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戈
江风说:“我没有。”
他从被子里爬出来:“我说后天回去,不是一个人住到后天。我就在家里两天,你为什么都不陪陪我!”
他站起来,委屈控诉说:“今天不算!”
江风把手机放到床头充电,坐下开始翻课表和时间,小山神就从后面抱住他,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爸爸。你虽然是我捡来的爸爸,但是我不会丢掉你的。”
“……”江风说,“不行。要回少陵山群修炼。还记得山渊村那的山神吗?你要是不修炼,就会变得跟他一样。山神也是会死的。”
人类社会越发展,山神成型的可能就越低。现在还能有几分的安宁,等土地不够,开发建设到了少陵山那边,他这样的心性很容易被引导,最后功亏一篑。
“山上什么都没有……我宁愿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个宗策还老来问我数学题!我又不会做!她比我还笨!”小山神往后面一躺,摊开四肢,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道:“再见了。”
江风拽了他的小腿一下,小山神毫无反应。他就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去洗澡睡觉。
·
褚玄良第二天崩溃地问他那条哈士奇该怎么处理。
“这狗怎么办?我师父说再把狗放道观里他就把我逐出师门。”
江风:“你师父这么不喜欢狗?”
“它成天到晚地叫,不停地冲撞符箓阵法想要出去,叫声凄厉,声音宏亮,夜里没人的时候,整座道观里全是它的声音。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远近的游魂都被它吓跑了。”褚玄良说,“虽然我们这是道观,但我们还没有开发出狗语。实在供不起。”
江风:“……”
“我真的很少见过执念强成这样,非撑着也不去地府的狗。”褚玄良沧桑说,“它那么小的脑壳里,能装着多大的事?狗的使命?”
江风:“大概是你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褚玄良:“你跟它就有?”
江风于是把小山神带了过去。
汤圆对小孩子总是特别温柔,给骑给摸给打。只不过现在普通的孩子都看不见它。
小山神一到它面前,它立马收起声音,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你们需要我。”小山神摸着汤圆的脖子,深沉道:“你看你们都离不开我。”
为了镇住这条狗……江风把小山神也寄放在了乾元观,顺便让他听道士们念念经。
小山神如遭晴天霹雳。
这世界再也没有爱了。
·
这条狗的去路很成问题,江风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放它回去。
两天后,他再次接到苗女士的电话。
对方急匆匆地想说什么,颠三倒四的,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要组织语言。
江风却打断她说:“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对方愣了愣:“为什么?你不是道士吗?你没有办法吗?”
江风说:“医生救不了想死的人。道士救不了该死的人。”
“你说我该死?”苗女士那边啜泣一声,“我怎么就该死了?”
江风:“你遮遮掩掩不说实话。家里有什么东西不敢让人看见,应该就跟这次闹鬼有关吧。既然这样,想找道士做什么?”
苗女士:“那是因为……”
江风:“随便你有多少个正当的理由。找道士求助却不予配合,要是出事了,就是命数到了。我没有办法。”
对面的电话忽然挂断,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对方有没有听到。
江风看了眼屏幕,正要放回去,手机再次震起来。
这次是褚玄良。
“有个消息。”褚玄良说,“苗女士现在在医院。”
江风:“她出事了?”
“没有没有,不是她。”褚玄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一言难尽,“嗯,这个我要怎么跟你说呢?”
手机又显示有新来电。是刚刚断掉的苗女士。
第97章 流产
江风跟褚玄良说了声,先接通苗女士的信号。
“我错了我错了。”对方仓皇道, “你来吧, 我什么都告诉你!”
说完就是两声尖叫, 那边似乎很混乱。
苗女士捏着手机跑远。江风把音量调整到最大, 听到了对方的喘息声,还有压抑着的呼声。
随后是关门的合响。苗女士重新对准接声口哭道:“道长,你快点过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被缠上了!”
江风问:“你冷静一点。鬼更喜欢欺负胆小的人。你越害怕,它就会越猖狂。尤其不要躲到人少的地方。你说吧,遇到了什么?”
苗女士听他的话,似乎又打开门出去了。她抽了抽鼻子, 道:“一个婴儿的魂魄。它刚刚流产出来的, 一直跟着我, 还想咬我。我现在怎么办啊?”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了。但江风没有跟她纠结。
“我过去你那边,起码要三四个小时。”江风说,“你先找个地方呆着。”
苗女士才想起来这件事情:“那怎么办啊?你……你能不能快点来?我应该躲什么地方?”
江风:“你可以先选一家道观或寺庙呆着,尽量在阳光下跟人多的地方, 不要去坟地、医院这些, 我现在过来。”
苗女士稍稍冷静了些:“好,好。”
挂掉这边,江风又给褚玄良打:“她让我们现在过去。”
“嗯。”褚玄良说,“坐动车好了,比较快,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我去买票。”
江风:“好。”
等他们在动车上碰面, 褚玄良的事还没说。
隐私的事情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谈,可周围又全是人。两人就对着手机发信息。
褚玄良:我找朋友跟踪了苗女士夫妇,发现苗女士的老公,已经跟她分居很久了。她现在是独居。
江风:离婚了?之前关系挺好的。
褚玄良:看着是挺好的吧,没离婚。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褚玄良:她老公在外面包了个情妇,现在怀孕,她老公搬过去照顾了-。-#
江风:??
褚玄良:今天那个情妇去找苗女士……示威吧?结果忽然就自己大出血了,送到医院,没保住,流产了。
江风:……
褚玄良:她在外面等着。结果就出事了。我朋友看她在手术室外对着半空抓来抓去,知道一点,觉得应该是中邪了。
江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褚玄良。
褚玄良叹说:“其实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江风:“嗯……”
其实很多人类的世界他都不是很懂。
两个半小时后,二人跟苗女士在寺庙下的茶馆包间里汇合。
刚流产的婴儿魂魄毕竟比较脆弱,加上苗女士跟他不是直接亲属,对她抱有戾气本身就很奇怪,出了医院后就没有追着了。
但苗女士身上的阴气真是如影随形,一直消减不去。最近越发憔悴,脸瘦得都快挂不住肉了。
苗女士拍着胸口,显然还是惊魂未定。
江风:“那我就直说了。那个婴儿为什么跟着你,是你做了什么?”
“跟我没关系。”苗女士捂着嘴说,“流产了……说明是真的。”
褚玄良:“什么?”
苗女士抬起眼皮,说道:“我老公的八字是……,出生在……”
她报了一串数字,还有她老公的家庭情况,褚玄良一面掐指估算,说道:“你老公是和尚命?”
所谓和尚命不是指适合当和尚的命,而是民间代指绝后、无后的命格。
身体功能是正常,但怀的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活不到成年。即便活到成年,也是短命之相。
也不是不能破,但是要有人挡煞。乡间有种做法,就是把生下来的孩子跟别人家的交换,当作是别人家的孩子养。等领养来的孩子死了,再把亲生的换回来,基本就能养大。
实际上是一命换一命。
旧社会时期人人都很能生,加上生活穷苦,生得孩子多了本身也会丢弃或弃养,会有人这么做。现代社会就没有人舍得了。
何况本身只是一种说法而已,谁会因此就先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养?
苗女士低声说:“包括上一次,我一共流产了三次,每次都会出现不同的意外,生不下来。流产真的太痛苦了,那时候我已经能感受到胎动,结果它还是死了。你们不懂那是什么感受。我每天都活在崩溃之中。然后我终于不能再生育了。我以为是命,哈,真的是命,可却是我老公的命,不是我的。”
褚玄良:“你老公不知道?所以你不孕后,他就去找了个情妇?”
“对。他不信鬼神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认命。”苗女士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那女人很娇纵,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女大学生,她以为自己怀孕,生一个儿子出来,就能让我跟我老公离婚,就能走上社会,少奋斗个几十年。现在有的年轻人啊,喜欢撬别人的墙角又义正言辞,因为步入社会的优质男士,基本上都已经名草有主了,她们也只能撬墙角。学历拿来提升自我只是为了找男人,人生的规划就是,借由真爱当幌子,直接过上自在生活的包养生活。把自己作为一个待价而沽的货品,这社会究竟是怎么了?”
原配三次流产就去找情妇。他们也在想这社会是怎么了。
苗女士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笑来。说不清楚是苦笑还是哂笑。
“她从怀孕开始,就不停地来跟我示威,给我发一些他们的合照。我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流产了才不到两个月。我老公起初还会照顾我的感受,故意瞒着我,到后来她怀孕,软磨硬泡下直接就搬走了。”
“我觉得他是爱我的。有时候我能清楚感受到他在爱我。可是更多时候,我觉得很累,很抑郁,他能够温柔地安抚我,却抽不出时间来看我,而我还要在外维持他好男人的形象,告诉别人我很幸福。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又不是我的错。”
苗女士拍着胸口道:“他对谁都很温柔,谁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自己被爱,然后离不开他。但我也是最特别的一个对吧?因为我跟他结婚了。”
褚玄良都被她的思路带懵了。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无所谓,反正他不擅长做情感疏导。
苗女士神情悲恸,目光流转地看着二人。对面两个则一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