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暗花溟
是懿旨。
圣上宠妃雪妃,请乐飘飘进宫叙话。
乐飘飘不明白雪妃怎么想起她,又觉得踏入皇宫,见到百里布的可能性比较大,就不怎么想去。可是她不能抗旨,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第二天,她特意穿得一身灰扑扑,半男不女的,尽量朴素不引人耳目。到宫门外时,雪妃特意派了容嬷嬷来接她,又令她有些惶恐。容嬷嬷可是雪妃面前的第一红人,等闲嫔妃也要敬上三分的。
容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番,也没说什么,只眯了眯眼。倒是进了雪云宫,行了礼,雪妃捂着嘴娇笑道,“乐掌门这是怎么了?往常见了很是俏丽,怎么二仙门编入后备营,也是有品级的人了,倒打扮得像个男人了呢?”
乐飘飘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却总觉得雪妃的玩笑中有其他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的缘故。
容嬷嬷接过话来道,“可惜啊,乐掌门头上这根红羽,到哪里都醒目得很,避不了人的。”
咦,这话更似有深意。可她有什么办法,那红羽是长在她头上的,拔不掉。
“回雪妃娘娘,臣现在是军人了,不敢太招摇。这红羽是我门中标志,倒不好取下。”她现在有了品级,再不是民女,可以称臣了。这个感觉,还是不错。
“说得极是,但军容也要齐整才好。”雪妃点头道,显得特别亲切和蔼,“不如,明天就穿军装来吧?咱们大秦虽然有女兵女将,本宫倒还真亲眼没见过。”
“可不,乐掌门穿上军装,肯定英姿飒爽。”容嬷嬷也跟着赞。
乐飘飘勉强笑笑,从这简短的几句话中听出了三层意思。第一,明天她还得进宫,也许以后得随传随到。第二,雪妃发了话,她打扮要隆重。第三,雪妃和容嬷嬷是制服控。
她坏心眼儿的想:是不是深宫寂寞,看不到真正的男人,所以让她英姿一下,好过过眼瘾?
可是,雪妃为什么突然对她感兴趣了?这里面,没有特殊原因吧?
疑惑中,她毕恭毕敬地问,“不知雪妃娘娘召臣下来,可有事吩咐?”
雪妃一笑,向乐飘飘招招手,“这里并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礼,过来坐吧。本宫久居深宫,除了皇上,也没什么事放在心上。不过偶尔也羡慕外面的海阔天空,叫你来,是想听听你昆仑之行的事。”
“回娘娘,其实也很稀松平常,并无精彩之处。”乐飘飘心头一凛。
真的是雪妃有兴趣吗?还是她背后那位大秦之主想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和百里布表面上看并无瓜葛,是百里松涛太敏锐,怀疑了什么,还是百里布泄露了什么?
不会的!他在她面前都装得那么完美!大概再过不久,就能把她忘记。难道,是那天他突然亲她,被人看到了?那可是在雪云宫的范围之内!
想到这种可能,乐飘飘涨红了脸。为了掩饰,她连忙低下头,还假装惭愧地把话头又接回来道,“不过娘娘若想听,又不嫌臣说得乏味,臣自然知无不言,就怕说起臣做的那些无能的那些事,娘娘会笑话的。”
也许,只是例行的调查。当皇上的人都多疑,让雪妃还跟她“聊天”,更容易抓到漏洞。
说起漏洞,小一郎编的《乐飘飘历险记》中就很多。若是有心人一看,定然发现很多不合逻辑之处。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照着那本书说,但愿百里布也是这样说的,两相一对,不出差错就好。
“有什么好笑话的?”雪妃摆了摆手,“和你比起来,倒是本宫是没见过世面的,只怕比听书还要有意思呢,只要乐掌门不觉得被耽误了时间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听着客气、温和,其实逼得乐飘飘无法拒绝。她敢说和雪妃说话是浪费时间吗?她敢说皇宫贵人是因为没见识才死拉着她不放吗?
不过当她按照那本册子说起故事,就更觉得雪妃和容嬷嬷是有意为之。她们不断打断、追问,事无巨细,哪怕是最不起眼之处,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好奇、听得津津有味。当然乐飘飘可不会傻到以为她们真是因为好奇才这样,已经断定这是试探和调查了,因而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虽然有几次被问得浑身冒出了白毛汗,还被像现代法律的当庭辨认那样交叉询问,也让她有惊无险的糊弄了过去。
但,如果说《乐飘飘历险记》可以分为电视剧那样的四十集,她今天才勉强讲了半集。那样,她要连续往宫里跑一个多月,遇到百里布的机会很大。除非……他刻意避开。
如果是因为他亲她的那事被发觉,那么今次的事会不会是百里松涛设下的陷阱,看看他儿子是不是和一个村姑有了奸情?那是他不能容忍的吧?那位皇帝不会允许她“卑贱”的血,玷污了高贵的皇室血统。
不行,她坚决的、坚定的、以及坚持的不能见到百里布。那不利于忘记,若被百里松涛逮到把柄,说不定还会连累二仙门。
“天晚了,本宫就不留你了。你也知道,非圣旨,外臣不得留宿于皇宫。”终于,雪妃开口,“乐掌门不如先回去,明儿巳时再过来可好?本宫还真听得入迷了,明儿就陪着本宫一起午膳。不知,乐掌门在时间上方便吗?”
她能说不方便吗?想必各种借口都能被推搪,那她何必再废力气?凭白惹人怀疑不说,让这些所谓贵人不悦,她也没有好果子吃。若这一切真是试探,她小心应付就是。
平静的应下,她离开皇宫。容嬷嬷借口要传晚膳,没有亲送,也没派小宫女或者小太监带路。还说反正她之前为太子殿下喂养过很长时间的灵宠,宫里是长来长往的,只拿着雪妃赐的腰牌即可。
就连乐飘飘说自己是路痴,怕在皇宫迷路时,容嬷嬷也笑说,“不怕。咱们皇上简朴,又是马上皇帝,不喜南方的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宫内建筑都是大方简洁的风格,地界不大,连箭道也横平竖直,你只要沿着走廊一路向南就能到达宫人出入的侧门。若实在不认得路,但凡拉着谁问问,人家还不告诉你吗?至不济,你瞄着东边的太子东宫为标杆,那可是皇宫中仅次于皇上寝宫的第二高位,绝迷不了方向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乐飘飘总觉得容嬷嬷和雪妃话中有话,可她却只能装作茫然,自行离开。抬头望望离恨宫的华丽檐顶,又断定没有人跟踪她,就刻意往偏处走,近乎是沿着皇城根儿,把遇到百里布的几率降到负数。天可怜见,她还真找到一条小路,是穿过一片茂密的毛竹林中的长廊,偏僻得一个人也没有,寂静得像游离于皇宫之外。
西北之地怎么长出了竹子,这个长廊怎么旧到这个程度都没人修葺,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到了这处就突然消失了,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小心,别说要讲四十集,就算讲八十集,她来来回回也不会遇到百里布的。
于是她认真记忆路径,认定了从此处出入。又因为有了退路的关系,雪妃对她的“故事”追问得再详细,她的惊慌感也慢慢消减了。大概是她表现得滴水不漏,雪妃和容嬷嬷似乎也轻松了不少,问问题时都随意起来。就这么一连二十来天,完全没出现任何意外,再忍忍,她就能过关了。
六月,已经盛夏。潼川虽然干旱凉爽,但因为背靠昆仑山的连绵支脉,夏日雨水也很多。
这天的天阴得就特别厉害,雪妃又正好是小日子,有点懒懒的,听着故事竟然睡着了。容嬷嬷不敢打扰,乐飘飘也不敢说话,反而比平时出宫的时间还晚些。
天幕低沉,雨丝绵密,雾一样被夜风吹得飘散,令周围的景物朦胧如仙境。
乐飘飘沿着走廊缓步走着,只觉得雨中土地的淡淡腥味和竹叶的清新气息混在一起,格外沁人心脾。空气湿漉漉的,氧离子丰沛,她用力深深呼吸,伸展开了四肢,转了几圈,不由得无声而笑,只觉得在雪云宫的压抑,这一刻一扫而空。天地虽大,可是这方小天地却如此静谧甜美,仿佛遗立于世外。
真好。就像……画不成山谷。
一高兴,她又连转了几圈,还把身子探出长廊外,感受脸上雨气的凉意。这样一来,她的身子就非常靠近那片竹林了,没提防有东西圈上她伸展的手臂,把她猛然拖进竹林。
有竹子的地方,蛇多。但这片竹林的竹子都很细,不然怎么会叫毛竹。那这种力量……
乐飘飘差点尖叫。
好不容易站稳,惊魂未定中,就看到一张男人的脸、丰神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面色眼神里饱含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懊恼、暴躁、生气、痛楚、还有……强烈的思念、绝望的挣扎。
“殿……殿下……”
她惊讶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就被吞没在亲吻之中。
又……又亲?!
第9章 要不,我娶你
这个吻,极为炽热,带着要焚毁一切的气息。
他的动作很慢,可却又一眨眼就到了面前,一条强有力臂膀缠在她的纤腰上,一只手从她的颊侧快速掠过,扣在她的后脑上,把她禁锢。
不像上次在碧水湖边,只是嘴唇的相贴,气息的交换。这一次,他凶猛的长驱直入,狂野而奔放,带着侵略性和占有的意味。如果说,一个吻可以诉说什么,那他的吻中表达了太多的东西。他的心太深,那些温柔和渴想,直到这个时候才浮上心头,让乐飘飘看到。
他吮吻、舔舐、纠缠不休,似要把她胸腔、脑海、每一个细胞中的氧气都带走,好像他空空的心脏需要她的一切来填补。他的铁臂死死勒住她的腰身,不要说躲闪,身体连一丝缝隙也不能分开。她的身体被他压得后仰,只有本能的抓紧他胸前的衣服。他绷紧的身体和她柳枝一样柔韧的腰肢组合成奇异的画面,就在一大片苍翠的细毛竹中若隐若现,像一朵诱人的花,热烈的在雨中静放。
细雨沙沙,浓烈的鼻息和如擂的心跳是唯一的声音,惑乱人心。如雾的雨幕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散发出幽幽的亮光,令他们和天地融合在了一起。这一刻,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他们只感觉到对方,然后在都要断绝呼吸的时候蓦然分开。
乐飘飘浑身又热又软,双腿没办法站稳,眼神甚至也没办法聚焦。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太激烈,太不顾一切,令她完全慌了神儿,大脑无法思考,心灵无法转动,只想着逃跑。这是她的动物本能,觉得危险,觉得自己可能覆灭,所以离那个祸害远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走回到长廊中的,十几步的距离,她却感觉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站到青砖地上,百里布却又追了来,从身后抱住她。
“你什么意思?”乐飘飘生气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可就是生气了。
百里布不说话,只垂头埋首于她的后颈。他呼出的灼热而急促的热气顺着她凌乱的领窝钻进去,烫得她冰凉的脊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放开!”她低叫,声音像细密的夜雨般带着潮气,却极为粘人。
他仍然不说话,但手臂却收得更紧。
“好吧我答应你,这个吻,我也会忘记的。”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可是,越是冲口而出的,越是心里话。她假装无所谓,连自己也骗,其实对上回的事情很介意。他让她忘记,说他只是一时冲动,很是伤害了她的自尊和感情。
而她的话,让他略清醒片刻,陡然松开了手。乐飘飘觉得自个儿应该得意的,成功的报复了么,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在却很空,且又酸又涩,若不是周围的雨气逼退了她眼里的潮气,说不定她会很丢人的掉下眼泪。
看到她逃似的跑开,百里布命令自己停下脚步,却情不自禁的跟在后面,舍不得眼前那抹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要他怎么说?从她第一天进宫,他就知道。他怀疑这是父皇的试探,所以拼命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只是,没有一天成功的。他对父皇从不曾隐瞒过心意,也不曾行欺骗之事,可最近他却屡屡利用自己修为上的优势,避开父皇的耳目,只为远远看她一眼。
看她每天穿过走廊,绕行偏远,似乎也在躲避着他。他每天要用很大的心力,才能把自己的脚钉在竹林深处。
他错了,彻底错了。从昆仑回来后,越是压抑自己不去见她,就越是想念。如今越是逼迫自己不接近她,心意就反弹得越厉害。
直到刚才……
她的军装,听说是雪妃亲自改的,本来很男性化,却因为合身,显出不一样的窈窕来,并另有一番绰约风姿。她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任何装饰和发簪也没有,只那根俏丽红羽,就在天地一片雨雾蒙蒙间,在昏黑寂静的夜里,在一片苍绿之中,火一样跳动在他的视线里。当她自由的笑着,张开手臂,仿佛拥抱天地那样转圈,瞬间就在潮湿的空气里,引燃了他心里堆积成山的火种。
他跟着她。只是跟着。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就是舍不得放开。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柔软和香气,甚至那酥麻感也没有退去。手中,那隔着军装的温热和柔软感仍然令他心跳不止。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所以知道他的身体想要什么。而这么多天来,他全力要忘记,可今天他也才明白,他的心想要的是什么。
乐飘飘!只是她而已。
身与心,都强烈的想要她。他不是沉溺女色的人,可一想到她,就激越的渴望。
眼看着,她就要走出长廊,穿过一片空地,从宫侧门出去。百里布突然追上,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好像抱着她,他心里才不空荡荡的。
他想对她说什么,张了张嘴,可有东西梗在喉咙,他连发个音都困难,只得以行动代替。
他捧着她的脸,沉醉而热烈的吻着,感觉她本能的回应,却又倔强的推开。他只能把欲逃的她继续拉回到身边,两人在原地纠纠缠缠了也不知多久,更不知吻了几次,只吻到都气息不稳,百里布恨不能立即就把她抱回离恨宫去……那个……性命双修。
“皇上!”乐飘飘被吻得晕晕乎乎中,一惯的狡猾竟然还残留半分。于是,她望着百里布的身后低喊。
百里布一惊,蓦然转身,却哪有什么人。
再回头,乐飘飘已经不见踪影。他的耳边,只留下一句话的回音,“殿下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忘得掉。”
可他,不想让她忘掉!
百里布只觉得心底无比沉重,害他扶着廊柱、极其艰难才能迈出步子。空气是热的,雨珠也滚烫。他走出长廊,仰面向天,瞪大眼睛,看着无数雨线倾洒而下,看似柔弱,看似漫不经心,看似不声不响,却侵占了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什么也无法阻挡!
就像乐飘飘,之于他的心。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乐飘飘正拼命往二仙门跑,只怕身后有人追。跑出很远后,才愕然发现有伞没打,有包小妞没召唤。真是白痴到家了!
都怪百里布!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想要女人,皇宫里有的是,干嘛经缠着她?那些宫女受过训的,就算床第间也一样,肯定比她会侍候人。
可他这么忽冷忽热的,谁受得了,会得糖尿病的!
难道她就那么可口?还是欺侮她有成就感?可是,她不是没感觉,男女间有些东西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刚才百里布抱着她、亲着她的时候,她觉得……他爱她。非常爱。强烈的爱。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他那么傲慢,她一个村姑何德何能?况且他明知道她不可能跟别人分享男人,而他身为太子,广播龙种是必须。那个后位,也远非她这样的身份可以期待。唉,不对不对,就算百里布对她动心,离那种非卿不娶的程度也还远着呢,她想到哪里去了!
她拼命摇头,身上的水珠儿甩出好远。
“主人,你把我叫出来,到底是骑还是不骑?”身边,包小妞不耐烦的说,显然对兔毛被打湿,表示极度不满,“还有你那把破伞,你不撑起来,只举着,能有什么作用?”
包小妞是骑宠,虽然年幼,但飞行时就变形到一头小毛驴大小,飞得又快又稳。
“你管我呢?我带着骑宠雨中散步不行吗?”乐飘飘涨红了脸,“我就不打开伞,当避雷针举着我乐意。”
“哼,脸红成这样还嘴硬,是不是思春啊?”包小妞鄙视地道。
乐飘飘被人说中心事,气得抡起美人伞就打。包小妞转身就跑,可也不敢甩下主人,于是一人一宠就这么追逐着回了二仙门,倒遮掩了乐飘飘明显不对头的情绪。
胸口,像堵着热乎乎的一团毛毛,不上不下的,令她晚饭也吃不下,借口累了,洗了澡就钻了被窝。可是躺下得虽早,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不住闪现出那些接吻的画面,甚至连当时的感觉都清清楚楚的反应在身体上。
不要想了!现在的情况是百里布对她感兴趣,可两人根本是不合适的,不应该在一起。明天她就告假离开潼川,哪怕外出有危险也没关系,还能险得过一颗心要失守吗?失了心,就收不回来了。那时,太子殿下若过去了这热乎劲儿,她怎么办?当怨妇啊!不,她不要这样。
做了决定,立即就开始不舍。所以,她又不断想出各种理由来劝说自己,搭配着念几句清心咒。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睡着了。可是感官,却特别清晰。
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觉得有异。
房间里进了人,就在她的床前!照理,她应该装睡觉,然后看对方有无敌意再反应。可那人的气息带着沉重的雨意和灼热的质感,蓦然就镇住了她。就在之前的每分每秒,她还不住的回味,此时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她猛然欠起身,回头看着那高大而湿漉的身影。这一次,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是……来采花吧?虽然喜欢他,可也不愿意让他随便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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