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裴瑾笑而不语,玉子看他没有阻拦,便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我是不是以前给裴瑾做小是不是?我要是给他做小,早就当富家太太了,哪里要我自己出来讨生活。”
“玉子,我早说过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到今天不用看他脸色,多好。”
玉子搬了椅子坐到他身边,给他端了一盏茶:“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他对我好啊。”
“杜谦是块宝玉,待你好是真的好,对你也是真心的,可好是没有用的。”裴瑾接过茶盏,“十几年了,你该想明白。”
庭庭能被姚煦看上,自然不是空有脸的花瓶,听到这里,她已然有了猜测,笑问:“啊,难道是香港那个杜才子?”上个世纪,香港因为历史缘故,不像内地,文坛歌坛都涌现了大量精彩作品,其中,杜谦作词写曲、小说剧本、影评杂文无一不精,堪称一代才子。
才子也有点才子的小毛病,他岳父是香港着名大亨,夫人强势,他还偏偏爱拈花惹草,这也罢了,还不低调,不是写首歌怀念一下,就是写篇文章感怀一下美好的相遇,多少年了,风流韵事还为人津津乐道。
姚煦心里对那些风流韵事很不以为然,他只对杜谦有点兴趣:“裴先生和杜才子认识?”
“何止是认识,杜谦还得管他叫师父呢,词曲都是他领进门的,人家不知道而已。”玉子对杜谦还怀着怨气,恨不得把他贬到泥地里。
裴瑾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听她瞎说,大家是朋友,杜宝玉还教我拍电影呢。”
“反正在我心里,你比他好。”
“那是因为我帮过你,你就偏向我了。”
玉子和杜谦好的时候怀上了孕,被家里的大妇知道了,不仅把杜谦打了一顿,还气势汹汹要来找玉子算账,杜谦没办法,来求裴瑾帮忙,请他收留玉子。
裴瑾同意了,不仅收留玉子到她怀孕生产,还送她出国念书,对玉子而言,那个让她怀了孩子却没有办法保护她们母子的男人,再有才华,再有能力,也比不上有再造之恩的裴瑾。
她为他感到不服气:“当初你们几个刻章,你和杜谦就该换一换才对。”
“啊,我曾听闻杜才子有一方印章,刻的是‘锦绣诗肠多情种’,一直被传为佳话呢。”庭庭对这些文人雅士非常了解,立刻说出了来历。
玉子笑着说:“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他们四个朋友喝完酒说要连诗,人人取别号。”
庭庭眨了眨眼,思忖片刻,道:“我记得除了杜才子以外,还有两位,一个爱美食,所以叫‘尝遍百珍老饕客’,一个爱美酒,所以叫‘浮生当浮一大白’,那么,裴先生是什么?”
这四方印章之事一直广为流传,引以为佳话,可说有四方,另一方却从未有人见过,大家数遍了那个时代同样盛名的才子,一无所获,便猜是个女子,所以不为人所知。
“噢,这个呀。”裴瑾想了想,笑意深深,“负情薄幸第一人。”
一言既出,满堂皆静。
晏岚眨了眨眼睛,心想,是这样吗?那倒也是挺贴切的,原来,在遇见我之前,他就有那么多的故事,他负过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或许这就是报应,他负心的人太多,所以,纵然他那么好,所爱的人,偏偏不爱他。
半晌,玉子才岔开话题道:“哎哟,你们怎么喝葡萄酒,我记得你是爱喝汾酒的,正好我那里有,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同我喝一杯才行。”
“佳人有命,怎敢不从?”
玉子便取了汾酒来,先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第一杯谢你当年收留之举,”再到第二杯,“这一杯谢你活命之恩,”再第三杯,“最后一杯,谢你当年成全之义。”
杜谦的正室当年是追着闹上门来的,找不见她,就用高额赏金悬赏她们母子,她被吓得差点流产。
最后是裴瑾做了和事老,让杜谦发誓一刀两断,才保下她一条性命,可也劝她:“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她是明媒正娶,你算什么呢?这件事论起来,是你和杜谦对不起人家,就当吃个教训,以后不要再走这条路,我送你出国,以后重新开始吧。”
于是她离开香港去了美国,和一个洋人结婚,又离婚,最后回到了内地,开了这家会所,一眨眼,竟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裴瑾也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第一杯庆祝我们他乡遇故知,第二杯希望你爱恨两忘,第三杯……”他想一想,“愿世间少一些痴男怨女吧。”
他将三杯酒一饮而尽。
“你这么说,”玉子叹气,“是叫我不要把你的行踪告知她了,那么多年,她可一直都没有结婚……”
裴瑾微笑起来:“她?她是谁?卿卿那么多,我不记得了。”
玉子怔住了,半晌,微微一叹。
卿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他人。
***
从会所里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大家都喝了酒,姚煦与他很有共同话题,约好有空一起去喝酒,封逸更明显一些,他既然多少试探出了裴瑾的家底,便想真心真意追求鱼丽了。
“裴先生,改天请你和裴小姐去喝茶可方便?”
裴瑾看着他:“你要约她,我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你要清楚,我这个人是很双标的,朋友寻欢作乐是一回事,追求她的人,不可以,你要是断不干净,就别去见她了。”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孔倩倩身上,她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慌,不由看向封逸。
封逸笑了笑:“这些不过是逢场作戏,裴先生应该明白的。”
“逢场作戏也不可以。”裴瑾拒绝地异常干脆,“要不然,你就别去招惹她。”
晏岚意外地看着裴瑾,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不留情面的时候,裴小姐?是他的妹妹吗?
封逸客气地笑着,可没有答话,他想,虽然裴瑾身家丰厚,可结识的都是文人骚客,往好了说是风流,往低了说,无权无势,一支笔杆子,有多大的能耐?
鱼丽,他是要定了,哪怕裴瑾不肯,那也无所谓。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和封逸的脚步都顿住了。
夜色如水,伊人宛在水中央。
第27章 分手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裴瑾:“……”巧的有点过分了。
封逸:“……”糟糕!倩倩还在旁边!
鱼丽看看封逸, 再看看孔倩倩, 突然翻脸:“夏枫, 我们不吃了,我要回家!”说着就折返上车不肯下来。
夏枫一看见封逸,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欢欢喜喜哎了一声:“我们换地方。”
“鱼丽!”封逸快步走到车窗边叫她名字,“你听我解释。”
鱼丽捂住耳朵:“我不听。”
裴瑾看出端倪来了, 笑了笑, 对晏岚说:“唔……我们走吧。”他也不管这出闹剧,替晏岚开了车门。
晏岚反而有点犹豫:“这样没关系吗?”
“情情爱爱,分分合合,不就是那点事?”裴瑾漫不经心地说。
鱼丽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其他事弄不明白, 和男人的事必然再清楚不过了,曾有一度, 她必须依附于他们才能生存, 哪里就会这么蠢了。
今天闹着一出, 绝不会那么巧,多半是早有预谋,还有那“我不听我不听”,肯定是最近看琼瑶剧了,学以致用。
既然她心里有数,他自然不必多说,又不是真兄妹, 适可而止才好。
晏岚便不再说话,裴瑾一路把她送回了公寓,临别前,晏岚问他:“你不会再来了,是不是?”
“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仍然可以找我。”裴瑾道,“不过,我想你会顺风顺水的。”
晏岚微微笑了起来,她相信以裴瑾的为人,多半会提前替她安排好,不会到要她求上门的时候,这是他的体贴。
也好,趁着他还心有愧疚,结束吧,缘分不能用尽了,日后才好再见面。
“承你吉言。”她说罢,欲言又止,裴瑾问:“你想问我什么,我的年纪?”
晏岚点点头,裴瑾的眼中流露出哀伤之意,他沉默半晌,轻轻叹道:“甚于梨花压海棠。”
晏岚怔住,像是有点明白了,可又好似还很茫然。
裴瑾轻轻笑起来,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的荒唐事,她怎么能懂?
“晏岚,祝你遇见真正适合你的人。”
晏岚眼眶顿时红了,她鼻酸喉涩,想大方地说再见,可哽在喉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她急匆匆推开车门下去,背对着他站定,可又恋恋不舍,猛地回身,落下两行泪来:“裴瑾……”
她的泪珠粘在睫毛上,无限依依,“真的……”
“嘘——”裴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阻止她把接下去的话说出口。
他能猜得到晏岚要说什么,她要说的这句话,姿态放得太低了,若不是真心的,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让晏岚把话说出口。
说出口的话,就是等于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千万不要让她把最后一点脸面都丢掉,只要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能保全那一点的自尊。
“我没有这个福气。”最终,他那么说。
感情里,最忌藕断丝连,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珍重。”裴瑾挥了挥手,离开了。
晏岚看着他的车远去,冷风吹来,带走了她仅剩的醉意,她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心想,结束了。
这场瑰丽的梦,还是结束了。
***
裴瑾回家洗了个澡,拿了瓶酒去休息室里看电影,老片子,洛丽塔,译名叫一树梨花压海棠,真是别致。
他没怎么注意剧情,一杯接一杯喝酒,喝醉了,举起酒杯,洛丽塔那张娇艳的脸庞倒映在杯中,无比绮丽。
他轻轻笑:“醉醺醺尚寻芳酒。”说罢,低低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鱼丽走进来,闻到一室酒气,裴瑾撑着身体坐起来,要想一想才记起她去哪里了:“你回来了?怎么样,修成正果没有?”
“啊,”鱼丽拖长了调子,语气轻快,“封逸刚刚和我表白了,说会和别的女人断绝关系,让我做他女朋友,我答应了。”
裴瑾懒洋洋道:“恭喜你,现在你鸳鸯成双,我孤家寡人,你终于能报仇了。”
“你的怎么怪怪的?”鱼丽狐疑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噢,我失恋了。”他说。
鱼丽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咦?我刚刚还看到你们在一起呢,两个小时?”
“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裴瑾笑出泪来:“你忘了?是你说的,负情薄幸读书人,男人负心,还要理由吗?”
鱼丽怔忪,过了好一会儿,她想明白了:“我知道了,你不想伤害她,寻欢作乐,最忌动真情,她爱上你了,是不是?”
“我真坏,是不是?”
鱼丽把手放在他手背上按一按,很肯定地说:“裴瑾,你是个好人。”
“我好什么,我可坏了。”裴瑾笑了起来,“清吟跟了我一辈子,但到最后,至死不愿与我相见,她痛苦,我也痛苦,何必呢,所以现在想开了,我还是只要快乐就好,可我的快乐,带给了别人痛苦。”
鱼丽微笑起来:“不,你也给她带去过快乐,而且,爱过你却没能在一起很糟糕吗?不会,糟不过爱上一个烂人,那才是生不如死,你相信我,她七老八十想起现在的事来,只会觉得庆幸,原来我爱过这样好的一个人,真是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