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芙蓉三变
眼睛里面看见的是个有着清秀可爱娃娃脸的青年楚楚可怜的样子,脑袋里面却清楚,这是个老得可以被埋进棺材十几次的老妖怪。眼瞅着聂拂衣就差没去咬手绢了,静侯也差点没把这阵子吃的药膳都吐出来。
弄脏了这片净土是大罪过,忍住。
静侯深呼吸,试图和自家师傅摆事实讲道理。
“师傅,您也知道师兄的成就非同一般,我要是想要凭实力赢过他,最快也要个一年半载。而且,就算我打的赢师兄,我也算计不过师兄,到头来还是占不到便宜。最要紧的是,师姐现在不知道到底身在何方,是否平安,您让我在山上就这么甩手一坐,我怎么可能坐得住!”
聂拂衣当然知道静侯有多么重感情,让她不管花喜落的死活只顾自己清静根本就不可能,他当然也知道静侯说的有道理。就算静侯功力变强,单凭心眼青衫那臭小子也能把她玩得团团转。但是,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能让静侯坐下来修炼,就这么让他放弃,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嘛。
静侯看看师傅脸上不甘心的表情,叹口气,笑了。
“师傅,您就放我出去吧。被大师兄这么一来,我也想的通了,说到底,自己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您放心,我找到师姐以后,一定会回来好好修炼的,到时候您再来看着我还不行吗?”
“你说真的?”聂拂衣眼睛蓦的一亮。
静侯认真的点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嘿嘿,你是我最宝贝最乖巧的静静小宝贝嘛,当然说了就会算的,比那两个兔崽子强多了,师傅最喜欢你了。”
聂拂衣夙愿成真,乐得手舞足蹈,拍自家徒弟马屁反正不用钱。肯修炼就好,肯修炼就好。这样,等以后他上了天,遇到那个老家伙也有的交待了,嘿嘿。
心花怒放之余,肚子里的酒虫子也活蹦乱跳起来,聂拂衣轻飘飘的就要去找酒喝。
“师傅————”眼看着聂拂衣得意忘形的就要飘走,静侯赶紧喊住他,“先让我出去,您想怎么灌蟋蟀我都不拦着您!”
哦哦哦,一激动把这个给忘了,聂拂衣把只肥狸猫往后一甩,扑通一声丢进潭水里。
静侯试探的攀上岸,果然不再滑进水中了。
皱起眉头,静侯用尾巴卷着那只狸猫,眼神诡异。
“您用这家伙解咒?”
“当然不是,我只是闲它碍手碍脚而已。”解咒哪要什么工具,动动嘴皮子不就得了,当他是青衫那不成气候的臭小子啊,去!
不管这些,喝酒喝酒去喽~
聂拂衣一溜烟的不见人影,静侯看看肥狸猫的惺忪醉眼,尾巴一松,扑通——
59 绵绵葛蕌[VIP] 杭州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小道消息,下了山的静侯完全不需要刻意去打听,光是茶馆酒肆里的流言,就足够她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拼凑个七七八八了。
昏迷到清醒,清醒到恢复,静侯在山上停留了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这短短的一月间,风起云涌。
先是“云上天”大手笔的忽然接连挑掉了云楼的几个大堂口,而云楼先是诡异的挺着挨打,然后又开始全面反击。江湖黑道的势力,看样子是要重新洗牌了。就是不知道“云上天”和云楼哪个能赢。
静侯易容成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书生,安静的坐在杭州城的一间小茶楼里,听着身边茶客刻意压低声音,却包含着兴奋的谈论着这些似乎与己无关却又危险刺激的流言蜚语。
慢条斯理的喝下一口茶,静侯的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个世上果然只有流言不死。当年的事情,她应当感谢沙连雪,这个男人若没有做过什么,她当年的“事迹”恐怕早就变成戏文的本子,被传的尽人皆知了。但是,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那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去的大火吧。一个死人的流言,再惊悚也没有什么好传的。因为就算说出天花来,到底也看不到痛痒。
叹出一口气,静侯的笑意淡了下去。
“云上天”和云楼真正交起手了,她想这是大师兄所乐见的。但是偌大一个江湖,师姐会在哪里呢?
师姐知道她是被师兄带走的,找不到她,应该会先去找师兄。不怕她找不到师兄,她就怕她找到了师兄。
唉——
本来是好端端的同门,大师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愿意再到杭州这个地方来,但是不可讳言的,这里是师姐最有可能停留的地方。
师姐一向比她聪明,她能想到的,师姐也一定会想到。
几乎和她有过关系的那些人,都曾在杭州出现过,师兄不过是想要天翻地覆,当然把这些纠葛都掀出来他才会满意,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
只是,应该从哪里先找起呢?
静侯皱眉。
想一想就知道大师兄和云楼有关系,但她又曾被秋素心带下山约束过,想来这两个地方都有可能,师姐应该都会去找吧。
想起秋素心,静侯的心里掠过一丝异样。
虽然是为了逃脱不得已而为之,她毕竟是在他面前露了妖身。本来想此生不会再见,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要到他的地方去。
抚摸着杯口,静侯轻轻叹息。
她早已经不是少女,对于才子佳人的段子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但是,她得承认,秋素心那孩子似的执著,有一瞬间真的触动了她。
因为,太熟悉。
杯子里带着青黄的粗茶倒映出她易容后的脸,眉目间看不出半点她的影子,只有一双唇,还是原来的形状。
恍惚中,静侯想起了秋素心留在她唇上的触感。灼热的,带着誓不罢休的味道。
成过亲,差点有一个孩子,如今能回想起来的亲昵,竟然是一个凭空出现的男人留给她的。不能说不讽刺。
她的丈夫曾经吻过她的唇吗?
她完全想不起来。
那个男人的确从头到尾都像一座不动不摇的山,但是,他坚决的守护的,永远不会是她,而她,也永远不是能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一江春水。
摇摇头,静侯笑了。
她怎么会愚蠢到认为一个对别人忠实可靠的人,对自己也会同样的可以依靠。除非他愿意给,否则,她就算倾尽百宝也得不到。这样浅显的道理,她当初怎么会看不清楚。
只是,看清楚了又如何?
付出的,收不回;过去的,也不能重来。
或者,她本来就是在欺骗自己,什么可以依靠,值得信赖,都不过是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只是,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对那个男人动了心,只是这样简单而已。
哪怕并不温柔,那个会把睡倒在院子里的她抱回床榻上的怀抱却那么温暖。
女人很傻,往往会为了一瞬间的心动,就这么痴上一辈子。
而她,从来都不够聪明。
但是,一辈子傻一次也就差不多了吧。静侯敲敲自己的头,把那些胡乱涌起的心绪都敲掉。却只有更烦恼。
她当初果然是应该听师傅的话去修炼的,要是修炼到可以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妖性,她就不会每次妖化都失去控制。
真是的,她为什么最后要去给秋素心留个什么临别之吻啊——
挑衅?勾引?
怎么想怎么混乱。
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也不对,这个时候也不是应该烦恼这些事情的时机。找到师姐才是重点,不要去想些什么有的没有的了。
既然想到秋素心,就干脆去他那里看看好了。虽然说师姐跑去云楼找她的可能性大一点,但是她当初急三忙四的从单云栖那里跑出来,再找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反正这两伙人是对头,而且是正在交手的对头,到秋素心那里去探探,总能发现点什么吧。
黑道和白道说起来泾渭分明,其实各个势力混杂而居,一个黑道的帮派和一个白道的门派往往就在一个地界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多时候,所谓的黑白道之间的正义之争,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伙人在争地盘罢了。
历史上有兵家的必争之地,现实中自然也有。
对于一个太平盛世而言,繁华的地方自然更容易捞到油水,所以也就是一群恶狼垂涎的肥肉,谁都想沾一口。杭州,自然是肥肉中的肥肉。
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能在这杭州城里占上一席之地的,谁也不会愿意把这好地方拱手让人。但是,毕竟这世道总是有实力的人占上风。
一个做人头买卖的云楼在这里安营扎寨就算了,新冒出来一个“云上天”也横插了一杠子,在这里摆了一个堂口。两个势力楚河汉界的盘踞在这里,偏偏哪一个都惹不起。那些原来在这里安享富贵的和眼红着这里平安富贵的人自然不会很开心。
现在,这两家动起手来,开心的当然是安做壁上观的人们。
但是,两败俱伤则好,万一哪一方大获全胜,那么他们岂不是就更无立足之地了。这样看来,这些人趁火打劫也理所当然的。
静侯奇怪的是,为什么在这个当然要紧要防备的时候,秋素心这座园子里的戒备竟然没有她被关在这里时的一半强。
难道秋素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这两个组织开战,涉及到的一定不只杭州一处。更何况秋素心的背景复杂,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静侯这样想着,有些失望,要是正主儿不在,那么她到这里来也打探不到什么。
猫一样轻巧的沿着园子转悠,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若是秋素心真的不在,她也不必再在这里白费功夫了。
这么想着,静侯的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在秋素心面前显露过妖身,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能不见……其实……很好……
除了几个巡查的侍卫和隐藏起来的暗哨,静侯没有发现多余的人。
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她的轻功和妖力却能让她轻易的游走而不被发现。
不过一月,时令的花木便换了一批,这园子也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不知不觉地来到她暂住过的那个小院子,看着那扇熟悉的竹帘和帘后丝毫未改的椅榻,静侯微微一怔。
并不是什么触景生情,她还没什么情可以被触出来。
之所以怔住,是因为,秋素心竟然就那么状似毫无防备的坐在那里。
第十二卷 仙官欲住九龙潭
第六十章[VIP] 无然宪宪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任谁看到这样的男子,也会生出这样的叹息。
秋素心端静的坐在那里,玉雪光华,仿佛江湖上正兴起的腥风血雨同他没有半点干系。
沉木的贵妃椅空着,他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