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暗花溟
“不是……是太奇怪了啊。殿下再想想,宫里的太医没宣过吗?”
“宣过,也有军医。但是因为皮肉伤,练功和打仗造成的。”百里布只觉得嗓子发干,这种奇特的感觉确实比较难过。他对疼痛比较麻木,那是从小到大淬体和战争中养成的。他的父皇虽然爱他,却从不骄人,战场上就更不用说,他总是冲在最前面,一念生死间。
可是,他恨现在的感觉,无力、虚弱、不能保持完全的清醒和彻底的精神。这不能掌控的感觉令他恼火,还让他很希望乐飘飘柔软微凉的小手,再度抚上他的额头。很舒服来着。
“殿下真可怜。”乐飘飘叹了口气,眼睛里真切的怜悯令人有被喜爱的感觉。
正当百里布想对她说:生病而已,没什么可怜时。
她却说:殿下连病都没生过,以前的日子过得还真贫乏。生病虽然不是好事,但人生就是经历过程和体验生命啊,若落下什么,多可惜啊。
这是什么话!百里布怔住,想要反驳,却没什么力气,而且乐飘飘突然站起来就走了。
她是怕被过了病气吧?他想,认为这是正常的,可心里却凉凉的,似乎曾经期待什么,但自己还没清楚心意,愿望就落了空。他很想追出去,提醒那丫头身为宫女的责任,可又觉得无力,干脆躺着不动,一口真气也提不上来,生平第一次觉得无助。还有……那么点凄凉。
其实乐飘飘是出去想办法了,但有点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是大高手,百里布生命无碍,可再怎么样,肉身比之道心和修为,仍然是脆弱的。若亏损多了,会影响他日后的进境。再者,他这病就从太过辛苦而起,若病中虚弱,外邪之气入体,影响了道基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还是得治,最不济也得想办法让他舒服点吧。
只是,要怎么治呢?她是学了炼丹,但那不是医疗手段。再者,谷中就算有仙药,她不识得也没办法。若说食补,谷里只有水果和野生的豆子,实在没什么有营养的。
“大吉大利,出来。”愁眉不展之下,她先回了自己的草庐,打开匣子,招呼自己的灵宠。
虽说三个臭皮匠,臭味都一样,好歹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大吉大利除了每天早晚的两遍歌舞和漫山遍野的跟着乐飘飘瞎跑,就是待在匣子中。它们说过,匣中自有天地,只是没有显现出来,但灵气比外面足。
而听了乐飘飘的话,大吉大利也感觉很诧异。
“咱们看不清那位大秦太子的修为,说明比咱们强得多。主人都金丹了,他至少也得元婴以上吧?这个阶段的修仙者,怎么会生凡人的病?”大利举了举手。
它的爪子较短,抓不到头,但总是做这个笨蛋般的动作,倒像是对人敬礼。
“多年的积累吧?”乐飘飘也不太懂,“他从没生过病,也许小时候有病因,他那么刻苦修行,强行压制住了也说不定。最近他太疲劳,道心稍微不稳,出现了状况也可能的。”
“我知道有这样的人哦。”大吉接过话来,“从前我听族中人说过,一个修仙者正在经历渡劫,眼看就要大乘飞升了,却因为肉体上的一点旧疾而功亏一篑的。修行,是很奇妙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却有可能是致命的。”
乐飘飘心尖一颤,“别咒他,你可是吉祥物。说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想办法给他治,至少也得缓解下症状是正经。”
大利的龙爪按在龙嘴上,很猥琐的窃笑道,“哦,主人心疼了,那小眉毛皱的。平时就一不忌,百不忌,现在却迷信起来。”
乐飘飘顺手赏了大利一记毛栗子,“别胡说八道!我们到底是一起的,是队友,哪能这么冷酷无情。冷酷是犯罪,知道不?他修为那么高,若病糊涂了,要追杀我们,你能保护我,还是能自保?”
大利一听,立即不笑了,但还是不服气的道,“龙有逆鳞,触者必死。主人,你不要随便打我好不好?”
“我还不知道你有逆鳞,有时间倒要揭揭看。”乐飘飘哼了声,突然想起红楼腔,又着补了一句,“仔细你的皮!快想,怎么帮忙。”
她这主人没什么威严,又是得过且过的随和性子,加之平时和灵宠斗嘴惯了,大利也不着急,只晃了晃脑袋道,“今天该着我立功,我倒是认识几位草药的,可药哪能乱吃,主人先带我去看看布殿下。”
“你会诊脉?”乐飘飘看着大利那四根指头,以及上面尖利的指甲,觉得很不靠谱。
“龙都很好色啊。”大吉鄙视的挥了挥翅膀,“大利看中了村医田有佳,趁主人不备,常去人家跟前卖乖,倒是学了几手,小病的话,应该可以吧?”
龙性最淫。这话大利倒是说过,哪想到他是身有感触的。
“那就试试吧。”乐飘飘也没办法,吩咐大吉去摘点桂花,摘点灵芝,再上半山上的一小块甘蔗田去撅两根回来。
谷中作物很多,有不少是需要不同气候条件的,却偏偏能共存,还长得很好。
之后,她带大利回到百里布的草庐中。因为急,也没有禀报,进门就看到百里布难受得皱着眉头,似乎要呕吐,头很晕的样子。
这男人,钢铁一般,却让小小的凡人病痛击倒。就好像巨人,倒在一根稻草下。
“你来干什么?”百里布有些不悦,不喜欢被人看到软弱的样子。
“我的灵宠懂得一点医术,让它帮殿下看看。”乐飘飘好脾气地解释。
“不用。”
“看一下的好。”
“说了不用。”
“可是殿下……”
“退下!”
看百里布不配合,乐飘飘有气,想转头就走。可见他额上有汗,嘴唇发白,心头就软了下来。男人哪,不管年纪多大,本事多强,地位多高,也总有孩子气的一面。百里布现在就是个赌气的孩子,身为大方善良的女性,不应该计较。
但他倔起来很有点让人头疼,动来动去诊不了脉。本来大利就不怎么靠谱,龙指甲再划伤病患的手腕,也太那个啥了。
想了想,她走过去,一脸坏笑,“殿下不要乱动,不然我可不客气了哦。”
“你还要弑君不成?”百里布有气,突然傲性起来。
一般情况,女人不是应该对病人很温柔顺从吗?怎么这死丫头还要挑衅他似的?想着,他就要坐起来。
乐飘飘也没含糊,突然两手按在他肩上,在他额头吧唧亲了一口。
两人相处时间长了,普通的肢体接触并不会让百里布动弹不得,好像习惯了她的气息。若是百里布主动的,情况会更好些。但若是乐飘飘主动的亲密动作……
亲亲额头而已,对现代女性来说跟打招呼似的,乐飘飘毫无压力。对别扭孩子就得下点猛药才行。果然一试之下,非常管用。
百里布僵住了,浑身上下像被冻住一般,只眼睛里闪过恼火的光。
乐飘飘不理,对大利一挥手,“动作快点,如果是庸医杀人,你之后自裁吧。”百里布不可能一直僵着,顶多不会超过两三分钟。
“得令。”大利看向乐飘飘的目光突然很崇拜。
主人真厉害,它服了。哪有女人像它的主人一样,当着别人的面亲男人,脸不红,心不跳。
世人怎么会说龙好色?明明是女人好色好不好?
这么想着,手上却不慢,像模像样的诊了脉,很确定的说,“受了寒。”
第88章 双修的方式
百里布没生过病,却知道这回可能是因为站在潭水中时间过长,没有把水寒全部炼化造成的。本来也不应该严重,只是日积月累,这两天又因为修为停顿在化神中期上而心情烦躁,于道心微瑕中,受了邪毒。
可见,道心不可片刻不坚。否则若机缘刚巧,就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只听大利道,“应无大碍,发发汗就好了。不过汗多伤阳,之后要想办法食补。”
“你行不行啊?”乐飘飘还是不太放心。
而且,食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山谷中虽然四季如春,果类繁多,可却真没有可供选择的其他食物,更不用说肉类了。不过这么多年来,她踏遍了这山谷中的每一寸土地,略琢磨一下,就觉得还是能弄出点不同的东西来的。
“行不行?哼,不相信我,主人自己来诊病!”大利愤然道,一脸伤自尊的样子。
乐飘飘被噎得没话,暗道反正修仙界的生命很长,要不回去后拜田有佳为师,以后做一个医疗型人才,省得还得受灵宠的气。
这样想,脸上却笑眯眯的,看起来还很真诚,半点不假,“那就麻烦你快去山上采药,光说不练嘴把式,若治不了好太子殿下,我把你的龙鳞全拔下来。生拔。对,这就是威胁,所以别废话了,快滚吧。”
大吉大利与她相处日久,主仆间的心念联系愈发紧密,自然知道这时候别惹她,所以嘴里虽然碎碎念,却动作很麻利的溜了。一主一仆三两句就决定要给百里布治病,却根本没问问人家病患本人的意见。
事实上问了也不顶用,百里布这个从没有生过病的人,几乎对病毒完全没有抵抗力。病气来势汹汹,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击倒了他,令他很快昏睡了过去。他只觉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呼吸也很疲惫,心脏也懒得跳动,丹田、髓海、绛火全空荡荡的,经脉阻滞不流通,元婴虚弱得好像透明,好像……快要死了。
但很快,又生不如死了,被各种各样的怪梦所缠。从小到大,在苛刻的修炼和残酷的战争中所克服的恐惧与困难,纷纷化为魔鬼反噬,杀得他体无完肤。
然而他从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抗争之下,只觉得从心底烧起一把野火,带来无穷无尽的痛楚,从骨头缝里,从每一处经脉中都似冒出火星,灼烧得连死亡也变成一种奢侈。偏偏周围又冷得很,似乎置身于万年不化的寒冰中。
极冷与极热,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却交替折磨着他,寸寸凌迟。令他觉得身坠地狱,永世也不得超生。恍惚中,一片血与火的光影,混乱不堪,天旋地转。随后,他又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对着一个背影,拼命追赶。
“母后!”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是呜咽。他急切地想看清那张脸,应该温柔的吧,可母后就是不回头。他没见过她,可是他感觉她一直在他身边。
他的四肢在奔跑中一截截折断,那疼像是万千钢锥不断的、重复的穿透他的肉身。他的喉咙似乎被刀子割成丝缕,泣血失声,痛不可挡。
“嘘嘘,安静。安静。”一个轻柔的女声音他耳边响起,有着奇异的安定力量。就像一汪清泉,浇灭了他的心头火,又像柔软的棉衣,包裹在他的周身。
他立时感到舒适起来,虽然痛楚和折磨仍在,却不是不能忍受的了。用尽了力量,他翻转过身体,紧紧抱住些什么,拒绝怀中的挣扎,紧紧箍住,仿佛那是他所有的一切,绝不能失去!
他不知道,他抱住的是乐飘飘。而且,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就在乐飘飘和大吉大利准备药品和食补材料的时候,百里布病了个昏天黑地。那病症就像多年失败的大奸人,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就把人往死里整。幸好大利发誓说这寒症来得急,去得也必定快,看着凶险,处理得当就没有大事,不然乐飘飘真慌了神。
两人相对了这么多年,哪怕一年之间也说不了几句话,可蓦然面临失去,她无法承受。习惯了他在左近,习惯了每天看他一眼,突然这规律打破了,生命就像塌掉了半边似的。看着他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又热得猛力扯开衣服,踢开她为他盖上的所有衣服和布料,她很有些心疼。
忽冷忽热,全是高烧引起。在现代时她曾经听过,高热不退是很危险的,有人烧坏过视神经,也有人烧坏过脑子。为了快速给百里布降温,她先是运起火术,煎上大利采的药,然后让大吉看着,自己和大利守在百里布床边。
幸好她把全部家当都扔在山河悬匣中了,一应器皿都有。可惜她不会冰系法术,只能一遍遍把变温的盆中水倒掉,再换上清凉的新鲜潭水,然后浸温了布巾,不断在百里布的额头和眼睛上替换,还要擦拭他的全身。而百里布烧得太厉害了,只做这些就让她忙个不停。何况百里布做噩梦时,躺在床上也不安稳,她还要不断安抚他,极尽温柔。
可怜的,不知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居然睡梦中都那么辛苦,肌肉绷得那么紧。若会入梦术就好了,可以帮他打败梦魇。乐飘飘满心怜悯的想。
黄昏的时候,药煎好了一次,但还没等给百里布灌下去,就被他的挣扎给打翻了,大吉大利只好再煎。半夜时,一人两宠小心翼翼的再度喂药,可百里布牙关紧咬,就是喝不下去。没办法,乐飘飘爬上了床,跨坐在百里布的身上,压住他有四肢,正要让大吉大利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哪想到他突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紧紧抱住。
她其实不算娇小的女孩,是个高挑的个子,可百里布太高大了,在他怀里,她被衬得无比脆弱,手脚被反缠住,整个人窝在他的胸膛下,动弹不得。
“什么太子殿下啊,都半死不活了,还没忘记轻薄主人。”大利贼眉鼠眼地说,没点生气的样子,倒像是嘲笑。
大吉的羽毛滴血一样红,不好意思极了。
乐飘飘火大地吼,“他现在丧失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一个灵宠,据说还是龙种,思想怎么这么复杂?快过来,把他搬开。我的天,压死我了,我连气也喘不过来。殿下殿下,您放松一点行不行?”
大吉大利听到主人的命令,也上了床,七爪八翅的一通折腾,可完全没有效果,倒增加了乐飘飘身上的重量,令她短促的痛呼了几声。
略抬头,百里布的脸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下面一圈淡青色,显得无比憔悴。偏生脸颊上有两团不正常的红晕,细密的汗珠挂在高挺的鼻梁上,坚毅的脸孔却现出妖娆的美。再看他轻蹙眉头,好像她大声说话会震得他不舒服,立即就闭了嘴。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她越是乱动,他就把她箍得越紧,好像要镶入骨肉和魂魄中似的。反而她安静一些,还能得到些呼吸的自由。而百里布虽然无知无觉,可她却清醒着。她是个正常的女人,被个长得好看,她又百般依赖的男人那样贴近着,他光裸的上身皮肤滚烫,令她心跳难免杂乱,身体更难免有些反应,只好认命的再不乱动,干脆给人当抱枕了。
“这样算不算肌肤之亲?”大吉小小声地问。
此时,它和大利蹲在墙角,无奈地看着两个缠在一起的人形物体,“我听说哦,男人和女人这样,是会生宝宝的。”
“你还太小,也太纯洁了。”大利笑得很贱,两颗大龙牙都呲出来了,“不是抱在一起,睡在一起就有宝宝,还要……”说到这儿,接到了两枚白眼飞刀,当即也觉得不好和大吉描述细节,就闭了嘴。但那眼神还是很淫贱,那意思是:男女之间,等你长大些会懂的。
乐飘飘气得真翻白眼:这条龙果然好色。
她听到它们说话了,本想吼两声,可又不忍心打扰百里布好不容易安静的睡眠,只得眼神威胁。又努嘴挤眼,想让它们想办法给百里布用药。
“主人,这么个姿态,想喂药很难。”大利面孔扭曲,看样子像忍笑,“但主人和布殿下都是修行者,这药么,倒不一定喝进肚的。”
“那要怎么办,你快说。”乐飘飘心道,但相信大吉大利明白她的意思。
想想就窝囊,居然被灵宠给嘲笑了,调戏了。不行,以后要重新立威,可现在,也只能先低姿态一点。
“主人你喝药,把药力化入真元,然后传入布殿下的经脉。”大利又举了举手,照样没有抓到龙角,只是虚拟动作,“其实这样更有利于药力吸收,布殿下好得快,主人就早得自由。”
“怎么传入经脉?”乐飘飘再度以眼神询问。
“那个……简单……”大利支支吾吾的,“是以双修的方式。”
闻言,乐飘飘想跳起来,把大利一巴掌抽到结界之上,让它被罡风剐了。可又看到大利一脸严肃认真,知道它不是胡说八道,一时也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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