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第12章

作者:蓝艾草 标签: 玄幻仙侠

  姨母大怒,喝道:“休想!我是死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我甚少瞧见过姨母大怒,此时瞧来,心中叹息:再美的人大怒起来,面目总不觉带了几分狰狞之色。更暗暗告诫自己,本来自己便不美,将来若也如姨母这般大怒,定然丑得厉害。

  倒是那位叔叔气定神闲,月下瞧来,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儒雅,我向来在美人窝里打滚,辣手摧花的事情也不记得做下了几宗,便是前山那只知更鸟的一对孪生女儿,嘴巴向来刻薄,也不知被我打了几次,将她们身上橙色羽毛也不知揪了多少下来。若不是羽毛是再生之物,那两位身形娇弱打架骂人皆不输于我的小知更鸟定然要变成两只秃胸鸟。

  其实乍一见他,只觉这位叔叔丑得委实不一般,能丑到瞧起来英武非凡,已是非同寻常。后来因着他待我亲切和蔼,久之竟觉得他比丹穴山那个仙侍们又美上几分。今日瞧着他这般气度,只觉姨母一族之长,竟然比之他大有不及,心下也颇有了几分自惭之意。

  姨母剑尖舞成了一团光影,不住向他戳刺,身上朱色锦衣溢彩,极为美丽。我心下暗忖,当年外祖母倒是很会起名字,不怪姨母名叫赤焰,原来浑身似火,想来她的真身定然比之丹朱更是美丽出彩。一时里又起了个坏心眼,倒盼着叔叔将姨母打败,她定然能露出真身来,教我瞧上一回。

  闻得娘亲比之姨母更要美上几分,便姐妹之间定然有相似之处。在我的遐想之中,娘亲虽不及姨母这般严肃,但能瞧着姨母畅想娘亲,也不啻幸事一桩。

  但叔叔今日却有些恼人,只是不肯还手。半日方道:“赤焰,你为何不将我的小公主还给我?”

  一刹时我全身如堕冰窖,四肢俱冻得全无知觉。

  原来,我亲近了半日的这位叔叔却是丹朱的亲爹!

  凤凰山上扳着指头数,数来数去也只丹主一位公主。我这般心心念念觉得亲近之人,不过是姨母的夫君,丹朱表姐的爹爹。

  我从前被丹朱嘲笑作野种的时候,心中也极想反驳一句:其实你与我并无什么两样,你也不过没有爹爹。

  可是我双亲俱亡,总还是不能挺直了腰杆说话,是以这句话倒从未吐露过。今日想来,幸亏了我往日不曾这般刻薄丹朱,若说了这句话,可不就闹了个大笑话么?

  我跌跌撞撞向着山下爬去,心中这样难受,便如自己新近得了一件极为欢喜的物事,正暗自幸福之时,却被告知这是我偷了别人之物,失窃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向来不屑的丹朱。

  我高一脚低一脚从凤翼崖顶爬了下去,连腾云驾雾都忘了,一步步摸回凤栖宫,已是后半夜。摸进我的殿中,却瞧见一灯幽暗,姨母黑着脸坐在我床上。我心中自怜自伤,从前喜悦殊觉可笑,是以倒不曾如往日般恭敬,只木着一张脸坐在姨母面前。

  今日姨母倒不曾像往日一般严厉,只问我:“这大半夜的你去了哪里?”

  我疑心她知道了我跟踪她,往日撒谎耍赖早作得纯熟,这时候顺口道:“我在林中玩得晚了,不察睡了过去,再醒来已到了这时候。姨母宫中事务不忙?怎的还不去歇息?”

  她大松了一口气,放心去了。

  我扑倒在床上,只觉全身骨架没来由的全散,心如死灰,将种种希望浇灭,不过是个总角小儿,竟盼着一夜白头,长长仙涯尽快过去。

  长霞晴空

  姨母许是有些不放心我,那日之后数次旁敲侧击,都被我装傻充愣,瞒混了下去。宫中事务繁忙,不久之后她亦将此事搁置,瞧着竟是信了我的样子。

  但我心中却深扎了一根刺,拨不得碰不得。

  世间飞禽走兽皆有父母关爱,独我寄人篱下。好不容易寻得了一丝温暖,不成想却几乎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此后再出门玩耍,总不肯再去凤翼崖对面密林。

  我曾经满怀期待,自以为怀揣瑰宝,无人察觉,暗自欣喜,至如今大梦初醒,顾影自怜,却是满腹凄凉无从说起。

  又过得两个月,离心渐起,我在凤翼岸顶眺望远方,见得云蒸霞蔚,美不胜收,暗暗叹了一口气,身后传来一声轻问:“青儿可有为难之事,才这般叹息?”

  我猛然转头,丹朱的亲爹,我从前唤作叔叔的那个人正背手立在我身后五步,眼神关切,几乎要令我生出一种得到父爱的错觉。但很快清醒过来,这个人分明是想念自己的女儿丹朱,却拿我来做替身。

  我本应愤愤不平,但不知为何,鼻头一酸,险险滴下泪来。忙忙转身,闷闷道:“青鸾就算有为难之事,也用不着姨父操心。”

  “姨父?”

  他扬声迟疑。

  我心中烦燥,又向来是个不能忍的,冷着一张脸转头盯牢了他的眼睛,怒道:“你与姨母在凤翼崖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又带了些微尴尬,“青儿叫我姨父,便是那次听来的?”

  我心中恼恨他骗我,许是他心中根本不曾喜爱过我,那般温柔注视的目光也不过是思念丹朱的一种寄托,便觉得自己一腔热情受到了侮辱,大声道:“你说让姨母将你的小公主还给你,丹穴山除了丹朱,哪里还有小公主?当我是傻子么?”

  他面上霎时僵硬,目中痛惜之色甚浓,我想到他与姨母也不知生了什么龌龊之事,才闹到了如今地步,女不成女,父不成父,又想起他带给我的诸多温暖,明明心生不舍,却不得不将这一切还给丹朱,当真懊恼,说出话来,不自觉的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不管你与姨母有何事,既然你是我的姨父,想你的小公主了尽管可以偷偷去瞧她,拿我一介孤鸾来代替,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无父无母,偏要扮作慈蔼样子来招惹我……”多年积郁忽尔爆发,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费尽了心思想要讨好姨母与丹朱,非着生来奴颜婢膝,而是想要能收获一缕赞许的目光,稍大一些,知此事决不可为,遂冷了心肠,将这种想法堵得死紧,再不值一想。

  我虽生来是仙胎,但也另有一种痴想,总想着有一日能感受到天伦之乐。只觉他这般作法极是残忍,这就好比送给了一个饥渴的人一壶水,转眼间却又找了借口收回去,不若开初便不给,岂不是省事许多?

  他猛然上前两步又生生停了下来,九尺铁塔的汉子似失魂落魄痛不欲生望着我,瞧来颇有些魂碎神伤,意态萧索。张了张口,似要辩驳,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瞧着他这般难受,定然被我戳中了痛处,心中一软,面上泪痕渐被山风吹干,小小声道:“姨父……”

  他呆呆的盯着我许久,就在我以为他要逼我改口的时候,他却缓缓绽出一抹牵强笑意来:“青儿喜欢怎样就叫怎样叫吧。只是有件事你不必误解,叔叔与你相识的时候,并不曾把你当作鸟族公主,你就是你,小鸾鸟。”

  我闻听此言,心中舒服了不少。只是既知他是丹朱的亲爹,那份亲近之意渐渐的淡了。他虽然时有来丹穴山之事,但我已不再如过去一般见了面便扑进他的怀中,而是充分发挥了上千年都不曾用过的规矩礼仪,寒喧问好,亦时常从他眼中瞧到失望之色。我自假装不知,总不能要我来扮作丹朱表姐,唤他一声“爹爹”吧?

  这声“姨父”一唤便唤了几千年,我时常在丹穴山瞧见他,也知这万把年来姨母心如铁石,将丹朱看得死紧,是以到得今日,恐怕他也未曾见上丹朱一面。

  此刻听闻他邀请我前往修罗城,我从前不知他身份也还罢了,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面上虽不当作一回事,但心中已是震动已极。

  修罗部族尽皆好战,几万年前与仙界战了好几场,双方各有胜负,已是生死较量的宿敌。今日天界两位王子与姨父相遇,居然没有打起来,也算难得了。

  再遥想姨母当年能同阿修罗王成亲,却转头与之决裂,坐上了鸟族首领的宝座,想来手腕定然了得。

  我心中将他二人这段旷世情缘稍稍编撰,便有些怜悯姨父,多年思女,幸未成疾。侧头瞧了岳珂一眼,不怀好意笑道:“仙界曾有个传闻,修罗城女子貌美甚殊,我有心想前往,不如殿下与我一同前往,也好长长见识?”

  姨父听闻我有前往修罗城之意,面上喜意顿现,巴巴瞧着我,昂藏大汉瞧来有些可怜。“青儿,不如此刻就出发?”

  不知为何,今日自姨父出现,岳珂眼中便似要喷出火来。我起初不当一回事,此刻灵光顿现,竟教我瞧出了些端倪,再居中一猜,恐八九不离十。

  岳珂身为东海龙子,与天界龙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仙界与修罗部众大战了几万年,他有这般仇视的情绪也是该当,倒是我疏忽了。

  我立在二人中间,颇有些踌躇不决。战争历来是上位者之事,与我这小小地仙实在无多大干系。况且这几千年里,姨父待我关爱有加,孰亲孰远,立见分晓。我哪里管他与天家有何瓜葛。但与岳珂却也是几经生死,若将他撇下独往修罗城,也有些说不过去。

  岳珂瞧着姨父的神情竟然似立时便要扑上去与他打架一般,我生怕他冲动,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神色稍缓,又似想起什么,问道:“你叫他姨父?”

  我瞧着他有几分发怒的迹像,连连安抚:“姨父也不容易,与姨母这么些年闹得夫妻反目,女儿也不得相认……”

  他瞪大了双目,似瞧傻子一般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手指几乎戳上了我的额头:“你就不能长长脑子?”

  这话确然有些重了。

  诚然我算不得飞禽里拨尖的,但却决不是最笨的那一只。丹穴山里最笨的是被苍鹭瞧上的那只雌鹌鹑,跟体形彪悍只手遮天的苍鹭大总管抢夫,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恼羞成怒之下忘了要积口德这回事,冲口而出道:“你才是龙族里的傻子……”瞧着他铁青的面孔,小钵子一般的拳头,大大往后退了一步,忽尔便想起上次将他暴打一顿,扒下龙鳞之事,当时他也是这般气恼神色,却不曾还手,只一意闪避。

  他瞧着我这么怯意,古怪一笑,忽尔便道:“就算我是傻子,你也亦答应了要以身相许,可见你慧眼独具,在一众龙子里偏偏挑了我这傻子。”

  我脑中轰然作响,似炸雷一般,面上顿时烧透,结结巴巴道:“那……那时候说来玩笑的,岂……岂能当真?”

  姨父紧皱了眉头,坚决道:“这门亲事万万结不成。”

  我深知岳珂为人,今日定然又是戏弄于我,恼道:“姨父你也信他瞎说八道?他不过是戏弄于我。四海八荒谁人不知东海龙三太子有得是风流手段,多少女子跪倒在他的白袍之下,求得他高看一回,也是不能。连最为美貌的鲛人公主都在他身边打转……”心中微微有些难道,自嘲道:“青鸾不过寻常颜色,哪里就能得三殿下青眼了呢?”

  他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你这般呆头呆脑,我居然也会……”猛然咬唇,极是懊悔不及的样子。

  我从前对着岳珂是有些暗暗的欢喜,但后来知他眼界颇高,也早又丢开手去。往常相约也作兄弟状,今日见他对我这般不假颜色,简直是看轻了我,心中恼怒,口气便也不甚好了起来:“我说吧,有一日你总会后悔数次三番舍命救我,现下便极是后悔了吧?想不到你这般英明神武的龙三太子居然也会做出后悔之事,是该说青鸾幸运呢还是说殿下脑子不好呢?”

  他似不能置信一般将我瞧了又瞧,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起来,指着我恨道:“脑子不好的到底是哪一个?你这不长脑子的小呆鸟!简直枉我对你的一片心意……”紧抿了嘴一下,又改口道:“枉我数次三番救了你性命……”

  我脑中一阵眩晕,很希望自己不曾听到他的后悔之言。又觉好笑,简直便是小鹌鹑的写照。那小鹌鹑被拨成了秃毛鹌鹑,雄苍鹭抛妻弃子又丢了一身修为,与之生活了三个月便破口大骂,道当初瞎了眼,居然瞧上了这秃毛鹌鹑,闹得丹穴山人尽皆知。小鹌鹑伤心欲绝,几欲自尽,亏得众人劝和,方活了下来。

  我有一日在山下溪水边玩耍,瞧见了那小鹌鹑。她头上青丝一根也无,想是被拨光了身上羽毛,依着她的法力,却也再变不出一头乌发来。身上衣衫破烂,早不是当初一脸温柔娇羞幸福的女子,憔悴丑陋,被周围玩耍的小仙童们指指点点。

  我当时便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情情爱爱,果真是让仙妖堕落的一剂毒药!

  若有一日旧爱不在,鸳侣反目,当真要想好了,别令自己落进不堪的结局里去,人人得以踩踏。情爱不在便不在了,总还要提得起放得下,别将情爱恩义丢了,便连做仙的尊严也丢个精光,那当真极不合算。

  我与岳珂虽算不得鸳侣,但却有患难与共的恩义,他今日这般撕破了脸不住将我踩踏,当真惹恼了我。我想起那小鹌鹑,便心中气恼,只觉这情义之事,稍有不察便将自己折堕,落进了不堪的境地。往日脾气发作,拦都拦不住,也不及细想他与我修为悬殊,冲将上去一顿拳头便落在了他胸口。

  他吃我几记重拳,只疼得呲牙裂嘴,但眼中凶意却渐渐退却,只拿一双铁避将我紧紧圈在怀中,朝着姨父道:“修罗王若无事还请回吧。这小呆鸟需得人教训才是,往日与我厮混不知天高地厚,若再不管教,保准惹出大祸来。我且带她回东海去养伤。”说罢也不管姨父如何,招来祥云便腾空而去。

  我在他怀中挣扎半晌,一双手臂被他牢牢按着,挣又挣不脱,身周全是石琼花的清香之味,猛不丁又想起老虎岳珂的温柔来,那时候只以为他是凡虎一只,将许多心里话都悄悄说了与它听,愈加羞恼难言,伸出利齿一口咬在他肩上。

  他身上肌肉瞬间绷紧,坚硬如铁,口气却仍是淡淡的:“我瞧着不管教你,以后你定然无法无天!”

  我松开了口,狠狠瞪着他,只觉胸臆之中气怨难平,连全身牙齿都在打颤:“我自然有我的父母来管教,他们已然不在,便轮不到任何人来管,你算哪根葱?”

  他居然敛了怒气,微微一笑道:“小呆鸟,你说我算哪根葱?”祥云在九天玉宇之上腾飞,他唇角的笑意似乌金一般夺目,我瞧的几乎呆住,脑中猛然清明,恨他这般将我圈在怀中,使力挣了两回不得挣脱,狠狠一口又咬了下去,他也不出声,只将我紧紧圈在怀中,年轻男子刚健的躯体与我贴得极密,几乎透不出一丝空隙来。我渐渐感觉到心中巨大的委曲,也不知委曲什么,眼中酸涩,开初只是滴下泪来。后来越想越伤心,却又说不出伤心之因,由不得松了口,在九天之上号啕大哭。

  脚下祥云打了个摆子,似被我的哭声给吓着了。

  禁锢我的少年慌忙松开了手,低下头来将我细瞧,我眸中含泪偷偷也将他瞧了一回,他面上竟然添了一丝窘意,稍有绯红在颊边。

  蒹葭彼岸

  碧瑶见得我被她三哥半拖半抱带回了东海水晶宫,眼眶红肿,神情凶悍,抿着嘴儿笑了好多天,又背着岳珂将他夸了又夸,只道他兄长对我情有独钟,舍命相护,理应成就一段良缘。

  我心中微微沉吟,将过往回想,若说岳珂对我全无情意,也许牵强,但若说对我情之所钟,我却忐忑难信,但心中微微竟然添了一丝欢喜甜蜜,仿若从前对他初初心动时节的光景。但又恼他兄妹一个鼻孔出气,不顾自己身上伤处,将碧瑶压在贝壳床上狠狠挠了一回庠庠,正在我二人斗得如火如荼之际,鱼妖前来禀报:“四公主,鲛族太子殿下前来探望鸾小姐,正在三太子殿内等候。”

  我欢呼一声:“离光来了!”立时拄着拐杖便要向着殿外窜出去,被碧瑶一把拉住,只等她磨磨蹭蹭换了一回衣裙,将头上珠翠重换了一番。我在旁急得上窜下跳,她收拾好了侧头将我瞧上一回,半真半假道:“姐姐,你这般模样,一分胭脂不肯涂抹,也不知道我哥哥怎么就瞧上了你?”

  我作势要抓乱她的头发,她这才作罢,嘻嘻哈哈拖着我出门去见离光。

  东海龙王子女妃子众多,这水晶宫占地面积颇广,碧瑶的寝殿距岳珂的寝殿相距不远。自我回来便住在岳珂侧殿,碧瑶为此事闹了他数次,总指望着我搬过去与她同住,可惜岳珂总不肯松手,每日里定然要盯着我换药。

  我身上尸魔余毒未清,前些日子昏昏沉沉由得碧瑶聒噪,这两日稍稍刚健,便拄着拐杖四下活动,今日正抬脚到了碧瑶寝殿。

  我二人过去之时,离光与岳珂正坐在他殿内珊瑚树下,也不知谈着什么,岳珂笑意满面,极是热情,不复之前那副板正的模样。

  见到我与碧瑶联袂而来,岳珂喜笑颜开,上前来紧拖着我的手,连连感叹:“青儿,你我在梦中一别,怎么今日相见,你却是这般狼狈模样?”

  哐啷啷——

  脑中一个大闪雷,将我钉在了原地,刚刚冒头的那点小喜悦立时被击溃。

  这厮今日这般热情,却原来是——健忘了。

  他早不健忘晚不健忘,唯独这时候健忘,若非我熟知他的秉性,知他断会不然有心装作健忘,早不知要懊恼成什么样子。亏得我不曾听从碧瑶之言,与之互表情谊,否则我便是四海八荒的笑谈。

  那起仰慕岳珂却又不知他有这个毛病的仙子们定然会加意嘲笑:“瞧,那只鸾鸟自不量力,自以为独霸三太子,结果三太子却连她是谁都记不得了……”

  我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笑意来,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对着离光笑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离光自我与碧瑶来了之后,他便静静立在一旁,只睥光沉静柔和,似明了个中情由,可喜他不是饶舌之辈,只上前两步将我细细打量,又蹲下身来将我的脚细细瞧了一回,方放下心来,道:“总算有惊无险!”

  岳珂在一旁瞧着他蹲下身来,这些日子他亦习惯了在我面前蹲下身来瞧我脚上伤处,这时候习惯性的蹲了下来,将手伸了过来,却又紧皱着眉头缩了回去,茫然无措的瞧着自己的双手,轻声道:“什么?”

  碧瑶瞧着他这般模样,脸色发白,连连朝着身边鱼娘使眼色。那鱼娘颇为玲珑,立时返身出去,不过多时,便将东海龙王与王妃请了来。

  王妃面色苍白,上前将他拉了起来,柔声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东海龙王的神色也极是不好看。

  岳珂茫然的将她瞧上一回,迷迷瞪瞪问道:“你是谁?”

  一句话引得东海王王妃哭声大作:“我的儿,你又不认得母妃了?”

  岳珂抬眸将身周之人一一瞧遍,忽尔向着我走来。我早被他这番景况吓着,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他目中喜色渐浓,上前来便揪着我的衣襟道:“姐姐,你怎么穿了身花里胡哨的白袍子?”

  我哑口无言,呆呆瞧着他。

  他抬头将四周打量一番,便拖着我要向外走。“姐姐,这地方阴沉沉的,一点也不亮堂,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