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度君华
木狂阳说:“师尊是说,可能是聚魂补魄之术?”
付醇风点点头:“虽不能肯定,但大抵当是如此。”
木狂阳摸了摸下巴:“他对魔傀一向厌恶,突然施救,不会奇怪吗?”
付醇风说:“傀首与他的大弟子,可是相当亲密。奚云阶资质根骨也是万里挑一,天衢子为他打算,并不奇怪。何况……如果将来魔傀掌握在他手里,那么他要更进一步,恐怕阻力会小很多。”
木狂阳说:“更进一步?”
付醇风看了她一眼,见她连头发尖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再多说。还是去看大夫吧,他摸了摸肩膀,我这算工伤吧……
天衢子外伤好转之后,短暂出关了一次。
玉蓝藻、木狂阳、不动菩提三人共同为他疗伤。他这样修为已经通玄的大能,最怕就是修为滞涩,断了道途。
玉蓝藻和不动菩提俱十分认真,只有木狂阳在他背上乱摸。天衢子几乎是拢着衣衫挣扎着道:“木掌院,请自重。”
载霜归立刻瞪了木狂阳一眼,木狂阳满不在乎:“唉,好久没碰过男人了,我感觉自己连性别特征都要退化了!至交一场,你让我摸几下怎么了?!”
天衢子本就不喜与人亲近,此时更是窘迫不已。玉蓝藻不忍卒睹地拍拍额头,花容惨淡地道:“天衢子,今日恩德,汝当铭感五内。”
说完,一脸不堪地坐到木狂阳旁边。
木狂阳果然转移了目标,不动菩提瞬间对他一脸敬意。
载霜归无奈,是真无奈。事关天衢子修为,容不得半点意外。而木狂阳的恶劣程度与修为成正比,且为人也率直豪爽。否则但凡有半点其他选择,他都绝不会让木狂阳出现。
三个人好不容易助天衢子打通经脉、稳定功体,玉蓝藻扶着不动菩提站起来,一脸诚恳地说:“木狂阳,我真不知道付醇风怎么受得了你!”
木狂阳想了一下,说:“可能因为他比你大吧。”
连载霜归都忍不住飞快地瞄了一眼玉蓝藻的中下部位,玉蓝藻满面通红,怒指木狂阳:“你……你……”
九渊仙宗正气浩然之地,堂堂刀宗掌院,怎能污秽至此!!载霜归身为长辈,真是再也忍不住。也不顾她掌院身份,喝道:“狂阳!!休得放肆!”
木狂阳说:“他是比玉蓝藻大啊,他今年都一千六百多岁了。”
众:“……”
天衢子生平第一次想要逃出苦竹林,但他紧接着,就要再次闭关了。
载霜归替他送走了木狂阳等人,回来之时道:“魔傀一族,如今形势严峻,你如何看?”
其实不用他说,天衢子也知道如今魔傀现状。他说:“置之不理。”
载霜归对这个答案倒是不意外,毕竟天衢子一直以来就对魔傀毫无好感。之前顼婳如此,如今太史长令也不可能好得到哪里去。
他说:“我知你不喜魔傀,但是阴阳院最近十年都没有出现过资质优异的弟子了。”
天衢子直接问:“师尊有何良策?”
载霜归凑近他,说:“如今魔傀一族,大多被私下贩卖。以九渊实力,要购入几个血脉纯净的,并不太难。你身为掌院,是否应该为宗门香火,做出一点小小贡献?”
天衢子愣住,片刻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九渊仙宗如论灵根,毫无疑问定是九脉掌院最优。他视线下移,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他一向不怎么拒绝人,但若是拒绝,便不易说服。载霜归还是不想放弃希望:“师尊请求你,也不行吗?”
天衢子面颊已是绯红一片:“宗门并非只我一人,师尊何必苦苦相逼?阴阳院座下弟子数千,何况师尊也正当盛年……”
果然他话未完,载霜归就跳将起来:“混帐!你就忍心我一把老骨头……”话到这里,也觉得着实好笑。有心想要再驳斥,但见天衢子面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又有些心软。
他放缓了语气,问:“何必矜持至此?你可是心中有人,挂碍牵绊?”
心中有人?天衢子目光垂地,半晌不语。载霜归商量道:“你若执意不肯,为师也不勉强。眼下倒也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天衢子抬头看过来,载霜归说:“其实魔傀孕胎,也不是非要交合不可。你只需让为师取些元阳精露……”
……天衢子扯下腰间掌院玉佩双手呈上,载霜归立刻就闭上了嘴,许久才问一句:“严重到这种地步?”
天衢子郑重点头。载霜归只得离开了,天衢子一直送他到林外,随手就把他进出苦竹林的权限给取消了。
独自走回静修室,他得开始第二次闭关了。
那个人,长成什么模样了?其实不必担心,有神魔之息相护,在那样偏僻的小山村,她遇不到什么危险。这种灵气贫瘠的地方,魔族根本不会察觉。何况自己也安排了故人暗里照看。
却偏偏总忍不住去思去想。七贤戒尺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三百道,道道伤骨敲髓,却没能将他惊醒。
她在他荒秽记忆里长出绵绵根须,将他千缠百绕。而他毫无对策。他久立云端,日月星辰皆有人奉到跟前,任他采撷。家族栽培,师门倚重,后辈敬仰畏惧。
他早已习惯被人仰望追逐,从无所求,更无所谓求而不得。
于是开口便错,火热情丝硬生生套了一个玄门巨擘冷淡疏离的外壳。
只内里一点柔软,愈惦念,愈不堪。
他轻声叹息,黑暗的静修室回他以幽幽叹息。筝与剑都不在身边,他怀中只有一枚琥珀相伴,其中桑叶终年青翠欲滴。
他还需要十五年时间来巩固修为。十五年对于仙宗修士而言,其实并不漫长。
以前他无数次闭关,三五十年也不过一夕清寒。可是最近的日子,他独自坐在这空无一物的静修室中,身受重伤,修为滞怠,时间像是凝固,不再动弹。
思念是诛神灭佛的剧毒,而他饮鸩止渴,乐此不彼。
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可以细品的回忆,他对顼婳,甚至谈不上了解。可偏偏桑林一遇,惊鸿融化在心底。
他此前一生,从未动过心,便也不知该如何断情。便由着这情丝如霜毫,无着无落地掻挠他半生清净。
第七章 暗中偷窥
顼婳醒来时,正值黄昏时分。
窗外荷塘的碧与粉落入眼底,蜻蜓斜飞,斜晖脉脉,让漆黑的瞳孔沾染了几分暖意。顼婳坐起来,只觉得身躯较之以往沉重了许多。手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十分虚弱。
按理,不应该。
她低下头,猛地发现按在枕头上的手……胖得不成样子。
顼婳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胖若两人。
这他妈的!!
她勉强撑起身体下床,好家伙,这身体的一条腿比她从前的腰还粗!这……
顼婳拍了拍额头,一脸惨不忍睹。连旁边的镜子都不敢看。这身体不对啊,怎么会胖成这样!
她随手捡了外袍披上,偏偏外袍还是轻纱,薄如蝉翼的纱披裹着“举足轻重”的她。
画面太美不敢看。
顼婳双手抱头,好半天才从这毁灭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然后她推门出去。正值傍晚时分,农户们赶着牛羊回圈。
鸡鸭一路喧闹着,也自发回了窝。
烟霞如散绮,不用勾描,自成诗画。
顼婳站在门口,一瞬间的宁静,连死而复生的疑惑都冲淡了。
身后突然有人轻声喊:“婳婳?”
顼婳蓦地转头,看见一个衣着素雅的妇人,提着竹编的菜篮子,就站在她身后。她竟然没有发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神识的力量衰弱得可怕。
农妇上前几步,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婳婳是不是饿啦?娘这就给你烧饭,今天做我们婳婳最爱吃的红烧鱼哦。”
顼婳有种难以形容的荒诞感,她避开妇人的手,问:“如今是哪一年?”
妇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婳婳,如今是承平四百……”
顼婳摇摇头,问:“仙历多少年?”
妇人一脸茫然,顼婳觉得不必再问了。此地非是仙域魔境,也是,除了凡人,哪来这般宁静晚景。
她言行有异,妇人眼中有明显的惧色。顼婳当然看出来了,温言安抚:“母亲不必意外,我之前脑子懵懂,如今突然清明了些。是以有此一问。”
妇人喜极:“我儿!你痴傻十五年,莫非老天怜悯我们纪家,让你恢复神智了吗?”
痴傻十五年……顼婳无力,只得敷衍:“母亲,我虽神智清醒,但往昔之事,遗忘甚多。”
妇人拉着她的手进屋:“乖女儿,只要你清醒过来,娘就放心了。你这亲事说了那么多回,总是不成。如今可好了。”
什么啊?!
顼婳状若五雷轰顶,家里供着观音菩萨,妇人忙将她拉到菩萨面前跪下。顼婳一边磕头一边无奈。
妇人一直絮叨,诉说着这么多年独自抚养她的辛苦。
顼婳问:“我没有爹吗?”
妇人神情一黯,许久才说:“当初母亲有孕,足足怀胎三年。镇上本来就多闲言碎语。后来,你奶奶……嫌弃你是个……觉得娘不吉利。逼着你爹另娶了一房,如今不同我们住在一处。”
顼婳一头雾水,她复活了,画城记忆全然无损。只是复活到了人间平常百姓家里。还有痴傻十五年是什么鬼?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还是灵魂依附于这具躯壳?!不对,她身上桂花的甜香如影随形,为什么还是魔傀体质?
妇人见她神思不属,难免不安:“婳婳,娘去找个大夫再给你瞧瞧。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去看看你爹和奶奶。”
顼婳根本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只随意点了点头。
妇人立刻出去找大夫了,顼婳低下头,发现自己颈项上挂着翡翠吊坠。她伸手触摸它,几乎咬牙切齿:“神魔之息。”
神魔之息一抖,装作灵力不足,只跳了跳,身上微光加强,映照着她的手,绿光盈盈。
法宝回应微弱,顼婳只得接受现实,站到铜镜面前,里面影影绰绰,现出一个女人身形来。她捏了捏自己厚实的双下巴,喃喃道:“到底是谁复活了我?为什么复活之后又不再理会?不会是因为我长残了吧……”
神魔之息闪了闪,却没有说话——之所以复活之后被置之不理,是因为复活你的那个人……已经闭关十几年了。
它在犹豫,一方面觉得不能背叛旧主,可另一方面,又不能违抗契约。思来想去,它终于还是向天衢子发送了消息。顼婳要是知道,会把我碾磨成粉、开水冲服的呀……它心里泪流。
苦竹林,护山大阵连衡是可以隔绝一切术法的。但是神魔之息跟天衢子契约在身,连衡很尽责地将它的一缕神识接了进去。
一直忙着闭关稳定自己修为的天衢子终于接到消息——神魔之息说:“她醒了。”
天衢子睁开眼睛,四周仍然黑暗冰冷。
风将竹林的清苦之气渗进来,浸染了他的衣袂发梢。他几次按捺,却还是忍不住控制神魔之息。神魔之息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很快便以摄光掠影之法,传来一道影象。
陈设简陋的闺房里,顼婳站在铜镜前,一脸阴沉地打量自己。
……天衢子皱了皱眉——这……好像有点胖啊。不过胖点也好,免得恃美行凶,兴风作浪。
神魔之息盯着天衢子,颇有些紧张。天衢子施术,如同他的为人,总是格外谨慎小心,是绝不容错的。
但它故意为主人灵胎多注入了几分灵力,虽然身材变形,但总能暂退某些孤寡老男人的色心吧?唉,如果天衢子真的要把自家傀首这样那样,可如何是好。
好在天衢子看得认真,却并没有别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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