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全修真界都敬仰的星月宫主,居然是位年轻貌美的女修,这叫人如何能够接受?
萧掌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向晏休,“不知星月宫主尊姓大名。”
既然已露出真容,想必不会再吝啬姓名。
晏休安抚住沉玉剑,神情高傲冷漠:“吾名晏休,乃中洲晏氏后人。”
中洲晏氏?
中洲的修士们记忆还没那么差,数十年前的事情,他们还记得清清楚楚。中洲确实曾有晏氏,最后一位继承人名字就是晏休,只是晏氏被灭满门,这位嫡出继承人怎么会成为星月宫主?
这一切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萧掌门心下暗叹,联想到如今楚家的惨状,便明白了一些,又见剑峰峰主都不管楚怀,还跟晏休待在一起,他便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这座宅院并非楚氏所有,他总得问个清楚。
“晏大师,不知此处犯了何事?”
晏休冷冷反问:“你有神识,不会自己探?”
萧掌门:“……”早就听闻星月宫主脾性古怪,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暗叹着将神识探入宅院深处,宅院的符阵皆被晏休毁去,萧掌门轻而易举就看到了那些惨无人道的场面,面色蓦然铁青。
他身边的两人也不由变了脸色。
原先坐镇宅院的几人,心知自己已然逃脱不了,只能耷拉肩膀,低首不语。
他们没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认为晏休和秦苍多管闲事。人族与妖族互有仇怨,他们捉几个妖族取乐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啊!
要是晏休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上去给他们戳几个窟窿。
若是为报仇,杀几个妖族,晏休半句话都不会多说,可若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肆意捕捉折磨妖族的无辜幼崽,便是丧尽天良。
但显然,跟她持相反意见的大有人在。
萧掌门心怀仁念,不喜这种肆意残杀之事,未作多言。倒是他身边两位洞虚期大能,看着晏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人族与妖族本就是仇敌,你为妖族寻求公道,与人族为敌,你是何居心?”
晏休还没说话,秦苍就忍不住了。
“你若与妖族有仇,尽管去找有仇的妖族报仇,何必残害这些无辜的妖族幼崽?这不是报仇,这是满足私欲。”
秦苍生性耿直,见不得这些腌臜之事,又心知天道之意,自然要替这些可怜的妖族讨一个公道。
那两人却不会轻易被说动,反唇相讥:“你未曾受过妖族侵袭啃咬,自然不懂其中怨恨,你身为人族,却为妖族讨要公道,将那些受过妖族残害的同胞放在何处?”
晏休在心里给他鼓了一个掌,这狡辩之才不容小觑啊。
秦苍嘴皮子不利索,能说出方才那句话已是极限,被人这么一刺,又听围观修士不满的议论声,呐呐无言。
“敢问阁下身份?”晏休出声压制住人群议论声。
萧掌门已经是边缘人士,兀自闲散站在一旁,将战场留给两位洞虚期大能。
晏休问的正是这两人。
两人虽高傲,却也知晏休不好招惹,遂自报家门。
一位是皇族中人,一位是皇族姻亲贺氏族人。
贺?思及贺长亭那贵公子般的做派,晏休不由失笑。要是贺长亭当真与中洲贺氏有关,那她这个星月宫还真是卧虎藏龙。
欧阳琴出身扶风派,陆百草乃灵药谷谷主之女,贺长亭可能是中洲贺氏之人,除了姜刀身份不明外,这三人都出自大宗大门,厉害得一批啊。
“敢问,二位可曾被妖族伤害过?”晏休再次发问。
修士最逃不掉的实践课非出门历练莫属。
即便是皇族抑或是贵族世家,也必须在学有所成时外出历练,在历练途中,少不了会有一番际遇,是福是祸,端看自己能力和运气。
能修炼到洞虚期,说明这两人能力和运气都出类拔萃。
他们年少时自然也出门历练过,还去过妖族森林,差点就没回来,对妖族当然没什么好印象。
两人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晏休挑了挑眉,“既如此,待你们修为日益精进,是否重新去了妖族森林找当年的大妖报仇?”
两人一怔,这是没有的。
他们都吃过亏,根本不愿再去遭一次罪,只是依旧心存怨怼。
“你们身为受害者,不去找当年残害你们的大妖报仇,却将怒意发泄在无辜的妖族幼崽身上,这样的做法与当年欺负你们的妖族又有什么区别?”
晏休不是觉得不应该报仇,但冤有头债有主,谁欺负的,就反欺负回去,找不相干的人欺负算什么本事?
不给两人狡辩机会,晏休继续道:“这些妖族幼崽都是你们派人去妖族境地捕捉回来的,为了卖给喜欢妖宠的上流贵族,你们用极其残忍的手段驯化他们,这就是所谓的公道?何其虚伪!”
围观修士有人不忿:“妖族害了咱们人族的性命不知凡几,一点也不无辜,虽然这些幼崽没有杀过人族,那说不准他们的父母亲族杀过人族,你如今为妖族讨要公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休精准定位说话之人,隔空就抽了他一巴掌,直将他抽得脸颊红肿,血丝从嘴角蔓延。
“你惹到我了,我去找你孩子狠狠教训一番,行吗?”
这世道还流行父债子偿吗?简直可笑!
那被打修士顿时不说话了,若是拿血脉做赌注,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晏休淡漠看他一眼,“我这仅仅是为寻仇而已,你就受不了了,可是这些妖族幼崽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才受此残忍折磨,你倒是将之歌颂为为人族报仇,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
一直默默围观的秦苍,心中极为拜服。
星月宫主不仅样样精通,就连论辩都强过别人。
那两个洞虚期也被说得哑口无言,此事他们本来就不占理,要不然这种买卖为什么要遮掩得如此严实?
做贼心虚嘛。
就在这时,殷无尽回来了,向晏休微一颔首,说了几句鲛人族的语言,
晏休神色不变,握着剑柄的手却紧了紧,藏在这座城里的妖宠数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怪不得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反对斥责她。
无非心虚而已。
她方才让殷无尽去打探,是因为那些被驯化的妖宠一般都是从小就带到人族世界来的,他们尚且不能听懂人族的语言,对人族也不信任。
由殷无尽去跟他们沟通,再合适不过。
晏休伸出右手,掌心洁白如玉,众人尚不知晓她要做什么,只见无数碎金光芒从她掌心轻盈而起,急速往四面八方散去。
识货的人认出,这些都是破阵符!
她这是要干什么!
无数光点飞入有妖宠的人家,轻易破开那层禁锢妖宠的壁垒,让妖宠们的凄厉惨叫声响彻整个中洲上空!
破阵符撕开的不仅仅是妖宠们的牢笼,还有很多人的遮羞布。
一时间,几乎所有妖宠的惨叫声从各个方向传来,最清晰的当属众人围起来的宅院。
比起那些妖宠们,这座宅院里正在受刑的妖族更加痛苦难耐。
原先有符阵阻隔,没人听得到他们的痛苦叫喊,现在符阵消失了,他们所有的愤怒与悲伤,都呈现在青天白日下,叫所有人都默然无言。
秦苍一个心志坚定的剑修都听得浑身发麻,心内揪痛,更何况其他修士。
他们尚且没有亲眼目睹,尚且没有亲身经历,都觉得一股股寒气沁入骨髓,更何况那些妖族幼崽们?
萧掌门慨然长叹一声:“作孽啊。”
可不就是作孽。
若是心存仇怨,尽管去寻仇人报仇,缘何要为一己私欲残害这么多妖族?
这不是报仇,这是在加大人族和妖族之间的仇恨。
有这样的大仇在,那些妖族见到人族,自然会更加愤怒,如此一来,人族与妖族的仇怨愈发深重。
那两个洞虚期大能也惭愧地低下高傲的头颅。
如果哪一天人族和妖族大战,造成生灵涂炭,使得人族诸道凋敝,再无飞升可能,那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就在晏休打算趁此机会予以警示的时候,中洲上空隐现华光,无数道七彩华光覆盖在所有妖宠身上,驱散他们心中一切阴霾与苦痛。
有人惊呼:“天道在帮助妖族!”
全城震惊。
晏休不知道天道还有这样的神来一笔,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就在众人沉浸在天道馈赠妖族这件事的时候,晏休忽然开口,谁都知道这是又要搞事的节奏,于是陆续安静下来。
“方才两位阁下教育我,人族与妖族素有仇怨,人族报仇未有错处,是吗?”
两个洞虚期:“……没错。”
“那好,”晏休手持沉玉剑,神情傲然,“中洲楚氏曾杀我晏氏二百八十人,本尊作为晏氏后人,誓要为晏家报仇,同样杀他楚氏二百八十人,并要求其归还晏氏剑谱,此举并无任何错处罢?”
说实在的,她要是想杀楚氏,完全可以秘密灭人满门还不叫任何人发现。
可她要为晏家讨回公道,要让楚氏的名声跌落深渊,就必须大白于天下。
秦苍到底是楚怀师尊,不忍回答,只当没有听见。
萧掌门叹息一声:“如若真是楚氏所为,晏大师为家族报仇自然没有任何错处。”
晏休笑了一声,再道:“楚怀与关如柳,曾与福禄阁勾结,意图困杀星月宫,致我星月宫学子死伤若干,本尊为学子讨还公道,没有错处罢?”
“若是当真如此,自然没有。”
“楚怀曾假借萧掌门之女萧林雪之手,入星月宫意图暗害擎云宗剑峰长老风连之弟风旬,以此败我名声,并买通一名剑修学子,与福禄阁里应外合,本尊身为星月宫主,为自己与宫中讲师风连讨一个公道,没有错处罢?”
这件事几乎传遍了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连被救回来成为星月宫的讲师,大家也都知道。
想到晏休能治断脉之症,众人皆摇首附和:“大师没错!”
晏休立于半空,俯瞰足下中洲大地,眼见楚家宅院惊慌失措,不少老祖皆出关赶来,再次高声问道:“楚怀与扶风派方宣勾结,曾意图抹黑星月宫东殿主欧阳琴,坏本尊与东殿主名声,本尊讨一个公道,有无错处!”
“没有!”
谁不知道东殿主欧阳琴是星月宫主面前的红人,要想求到星月宫主面前,必须要先打通东殿主这条路,谁都知晓此事。
晏休很满意他们的识时务,在楚家老祖们赶来之前,轻描淡写撂下一句话:“所以,我定要灭楚氏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