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皆破
那么昨天晚上的狼嚎，是来自于这条狼么？还是说这条狼也是被狼嚎声吸引过来的？
被它咬住脖子的郊狼由于气管被阻塞，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弱。
其他几条郊狼分工，由两条在正面吸引灰狼的注意，另外三条分别跑到灰狼的侧面和后面，试图采用围魏救赵的战术，通过攻击灰狼来救回同伴。
中国古话都说狼是铜头铁腿豆腐腰，意思是狼的腰很脆弱，其实这对大部分陆地脊椎动物都是成立的，肋骨不可能覆盖到腰部，否则就没法灵活转身了，人的腰也很脆弱。
灰狼也不傻，不可能把自己的软肋交给敌人，但是它又不想放弃到口的猎物，于是干脆拖着嘴里的郊狼就跑。
郊狼们紧跟着就追。
灰狼跑一段，放下嘴里的郊狼，露出獠牙低吼着吓退郊狼，等郊狼们一退，又叼起那只奄奄一息的郊狼继续跑，就这样且战且退。
两方都对张子安没兴趣，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他原地等了一会儿，郊狼和灰狼似乎短时间内都没有回来的意思，但时间长了，郊狼可能会回来继续吃鹿尸。
“我过去看一眼，你们在这里等等。”他让精灵们留在原地，因为靠近一头病死的鹿很危险。
他快速深呼吸几口，然后猛吸一口气憋住，快步走到鹿尸旁边——他憋气不只是避免闻到熏人欲吐的腐臭味，更是为了避免吸入可能存在的气溶胶。
“嘎？你要去看啥？这鹿没角，八成是母的，你不感兴趣！”
唯一没有感染风险的理查德却格外珍惜自己的小命，扑腾着翅膀离开他的肩膀，落到树枝上梳理自己的羽毛。
鹿的后腹部被郊狼们从菊花那里掏开，肠子之类的内脏全都被拖出来，青紫红之类的令人不忍卒睹，他也刻意没让目光落在那里。
内脏的味道大概正在扩散，说不定会引来其他食腐动物，所以他的动作要快。
他绕到鹿的另一侧，看到了它的耳朵。
刚才用望远镜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鹿尸的耳朵上有东西，但是太远看不清，这时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黄色的耳标，就是通常用于养殖场里给鹿作标记的那种耳标。
他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包括鹿的整个尸体和耳标的特定，然后小跑着回到空地的边缘，这才吐出肺中的浊气呼出，快速深呼吸几次，把气喘匀。
“你这个白痴去看什么了？”理查德又飞回他的肩膀上，这只贱鸟的嘴真的像唐僧一样永不闲着，而其他精灵知道他肯定要说，都在等着听。
“这头鹿，可能是屠宰场里待宰的鹿。”他说道，但无论他还是精灵们都清楚，被带进屠宰场的鹿想从三米高的电网内跑出去，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这头鹿应该不是逃出屠宰场的，否则都能写一本肖申鹿的救赎了，而八成是屠宰场雷击起火无法运作之后，被李皮特他们放掉的。
李皮特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让屠宰场恢复正常，估摸着要停工三五个月，那天刚运到的这批活鹿怎么办呢？养着不太现实，他们没准备饲料，也没那么负责任，可能干脆打开大门放走了这批鹿，任其自生自灭。
根据已知的资料，养殖场里一头鹿感染朊蛋白，很可能所有鹿都会被传染。倒是野外的鹿，一头感染的话，同片森林里其他鹿感染的机率只有三分之一。
不管怎样，这片森林里以鹿为食的那些猛兽，可能就要倒霉了。
第1553章 华生与福尔摩斯
遇到一只死猫和一头死鹿只是开始而已，还没到中午，走在前面的飞玛斯闻到了第三股异样的味道。
张子安虽然闻不到味道，但看精灵们的反应，已经猜出第三具动物尸体的主人——依然是一只猫。
果然，他和精灵们循着气味，在一个树洞里找到了气味的来源，是一只美短。
跟之前那只混种缅因的情况差不多，这只美短同样是被利齿咬伤，跑到树洞藏身之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张子安用树枝戳了戳美短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证明它还没死太久。
他和精灵们站在旁边，半响谁也没有说话。
若是只有一只还可以说是巧合，短短一段路已经遇到两只死因一模一样的猫，这能用巧合解释吗？谁出来也没人信。
不仅死因相同，连死亡时间都差不多，最诡异的是尸体都还保持着完整，这意味着咬死它们的猛兽没打算吃它们，只是为了咬死它们。
不是为了猎食，而是单纯的杀戮。
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说只有人类才会毫无意义的杀戮，动物只在需要进食时才杀戮，这句话对大部分猛兽适用，凶残如大白鲨，当它吃饱之后，潜水员还可以在它身边游泳。
但世事总有例外，很多犬科动物，比如狼、狐狸、豺之类的，偶尔也会进行无意义的杀戮，过去农村经常有一只狐狸钻进鸡舍，把所有鸡全咬死的情况。
按理说，一只狐狸无论如何也吃不了那么多只鸡，吃一只，叼走一只，然后放过其他的，以后还可以再回来吃啊，为什么要全都咬死呢？
狼和豺也有类似的情况，比如豺溜进羊圈，把所有羊全咬死。
无论中国还是外国，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
在加拿大西北部的森林里，曾经被科学家目击到，一群狼在短时间内杀死了30多头驯鹿，尸体分布在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但只吃掉了很少几头，大部分只是咬死就抛弃了。
要知道，狼捕猎的成功率并不像人们通常想象的那么高，只有十分之一左右，所以狼经常一周才能吃饱一次肚子，所以得到了珍贵的食物却杀而不吃，就很令人费解了。
过去老辈子的人们对狐狸、狼、豺之类的动物恨之入骨，见之必赶尽杀绝，也造成了今天这些动物快被杀灭绝的现状。
猫科动物有时候也是如此。
这些动物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无意义的杀戮呢？是像人类里的犯罪者一样单纯为了取乐而杀戮吗？
没人知道。
也许它们这样做并不是无意义，只是人类没办法理解背后隐藏的意义。
目前这种情况，就像是森林里出现了一个或者一群清道夫，正在进行类似上面那种无意义的杀戮。
另外始终令人想不明白的是，森林深处为何接二连三出现了家猫。
不用老茶说什么，张子安就主动取出折叠工兵铲，把这只死去的美短埋葬了。在埋进土里之前，他给美短拍了几张照片。
大家默默无言地继续上路，除了理查德还在聒噪之外，谁都没有说话，都在心里思索这些怪事的内在原因。
结果，在傍晚扎营之前，他们这一天之内竟然总共遇到了四只猫的尸体和两头鹿的尸体，死状都基本相同。
鹿的尸体吸引了食腐动物，尸体不完整，看不出死因，猫都是被咬死的。
到后来，老茶都不好意思请张子安掩埋尸体了。
吃完晚饭，大家围坐在篝火旁，眼睛出神地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谁也没提早些睡觉的事。
“喵了个咪的！”弗拉基米尔骂了一声，打破了寂静，却没有往下说。
张子安偷眼看了看菲娜，他本以为菲娜会因为这事而暴跳如雷，没想到它从始至终都表现得相当克制，但某种意义上这更令他担心——这家伙不会是在心里偷偷盘算着什么闷声作大死的打算吧？
菲娜的表情很平静，保持着今天一整天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嘎嘎！是本大爷出场的时候了！”理查德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不影响它大放厥词，“让本大爷来给你们指条明路吧！”
谁也没搭理它，大家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理查德的脸皮够厚，被晾在一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嘎嘎！依本大爷看，这时候首先要找出猫的死亡原因！华生，你觉得呢？”
它拍着张子安的脑袋，示意让他发言。
“死亡原因？你现在已经不止夜盲，连白天都盲了？”他没好气地拨开它的翅膀，“没看见都是被咬死的？”
“嘎嘎！说你是蠢货，你还不承认！本大爷当然知道猫是被咬死的，但它们为什么被咬死？”它提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又不是我咬死它们的……”他没过脑子地随口回道。
“嘎嘎！所以华生你只能当个配角，作为主角的我——理查德·福尔摩斯，不会像你这么愚蠢！对付这种残忍的连环杀手，首先要找到被害者的共同点！”理查德妆模作样地小跳着，只恨自己没有一副可以架在鸟喙上的眼镜。
“被害者的共同点？不都是猫吗？”张子安反问。
“你看看，你看看，啧啧！朽木不可雕也！”理查德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如果换成四个人类被杀，本大爷问你被害者的共同点，你会回答、你敢回答——被害者都是人吗？”
张子安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要是真敢这么回答，估计会被死者家属给活撕了。
不管理查德平时如何信口开河，但至少这次被它占到了理。
他和其他精灵们，都在思考是什么动物咬死了这些猫。
理查德却从独特的侦探视角切入问题，思考的是这些被害者有什么共同点。
共同点是什么呢？
除了第一只混种缅因猫之外，另外三只猫的尸体，张子安在掩埋前都拍了照片，于是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张浏览这些照片。
第1554章 虎斑
原始森林的深处出现多只宠物猫这件事本来就不正常，而这些猫又是以死亡的形式出现，就显得更加匪夷所思，对张子安和其他精灵们的思路产生了无形的影响。他们知道一些猫科和犬科动物会进行无意义的杀戮，于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死去的四只猫同样是无意义杀戮的后果。
但如果不是呢？
理查德身为一只鸟，倒是始终处于冷静客观的第三者角度，而且它一向喜欢大嘴巴，就算说错了，别人对它的印象也不会变得更差。
如果不是无意义杀戮，猛兽选择咬死这四只猫就一定有其内在原因。
历史上著名的连环杀手，比如开膛手杰克，选择受害者也不是随机选取的，刑侦专家可以从受害者的身上找出一些共同特征，以此来预测其以后的行动目标，并且派出警员扮演符合特征的普通人，引诱杀手自投罗网。
张子安承认理查德确实指出了他的思维盲区，尽管如此，这不代表理查德的猜想就是正确的，一切都要靠事实说话。
另外，如果猛兽真的是有选择地攻击目标，那岂不意味着……它或者它们是有一定智力和思维能力的？
所幸从遇到第二只死猫开始，他就拍下了死猫的照片，拍照片的时候他也没多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事挺奇怪，再说拍几张照片又不费事，这样的无心之举现在派上了用场。
就算是第一只没拍照的混种缅因，他的印象也挺深刻，脑海里记得尚算清楚，毕竟第一只带来的视觉冲击不小。
在猫和狗这方面，张子安多少也算是普通人里的专业人士了，他把相册里的三张照片和脑海里的一张照片快速浏览了几遍，还真被他找出了某种共同点。
这四只猫里有混种猫，有纯种猫，有公猫，有母猫，均已成年，但年龄有大有小，这些方面没有相似之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是虎斑猫。
虎斑猫涵盖的范围很广，一共包括五种典型的毛色。
具体而言，虎斑猫不仅包括美短、狸花这些会让人立刻想到的猫种，甚至还包括很多出人意料的猫种，比如纯色的阿比西尼亚猫，在中国比较少见的缅因猫、挪威森林猫等等，都算是虎斑猫，当然作为虎斑猫老祖宗的埃及猫也必然在内，很多土猫也是，总体算来，虎斑猫大约占所有家猫数量的80%。
阿比西尼亚猫被归类为虎斑可能有些令人难以理解，这是因为它们多层毛色相当于斑纹了，另外就是它们的身上虽然是纯色，但额头上的斑纹却依然能看出来。
只要额头、尾巴、四肢能看出纹路或者一圈圈斑纹的，大致上都可以算是虎斑猫，“虎斑猫”不是一个猫种，只是一种毛色特征。
总之，大街上随便看见一只猫就说它是虎斑猫，有80%的正确率，不可谓不高。
真正不属于虎斑猫的，大概只有雪狮子、弗拉基米尔这样的少数纯色猫了。
西方人认为虎斑猫的脾气比较……古灵精怪、难以捉摸、唯我独尊，还特意用虎斑的英文tabby作为词根造了一个词tabbitude，来形容虎斑猫的脾气，但其实这是无稽之谈，如果占了家猫总数八成的虎斑猫脾气古怪，那也许真正古怪的是剩下两成非虎斑猫，毕竟少数服从多数。
这四只死猫全是虎斑猫，从概率上讲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按理说把这个作为共同特征有些牵强——打个比方，换作人类的话，被连环杀手杀死的成年女性，全都化了或浓或淡的妆，喷了或多或少的香水，这在现代社会太正常了，只要不是用的同一款口红色号或者同一款香水，就很难算作共同特征。
张子安明知如此，但依然认为这是一个共同特征，因为共同特征不是它们的虎斑猫身份，而是它们虎斑花纹上的某一处细节。
快速浏览了几遍照片，他又单独选择照片中能清晰看出它们脸部特征的几张照片，集中在一起放慢速度仔细看。
精灵们帮不上忙，用半好奇半怀疑的视线盯着他的动作和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