挖出来，这里能干活的只有他老哥一个，就算眼神暗示也没人帮忙。
他让飞玛斯从后备箱里找到折叠铲叼出来，甩掉上衣光着膀子开始干活。
从沙子里挖出半辆车谈何容易，挖出一铲子沙子，又流回坑里至少半铲子，大部分力气都做了无用功。
“加油！加油！”理查德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太阳落山，胡乱吃过晚饭，又挂起野营灯，挥汗如雨地继续干。
可惜的是没有带手套进沙漠，手掌很快磨红了，火烧火燎的疼，只得撕掉一件衬衣，用布把手包上，忍痛继续干活。
算起来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刚才坐在驾驶位上打了会儿盹
不是他想这么拼，食物和水都是有限的，现在他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在这里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他只知道，自己不是从北侧原路离开魔鬼之海的，现在大概是位于东、南、西三个方向中的某一个，想去跟科考队会合需要绕路，不能再从魔鬼之海里穿过，没有纳巴里作为向导，沙漠环境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之前说好了，科考队只会在预定地点等他48小时，然后为了大多数队员的安全，就不得不离开了。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一半时间，必须在剩下24小时内抵达，否则张子安就只能自己想办法驶出沙漠了。
虽然科考队的成员并不都靠谱，但人毕竟是群居动物，生活在群体里会更安心，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就这么一直挖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把车从沙子里挖出来了，车前方的沙子挖出一条斜坡，还从废墟里找了几块石板，铺垫在轮胎下，让车起步时有足够的抓地力。
精灵们早已疲倦地入睡了，做完这一切，他浑身酸痛地瘫倒在驾驶座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
他在睡梦中觉得下巴上又疼又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看到一只鸟屁股正对着自己的嘴，似乎正在努力往外挤屎。
啪！
他下意地甩手把理查德抽飞，擦擦嘴角的涎水——希望是涎水吧，然后坐直身体，眼神呆滞地打量四周。
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跟散了架差不多，头疼、肌肉疼、口干舌燥、口腔溃疡、胃里泛酸水，没有任何一处是舒服的。
精灵们都已经起来了，精神也不太好，一个个倦容满面，因为他昨夜干活的声音影响到它们的睡眠，早知道应该把它们收进手机里，还可以节省一些水和食物。
“子安，怎么样？”老茶见他精神状态差到极点，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还能撑得住。”
张子安勉强打起精神，招呼精灵们上车。
还算走运，汽车顺利地启动，咆哮着轧着石板，冲出沙坑。
漫无目的地行驶了一会儿，导航仪终于正常了，这表示他们已经脱离了魔鬼之海的磁场。通过导航得知，这里位于魔鬼之海的东南侧，距离原来的路线偏出了好远，距离预定会合地点就更远了。
看到这种情况，张子安心里一沉，即使最乐观的估计，恐怕今天晚上也很难抵达预定地点了。
“怎么了？情况不太好？”飞玛斯察言观色，注意到他的脸色更差了，出言问道。
张子安叹了口气，把车停下。
大家同舟共济，有什么事不能瞒着精灵们，而且众人拾柴火焰高，说不定还能集思广益。
他下车，先清点了一下饮食和燃料的储量，然后蹲在沙地上给精灵们画出示意图。
“我们此时是在这里，这是魔鬼之海，这是与科考队的会合地点……”他画出两个点和一个圆，两个点分别位于圆的北侧和东南侧，“现在的情况是，咱们很难在预定时间抵达预定地点，所以摆在咱们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是执行原计划，去预定地点与科考队会合，但这要寄望于他们主动延长等待时间，否则等咱们到了，他们可能早已走了，咱们非但扑个空，还要多消耗时间、饮食和燃料；第二条路……”
他又在远处画了另一个点，“这是锡瓦绿洲。第二条路就是，咱们不去跟科考队会合，直接从这里走近路回锡瓦绿洲。”
至于所谓的近路，当然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这并非原路，而是一条从未走过的新路。
如果只有卫康和纳巴里，再加上萨利姆，估计会延长时间等他到来，但科考队人心不齐，实在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他承诺了48小时呢？
站在他们的角度讲，延长时间可以，要延长多久呢？总不能一直傻等下去吧。
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人总是优先考虑自身的安危，大家都渴望回家，人性如此，这不算错。
一路上发生的各种情况，让精灵们也对科考队的内部情况有所了解，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人身上，最大的可能就是迎来失望。
老茶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疲惫至极的面容，没等其他精灵发表意见，就拍板道：“不必多说，选第二条路。子安，你睡眠太少，先休息到下午再出发。”
第1293章 病来如山倒
对于老茶的拍板定论，其他精灵没有发表异议。
大家都看得出来，两夜一天没怎么合眼，又连续长时间开车再加上重体力劳动，张子安已经疲惫不堪，整个人处于强弩之末，眼皮一个劲儿的打架，就算开着车突然睡着了也不奇怪。
这种状态再开上十几小时的车？在正午烈日60度的高温下也要咬牙赶路？
就算人受得了，车能受得了吗？
无论是从情理上讲还是从行车安全上讲，都行不通。
就算以这种状态强撑着抵达预定地点，结果发现人家早走了，那真的可能当场崩溃。
既然如此，干脆放弃第一种方案，时间就宽裕很多了。
第二种方案可能会面临物资问题，因为走一条未知的新路，而且没有纳巴里带路，速度势必会减慢，现有的物资能不能撑到离开沙漠，谁也说不准。
缺少食物还能忍，但绝对不能缺水，在沙漠里缺水就意味着死亡。
老茶能看出来，张子安已经在尽量少喝水了，今天连嘴唇都干燥得爆皮了，昨夜那么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挥汗如雨的情况下必须喝更多的水。
商量好之后，飞玛斯自愿回到手机里，因为其他的猫精灵对水的需求并不高，但狗喝水比较多，至于理查德，它喝的那点水可以忽略不计。
精灵们能体谅他的难处，令张子安很感激，他的精神稍加松懈，困意就止不住地涌来。
他很想就这么回到车里睡觉，哪怕坐着睡觉也好，但是不行，失去天棚的保护，正午时分车内就会像熔炉一样热。
白布和铝合金支架都在风暴中遗失了，周围又没有任何遮凉之处，他只能强打精神铲了厚厚的沙土，堆在引擎盖和车顶上，连前挡风玻璃也扣上一层沙子，利用沙子来阻挡阳光直射车体，这样大部分热量就会积聚在沙子里而不是传导进车内。
等干完这件事，他喝了些水，回到驾驶座上，把座位调整向后倾斜，然后头一歪，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中间醒了几次，喝了些水，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做了很多梦，梦见很多人和很多事。
等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从侧挡风玻璃斜射入车内，他才挣扎着让自己清醒。
虽然困意消退了一些，但额头很烫、脸颊很红，似乎发烧了。
有风。
是沙漠里起风了么？
不会又是黑风暴要来了吧？
他一动，额头上掉落一块温热的潮毛巾。
好浪费……竟然用清水蘸湿了毛巾……
他一下子想起肖天宇做过的事。
理查德站在座椅的头枕旁边，忽闪着翅膀给他扇风，但见他睁开眼睛，就把头扎进翅膀根，假装给翅膀啄痒痒。
“子安，你感觉怎么样？”老茶担心地望着他。
精灵们的感官比人类更敏感，早在半夜的时候，它们从他粗重的呼吸和异常升高的体温就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但是它们无能为力，没有药，什么都没有，只能想办法从瓶子里往毛巾倒些水，冷敷在他的额头上，过一段时间再更换。
张子安扭动僵硬的脖子，眼球里全是血丝，看看周围，精灵们都睁着困倦的眼睛在看着他。
“我还好，可能是有些中暑……你们，昨夜都没睡？”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他以前也中过暑，清楚中暑的感觉，但都没有这次严重，这次简直整个脑袋疼得都快炸裂了。连日来的奔波和颠簸，在魔鬼之海的担惊受怕与操劳，令他身体的抵抗力极大下降，特别是前天夜里的彻夜挖沙，累积的疲劳终于一口气爆发出来。
“喝水。”
菲娜哼了一声，用爪子拨过一瓶水。
“我没事，咱们继续出发吧。”他舔舔干裂而灼热的嘴唇，使劲揉了揉眼睛。
“喝水。”
菲娜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
“喵喵喵！陛下让你喝水，你就喝！不喝水，是想尝尝老娘的黄金圣水？”雪狮子举起爪子威吓道。
理查德落在他的脑门上，说道：“这是一头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依本大爷之见，抽他一顿就老实了！”
老茶摇头，“今天再休息一天，这样没办法开车，等身体康复了再走。”
张子安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极差，于情于理都应该继续休息，而且中暑应该多喝水，但留在这里坐吃山空，现有的水根本经不起消耗。
“喝吧，先康复起来，再考虑其他问题。”老茶劝道。
弗拉基米尔握紧拳头，铿锵有力地说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还怎么让喵旗插遍全世界？”
星海也说道：“喵呜~子安一定要好好的，跟星海玩捉迷藏~”
“好吧……”
如果不是身体极度缺水而眼眶发干，他可能真的会感动得泪湿眼角。精灵们何尝不知道多留一天就会少一分活着走出沙漠的希望，但它们谁也不提这件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他喝水。
他拧开瓶盖，强忍着一口气把整瓶水喝光的冲动，只喝掉了大约四分之一，并且把嘴角的水珠也舔进嘴里。
“为什么不都喝掉？”菲娜瞪眼问道。
“一口气喝掉，会有部分水浪费，还是一点一点喝吧。”他放下水瓶。
“哼！自以为是！”
菲娜扭过头不理他了。
进沙漠的时候，科考队准备了藿香正气水、仁丹等解暑药物，但那些药物没放在他的车里，分别的时候也忘了这事——当时情况紧急，谁也不会想到偏偏在这种时候中暑啊。
张子安努力思索，回头把车里的物资扫视了几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利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