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匪满
就在这时,在这动荡羁乱的世界,一曲梵音奏响。
凤凰琴天下无双的妙音,带着兰芷芳馨,如波,如涟漪,如银霞流光,一圈一圈荡开,回旋在世界每个角落,那其中沉痛深重无尽的情意,似在声声低诉,不停地呼唤着一个名字,一缕幽魂,令天地亦为之久久低昂哀泣。
处在生死交战关头的我们,一起停止动作,纷纷仰首,瞭望南方魔噬般血色弥漫的天空。
“……潮音还聚……”
熟悉的声音贯入耳膜,我迅速别头,与青衣人四目相对。
他来不及收拾眼底的哀凄。
我泪水无法遏制,声声控诉:“……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出手如闪电,擎住我双腕,幽兰色的掌心碧海凝冰,伴随一段咒语,束缚在我身上的火浣裳应声而碎。
没有衣物遮蔽,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我肌/肤上,溅出弧弧心碎的形状。
我反掣住他手腕,重复,提高了音量:“你早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一阵丧魂幽风袭来,他抱着我躲开,甫落地面,便听闻一道绵长而绝望的龙啸遥遥传来,那森森的冷意和没顶的哀痛浸入骨髓,令心脏阵阵痉挛。
他神色一凛,低喃:“不好……来不及了。”
他转过来,重重掐了掐我冰凉的双臂。
我与他,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都被雨水淋湿。
他沉声道:“这是你该面对的。”
我依旧恍惚,失魂落魄。
“卫弋,不要像个孬种,你的脾气呢!”
他一巴掌甩到我脸上,微辣。我终于缓缓回过神来。
他迅速瞥了眼蕴起冥幽之羽的鬼车,眼底掠过哀惋,足尖一轻,长身浮空,单手摁在我肩膀上,绷紧俊秀的面容,庄严而肃穆,深深凝视我道:
“该你面对的自己面对,相信你所看到的,永远别放弃,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至死不悔!”
言罢,他头也不回匆匆奔入雨幕中,迅速消逝在青墨低沉的天空。
望着他离去的影子,我呼吸一闷,如遭雷击般彻底醒悟过来。
这是远古时代最后一战,这是魔龙劫灭的前夕……而览冥,同样危在旦夕!
末日卫弋已经赶去助他一臂之力,我却怯懦地囿留于此,裹足不前!
鬼车盘踞山腰,扑扇着巨大的羽翼,九个神态各异的头颅显得森森可怖,他的嗓音恢复了那如同鸦鸣的嘶哑:
“来吧,卫弋,尽情一战。”
我强止滚落的泪水,缓缓解下腰上的龙须鞭,凌空狠狠一抽,荡开噼啪闪烁的雷光,大喝着向它飞跃而去。
三百年前,我一袭红衫,挽着玲珑矮髻,亦是如此破空一抽,向台阶上白发不染尘埃,高旷如孤松的他飞跃而去。
他负手而立,双腿盘根,不动如山,只以一把拂尘游刃有余地招呼着我的擎雷鞭,口中威严:
“马步不稳,抖鞭力道太松松垮垮……还敢使鞭缠缚,岂非找死!”
我拔河似地抓着鞭子,想挣脱他的拂尘纠缠,气喘吁吁嗔道:“师尊你欺负小孩!把我鞭子还我!”
“哼,下回再如此不知轻重偷袭为师,自己上思过观去呆上三日!”
鞭舞如龙战于夜,紫电横纵。羽化为鬼司腥风,青霜弥重。紫电青霜,金锋风刃相交,将四周空气凝华为冰。
我与鬼车你追我逐,你来我往,自北极天柜山山腰到山头,再从山头到山脚,杀得天昏地暗,杀得叶落飞花,杀得我泪如雨疾。
他羽翼坚硬如铁,每一鞭劈下去都如同打在石头上。九头十八眼,观四面,听八方,防御坚不可摧。
一头摄魂,可令敌心神涣散;(降低敌人连击和暴击概率)
一头恶音,撩拨心脉使人狂躁;(给敌人附加狂暴,降低命中,削弱敌人防御)
一头魔视,凡人视之则化石雕,神魔视之行为迟缓;(延缓敌人速度)
一头封咒,音动而气滞,真气不畅;(间歇性不能施法只能普通攻击)
一头滴血,滴血之处,腐土蚀毒;(附加中毒效果)
一头战意,淬己斗志;(提升己方战斗,增加连击和暴击)
一头千幻,御风行速;(加速)
一头凶煞,锐其攻;(加攻击力)
一头辟邪,厚其守。(加防御)
我好不容易拼尽全力割杀一头,则迅速滋生复长,这才想起关于九头凤的传说——除非同时斩下九首,否则就是循序不死之身!
我心底不断施展览冥授予我的清心灵神咒,强行集中自己的精气神,可他实在过于强大,我不得不避开与他任何正视的时机,节节败退,越来越狼狈,此时,它的枭叫声浪再至,我被煞气逼得吐出一口鲜血,连退数步才靠着一棵巨树稳住,眼角一瞥,猛一怔神。
这棵树……居然活了这么长?
那年我刚从昏迷中醒来,他新收了我做徒弟,我和三师兄起争执,控制不住体内剑气伤了他,一众师兄师弟围着我,指着我鼻子骂我“魔怪”,“小畜牲”,我一个人哭着跑了好远好远,最后倒在这棵树下,蜷在它的树根上偷偷地哭,一直哭到睡着。
醒来的时候发现师尊站在我面前。
他逆着阳光,高大的身影投射到我身上,像深邃可靠的港湾。他对着我温和地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