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欢 第39章

作者:袖侧 标签: 玄幻仙侠

  又走了一段,苏蓉头垂得更低,忽然低声道:“他以后……就和我们不一样了。”

  “他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杨五平静的道,“他是个一心向道的人,你是个一心想回俗世的人,我是个注定不能修炼的人。我们谁跟谁都不一样。”

  “你不要妄图在人生的路上寻找跟你走一样路的人,没有谁跟谁走的路是完全一样的。”

  “就算你真的找到了,也不能让你变得更好一点,只不过是自己心里找到些安慰,多一点自以为是的安全感罢了。”

  洞府的走廊里就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鞋子踩在地面和行走间衣料摩擦的声音。

  两个人沉默了走了很长一段,苏蓉才轻轻的叹了一声。

  杨五就一直住在洞府里,每天看看书,在洞府里随便逛逛。外面天气严寒,山上还覆着厚厚的积雪。她虽身手矫健,也不宜在此时行走于山道间。便老老实实的待在温暖干燥的洞府中。

  徐寿的筑基,花了整整六天的时间。

  第六天的时候,苏蓉又来找她。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像路边的杂草,虽不贵重,落地扎根的能力却很强。那天怅然失落了一阵子,晚上吃了烤肉,便缓过劲来了。

  “道君说应该在今天了。”她说。

  “道君让你跟我说的?”杨五问。

  “嗯!”苏蓉点头。

  杨五就明白冲昕的意思,是叫她可以下去。大约是外人在场,他不好把话说得太白。偏苏蓉不像徐寿那样善解人意,跟冲昕一点也不心有灵犀,直通通的只把原话传过来了。

第43章 043

  杨五穿上披风, 召唤了灰灰驼她下去。下山的路上大段大段的都是斜坡,雪这么厚,她可不想摔断腿。

  回到竹舍就只看见冲昕坐在她卧室的窗下, 却没看见旁的人。徐寿还坐在院中地上, 身周一圈全是融化了的雪水,亏他坐在雪水泥泞的地上, 又不嫌冷, 又不嫌湿。

  杨五从灰灰身上下来, 问:“籍簿司的人呢?”

  “休息去了。”冲昕无语道,“一定是又喝酒去了。每次‘休息’回来就一身酒气。”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杨五走上台阶,便被他握住了手,一拉, 便拉进自己怀中。因为要给徐寿护法,已经几天没见她了,他想念得紧。

  杨五又好笑又诧异。大约是文化差异, 她是不介意在别人面前亲吻拥抱的, 但冲昕会主动这么做着实让她意外。毕竟徐寿就在台阶下呢。

  “他听不到的。”冲昕在她耳边说,“我布了结界, 他一点不会听到外面的声音。”虽然这么说,还是牵着杨五的手,拖她进了房里。

  关上门, 便将她推到门板上, 吮住那红艳艳的两片唇, 舌头强势的挤进去,侵略。杨五闭上眼,勾住他的脖子,与他舌尖勾卷,唇瓣厮磨,互相间吮吸、轻咬、舔舐。交换口津和彼此的情意。

  年轻人最快活的,便是爱人对自己热情的回应。饶是冲昕冷静自持,也忍不两手牢牢的握住她一把纤腰,不肯再放开。

  这在门外一派高冷的天才道君,隔了一道门,便跟天下所有的陷入热恋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最后能分开,还是因为徐寿有了动静。

  “他快成功了。”冲昕埋在杨五发间平复气息。

  杨五本来闭着眼靠在他肩头,闻言睁开眼道:“那你快去。”

  冲昕又亲了亲她的发顶。

  杨五叹气:“徐寿就要走了……”

  “嗯?”

  “他真的很会照顾人。”杨五认真道。

  这倒是,冲昕也承认。他理理微乱的衣襟,拉开半扇门一步踏出去,就又是那个面瘫高冷的炼阳峰主了。

  杨五靠在门板上,咬着唇无声的笑。

  隔着门板,听见冲昕喊了一声“李执事!”。他喊的声音并不响亮,杨五听得多了,知道他是在用“传声术”。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有个人匆匆忙忙从林子里跑了出来,抱怨道:“来了!来了!怎么这么寸,我才刚刚离开!”

  杨五使劲忍住笑。就光是刚刚冲昕和她在门后厮磨亲热,都快有半刻钟了。她忍不住走进里间,推开窗子,想瞧瞧这个籍簿司的人怎么这么有趣。

  一见那人,就想起来,这是籍簿司那个“李师兄”。虽然只见过一次,杨五对他印象却很深。因为从她到了长天宗,见过的外貌最老的人,便是这个李师兄。他头发银灰,身体消瘦,手背上的青筋都是凸起来的,看起来完全是个老头子了。

  实际上,宗门里大多数人不管实际年龄多少,外貌都看起来很年轻。冲禹都三百多岁,据说快四百了,看起来才不过三十许的样子。这个李师兄,看起来倒有七老八十的模样。

  初见时,杨五还没那个意识。等她后来意识到了,便问了冲昕。熟料,冲昕居然也知道那个人。

  “我小时候偷偷跑到山里玩,遇到过他在偷猴儿酒。”他道。“他结丹无望,快到寿限了,自然便现衰老模样。大家都知道他寿数将尽,对他的邋遢随意,都很是宽容。”

  筑基修士寿数可达二百岁左右,那位李师兄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了。说起来,杨五这个凡人,寿数才是李师兄的一半,她甚至不会活到李师兄这年纪,便会衰老、死去。

  这便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冲昕光是想一想,心头就十分难受。他便闭口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杨五将窗户推开条缝,从屋里往院中窥望。

  徐寿的身上开始出现奇异的变化,杨五揉了揉眼睛,才知道不是自己眼花。而是徐寿的脸上、脖颈、手背都仿佛落了厚厚一层灰尘,附着在了皮肤上面。

  杨五才想起来她在书上看到的,炼气弟子虽然在门内吃的都是灵谷、灵兽的肉,杂质甚少,但却也不是一点杂质没有。当气海成湖,灵台筑就,修士的身体便会经历一次自内而外的“排杂”,将身体里堆积的杂质排出体内。

  到了这一步,意味着徐寿的筑基,已经成功了!

  徐寿忽然便睁开了眼睛,起身站了起来。

  捏个清净诀,便仿佛一阵清风绕着他旋了一周,皮肤上附着的杂质、衣裤上沾着的泥水,便都清洁干净了。他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双目精光湛然。

  杨五从窗缝里望着他,都能感受到,他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

  修道之人,从引气入体成功才算是真正开始修炼。而后每一个境界,都会有人止步不前。筑基,是这些修士遇到的第一道门槛,也是把最多的人拦在外面的那道门槛。

  徐寿在苏蓉的意识中,一直被认为是资质虽好,却必要被遣归回家的人。熟料接近最后的时限了,他却竟然迈过了那道坎。正如苏蓉所说,他从此以后,和苏蓉就不一样了。

  内门、外门,隔着这样一道门槛,便是不一样的身份了。

  杨五垂下眼眸,听着窗外三个人说话。那个李师兄说了些恭喜的话,给徐寿做了登记,便打着哈欠离开了。

  杨五这才推开窗户,含笑道:“徐兄,恭喜了。”

  不料徐寿抬头看见她,竟整整衣襟,举手齐额,对她一揖到底:“杨姬。杨姬点化我,此情没齿难忘,愿日后能有机会,偿此恩德。”

  杨五道:“明明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徐寿微笑,又转向冲昕,一揖到底:“多谢道君为我护法。”

  “好说。”冲昕颔首,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徐寿从来都是想得很多的人,他筑基成功,抬眼看到冲昕和杨五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计较。

  “弟子想留在炼阳峰。”他说。

  对弟子们来说,最好的就是留在像炼阳峰这样有洞府的峰头。长天宗的范围,覆盖了两条山脉,数百山峰。虽说整个宗门里,都灵气浓郁。但真正灵气最浓郁的,便是这种会辟作洞府的峰头。

  徐寿本来对筑基一事已经不抱期望,不料遇到杨五,说破他心障,竟然在快二十八岁的时候,迈过了这个门槛。他内心里,便觉得炼阳峰实在是他的福地!

  冲昕道:“我这里并无执事之位。”

  徐寿道:“愿为执役。”

  冲昕却道:“怎可以内门弟子为役。”

  徐寿其实也知道希望渺茫,不过试试罢了。心中正微感遗憾,却听冲昕淡淡的道:“若想留下,便做我弟子吧。”

  徐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晕了!

  晕眩中,听见冲昕不紧不慢的问:“你可愿意?”

  这一句算是例行公事。拜师收徒,讲究一个缘字。因此那师父总会最后问一句“你可愿意?”,并不做那强买强卖的事情。只是若拜了师,从此便是亲传弟子,没有哪个内门弟子会傻到拒绝的。

  徐寿当然不傻,他立即便双膝跪下,向冲昕叩拜,口称:“师父在上,弟子愿服伺左右。”

  修士身份贵于凡人,甚少行拜礼。杨五来了半年多,见到修士间多是抬抬手,遇到师长、高等执事,也就是躬身、深揖。跪拜这么大的礼,也就只用在拜师的时候了。

  冲昕坦然受了。对他道:“你且休息一下,明日再行拜师礼。”想了想,又道:“自己选间中意的房舍,搬到半山来吧。”

  徐寿头顶着天大的馅饼,晕晕的上山去了。

  冲昕回头,见杨五隔着窗户无语的看着他,道:“怎了?”

  杨五虽然不能说是对冲昕了如指掌吧,却十分肯定冲昕之前绝对没有收徐寿为徒的想法。实际上,他可能一直都还没考虑过收徒。

  “你不会是……”她狐疑的道,“因为他很会办事、会照顾人,所以才收他做徒弟的吧?”

  居然被发现了。冲昕眺望远方:“他很讨人喜欢,我收徒弟,自然要收个自己看得顺眼的。”

  杨五无语。

  冲昕接着道:“他资质颇佳,一朝破了心障,便是我不收他,迟早他也会成为别人的徒弟的。”

  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这于徐寿都是好事。杨五便不与他争,只揶揄的笑笑。

  她叫冲昕给拉到房中,还没脱去烟霞色的云丝披风。撑着窗棂,托腮笑他,神色顽皮,目光灵动。

  冲昕怦然心动。

  俯下身吻了吻那红唇。吻了一下、两下、三下,还是不够。

  又一次体会到了话本里贫寒书生与富家小姐隔墙幽会时的焦急心情。幸好,他不是无用的书生。他伸手握住了杨五的手臂,杨五便觉得腾云驾雾似的,人已经被他拉出了窗子,在他怀里了。

  冲昕给她拉紧衣襟:“走,回去吧。”双脚离地升空,瞬息间竹舍院中,再没有两人的身影。

  冲昕想做的那些湿湿腻腻的事,便都搁在了水汽缭绕的温暖汤池里去做。在这里,她的手才不会凉。

  “不要再住半山了,搬到洞府里来。”他啃着她的颈子道。

  天冷了,她晚间过来,纵是骑着灰灰,路上也难免寒冷。手凉凉的,让他心疼。

  杨五眸色闪动,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咬住他耳朵:“当初是谁跟苏蓉说……‘半山没地方了吗’,‘随便哪里都行’的?”

  冲昕狼狈:“那时跟你不熟。”

  “现在熟了?”

  “还能更熟吗?”他掐着她的不盈一握,恶声道。

  杨五被碰到了痒痒肉,趴在他颈窝里喘着气笑。

  “明天收拾东西,搬过来吧。”他捋着她的发丝道。他有这想法其实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与她说。

  “不要。洞里住着不舒服。”杨五扭动,“我就喜欢我那间竹舍,当初一眼就看中了。”

  冲昕让她扭得浑身像过电一样,忙按住了她,不叫她再作怪。还想再说什么,杨五已经俯身过来,封住了他的唇,不叫他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洞府哪怕是洞壁上的一条裂纹,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在他的洞府里再设禁制,隔绝他的神识。

  她跟她现在虽然亲密至此,还依然没亲密到可以放弃自己隐私空间的程度。只有开启禁制,她才能放心的打坐入静,自观祖窍,锻炼神识。

  他与她分享了乾坤小世界那样的大秘密,她却还不想与他分享她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