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艾草
感觉颈子被离光轻轻一搂旋即放开,他俯在我耳边温柔道:“青儿, 鲛族怕已被灭族。我再不能拖累你……你定然……定然要珍重万千!”
背上一轻,他跃了下去。
巨雷劈亮半空,我眼睁睁瞧着那白色的鲛绡纱袍子掉了下去,仰面向着天空的那张温雅如玉的面孔之上竟然漾着温柔笑意,一直一直注视着我。
我脑中嗡的一声,心口大痛,悲鸣一声,便要向下冲去。离光,那是我视作兄长一般的男子啊!
但随即便有无数的幽冥铁骑拥在了四周,各个手执陌刀我砍来。我心中悲苦已极,只觉自己丧命犹不及离光惨死令我心碎魂伤。冲得几次,竟然冲不下去幽冥骑兵的刀阵,双翅皆伤,却不及我心中之痛,振翅扬颈,悲鸣之声未绝,天地色变,风云怒吼,暴雨如注,却仍不能遮盖住我的仰天悲鸣。
胸臆之间激荡不已,那个人,为了保全我,半分仙术也无,却从我背上跃下,底下幽冥铁骑密布,刀山险况,岂有他的活路?我声声凄鸣,似离群孤雁,似失母雏鹰,背上骤然一痛,却是被幽冥铁骑砍中。
远处火球不断砸过来,距我身周五尺左右,悉数砸在了幽冥铁骑身上,却又恰到好处的不曾伤到我。
我幻出人形,手中七彩青翎寒光四射,也不管这些幽冥铁骑会断肢再接,拼命砍杀,只盼能立时杀出一条血路来,容我跳下海去寻找离光。
远处有惊雷滚滚,啸声一声接着一声,我全心全意砍杀幽冥铁骑,连自己身上被伤也不顾及,更不曾将这啸声放在心上。只到那惊雷之声近在耳旁,只听得一道焦急的声音大叫:“鸾儿……鸾儿……鸾儿……”
我呆得一呆,右臂之上被结结实实砍了一刀。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乃是修罗王爹爹的。心神松懈,手中一软,七彩青翎滑落了下去。
乌压压的幽冥铁骑不知为何,竟然朝着两边相让,中间空出一条大道来,阿修罗王爹爹似从天而降一般,威风凛凛立在军前,触目所及,阿修罗部数万铁骑皆着黑衣黑甲,将另半边天都遮得黑了,杀气凛冽,兵戈欲起。
阿修罗部众军前一人朝向纵得几纵,捡起了我的七彩青翎。我目中模糊,扯了扯嘴角,目中簌簌滴下两串热泪来,再也难止,一头朝下扎去。
修罗王爹爹起跃之间,已经将我抱在了怀中,触手之间面色立变,抬起手来,满手的血腥。顿时惊怒:“是谁伤了我的鸾儿?”我在他怀中顿缩,只觉他杀意迸发,泪水却已经淹湿了他的前襟。
透过泪光朝下瞧去,海面之上净是鲛人尸首与幽冥骑兵被烧的白骨沉浮。碧波千丈,却教我哪里寻那样一个对我温雅体贴如兄,宽纵宠爱如父的离光来?
星霜屡变
我心神交瘁,只管伏在修罗王爹爹怀中,听得他怒声质问,声如惊雷滚滚,怒震九洲。反倒是头顶雷公电母却停了施为,刹时晴空玉轮,眼前顿然明亮数倍。虽有数十万众在此,却屏气敛息,只闻修罗王爹爹怒音而不闻他人之言。
脚下水波响得几响,因着兀烈之事,此刻我对水中凭空冒出来的东西莫名的充满了恐怖之意,急忙从爹爹怀里抬头去瞧,一高壮的男子划开水波浮了上来,手中紧握着的正是我的七彩青翎,淡淡的青烟流霞色泽,莹辉烁烁,将那男子黝黑坚毅的面容映得清晰。他踏浪而来,立定在爹爹面前,正是被我留书出走,甩开的雄力。
他将手中兵器还了给我,面上一片懊悔之色,跪在水波之地向爹爹请罪:“王,属下保护公主不力,致公主重伤,属下万死不能辞其咎,还请我王降罪!”
修罗王爹爹素来治军严谨,此刻面罩寒霜,若非知他素来疼我逾命,此刻定然会被他吓着。我怯怯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全身尽痛,左右双臂之上皆带了刀伤,一时疼得全身哆嗦,几乎又哭出声来:“爹爹,此事完全不能怪雄力。是女儿不听爹爹的话,自行作主,雄力一介男儿,总不能贴身跟着女儿?”
若教雄力因我而受了惩罚,那便是我的不义了。
雄力猛然抬头瞧了一眼,见得我鲜血淋漓,倔道:“公主休得再为雄力求情,雄力不曾尽责保护公主,教公主伤得这般重,还请我王对雄力重责不贷!”
我见得爹爹眉间戾色一闪而过,已知他动了真怒。立时挣扎着便要从他怀里跃下:“雄力固然看护不力,但若是女儿不胡闹,岂能出这种事?但爹爹,女儿早已打定主意要前来东海瞧一眼离光的安危……他如今……”举目四顾,淼漭海波,到处散着断肢残骸,目中热泪又滚滚而下:“离光如今已是凶多吉少,雄力虽与女儿相识不久,但女儿也不想因着自己的贪玩而带累于他。与其这样,爹爹不如重罚女儿便好!”
爹爹面色一缓,重重叹息了一声,将我往怀中又抱了抱:“你这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既然来到了爹爹身边,爹爹便容不得你受一丁点的伤害,可如今你瞧瞧你这身伤……”痛惜之意溢于言表。
我紧紧的攀着他的颈子,这身伤有什么要紧的呢?若能换得离光活生生立在我眼前,便是教我再多伤一些,有又何不可呢?
爹爹不知我心中这番情肠,大概是真的想通了,倒不再责罚雄力看护不力,令他起身,转头将我递至他的怀中。
雄力涨红了脸硬成了一块雕像,将我抱在怀中。我不防被爹爹丢进这陌生的怀抱,挣扎了几下,想从他怀中脱出,却被他抱得死紧,只倔道:“公主还请给小臣一条活路罢!”
修罗部众向来奉爹爹为神明,但有令出,莫敢不从!爹爹既将我交至他手上,我再任性下去,将来吃亏的定然是他。我心中一软,默默由得他抱了,跟着爹爹穿过幽冥铁骑的包围,向着修罗部众而去,心中只翻来覆去盘算,无论如何要等幽冥铁骑撤走,我定要下海去打捞离光。
还未行至一半,只听得凌昌太子扬声叫道:“阿修罗王请留步!”
从侧面瞧去,修罗王爹爹额角的青筋跳得几跳,终是转头咬牙道:“天界太子可还有事?”
凌昌身后幽冥铁骑奇迹般的停了下来,凌昌洋洋得意,放声大笑,目中尽是狂傲之气:“东海鲛族历来有妖石紫陌,不将我天族放在眼中,今日一战,妖石已碎,鲛王身亡,便是鲛族太子,如今亦是生死不知,我幽冥铁骑练兵万年,用兵一时,也不知能否比得上修罗铁骑?”
他这话无礼之至!
爹爹向来血性,只怕听了此话定然要与他当场斗了起来。修罗部众虽然骁勇善战,但不间断的砍将下去,也总有疲乏的时候。我正欲开口阻止,爹爹已是仰天大笑:“黄毛小儿,也敢到本王面前来呲毛?”只见他手中紫光一闪,已袭向两名幽冥铁骑。幽冥铁骑胜在久毙不亡,但实则乃是一堆枯骨拼就,行动当然略缓慢了一筹,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身体各处的枯骨已随着那处紫光分开,然后依次向着爹爹飞了过来,右手之上的陌刀虽有点生锈,但这陌刀我早已领教过,知它瞧着不起眼,却是施过法的,锋利非常。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爹爹吃了暗亏,岂知那两名幽冥铁骑落在爹爹手里,还未来得及重组,爹爹已伸开了蒲扇般的大掌,作了个捏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顿时一阵海风吹过, 那两具白骨便被捏成了粉齑,随风刮了个干净,只留下两只坐骑在当地团团转得一圈,竟然化作两股清烟,向着西方而去。
场中数人皆是仙法大成者,注目去瞧,那两名幽冥骑兵却是一老一少两名天兵天将,老的胡须被燎得焦枯,左臂已失,少的左边面颊成一个黑黑的大窟窿。这两缕魂魂乍然脱出白骨,见着了凌昌理应上前拜见才对,岂知那两缕魂魄虽离凌昌近上许多,却转头朝着爹爹奔来。
我不知这两缕魂魄存了何意,正要叫爹爹小心,那两缕魂魄却跪伏在爹爹面前,瑟瑟发抖。
这一下变故乍然而起,倒教各人皆大是不解,不明白这两缕魂魄脱骨而出,不奔着自家主子去,却奔了敌方至尊跪伏,其中藏了什么蹊跷?
“爹爹——”
我担忧的唤他一声,他回头朝我浅笑,“不要紧!”从怀中掏出一只极小的玉白瓷胎小瓶来,紫光一闪,那两缕魂魄顿时消失不见。
凌昌面色刹时变得死白,目光在岳珂面上扫得几扫,见得若有所思,更是又急又怒:“不知阿修罗王拘禁了本王的幽冥魂魄何为?”
爹爹浑然不理,长啸数声,有别于先前召唤我的声音,竟然似凡间的铁器刮着薄胎瓷瓶一般,啸声刺耳,我喉咙一动,目中黑了一瞬,口里已经有了血腥之气,一梗脖子愣是咽了下去。
至得后来,爹爹啸声之中夹杂着咒语,幽冥铁骑起先只是呆立着不动,后来渐渐焦燥不堪,敌我不分,彼此砍杀,更有枯骨哗啦啦散落开来,竟然不再自行续肢,场面实是混乱不堪。修罗铁骑见状,杀声震天,驱动座下天马,双翼生风,滚滚烟尘而来,一时之间星月惨淡,又一番兵戈鏖战。
离光曾说,幽冥骑兵可与修罗铁骑相媲美,此言或者不虚。修罗铁骑骁勇,幽冥骑兵肢断而续,各擅胜场,但因着主帅之故,凌昌太子的仙法与爹爹差距太远,展眼间落败。
紫色光芒骤起,爹爹整个人如大鹏展翅一般掠过万军,堪堪停留在凌昌头顶,单足踩在他头顶金冠之上,清啸之声再起,修罗铁骑竟然似潮水一般迅速退去,攻退有度,秩序井然,显是训练有素。
凌昌太子恼怒的摇头,却始终不能将他摇下来。爹爹厉声道:“尔虽贵为天界太子,绞杀鲛人便绞杀鲛人罢,作何要伤了本王的乖女儿?”
他这番怒气冲冲,质问的口气,不若严父,倒肖似慈母。我从来少有被长辈这般回护,心中既酸且喜,只等凌昌作答。
凌昌出生至今,又何尝被人踩在脚底心过?但他也算得识时务,立时辩驳:“修罗王欺负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万年的小辈,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你那女儿非要与鲛人太子在一处生死,岂是本王的不是?若是……若是她与本王在一处,本王决不致为难了她,令她受伤!”
他这话委实可笑了些。我与他既与情又无义,为何要弃离光而与他在一处?我被气得胸中翻腾,终于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不防教爹爹瞧见,他轻浮身形,就在凌昌以为他被说动,要从自己发冠上跃下之时,他却双脚急踹凌昌膝弯处,堂堂天界太子生生朝着我的方向跪了下来,一时面皮紫涨,不远处朱雀玄武两神君与天兵天将皆齐齐呼唤:“太子——”
爹爹却又踩在了他的发冠之上,喝道:“本王的女儿愿意与谁在一处,那是她的自由,还轮不到你这黄口小儿来管。但你伤了她,却是罪无可恕,不如就朝本王的乖女儿磕几个头,权当赔礼道歉吧?”
也不知他施了何法,凌昌太子咬紧了牙根,面色憋的紫透,竟然有板有眼朝着我这边磕了三个头下去,水波将他额头打湿,愈加显出一双喷火的眸子,怨愤不平。
爹爹却轻飘飘掠了过来,指着雄力道:“好教你这黄口小儿瞧瞧清楚,本王的乖女儿早有良人,我修罗部的男儿岂不比你这天界小白脸强上许多?”他话虽对着凌昌说,但目光若有似无却扫向了岳珂。
岳珂顿时呆若木鸡。
我口中发苦,如吞黄莲,苦意蔓延,竟连心肺也苦得透了。爹爹将雄力安排在我身边,果真早有所图。如此两军阵前当着岳珂的面言明,岂不是在我心口戳刀子?加之离光之死,我一时情急,挣扎了一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梦随万里
等我再次醒来,睁开眼时,已到了思篁殿偏殿我的大床之上。修罗王爹爹双目泛着血丝,胡子拉茬,神情憔悴,紧握了我的手,连连叹道:“好!好!鸾儿醒了就好!”一叠声催促:“还不将公主的膳食补汤端上来?”
侍女鱼贯而入,碟碗杯盏顿时将床前圆桌摆满。爹爹亲手端了一碗黑糊糊的药,放在唇边吹了吹,笨拙的喂了过来。
我张口要说,才发现嗓子已经干的快冒烟了一般,在爹爹殷切的目光之下,扒着碗沿吞了一口汤药,味道之奇怪,平生仅见,差点令我吐出来,在爹爹慈爱的目光之下勉强咽了下去,急切问道:“爹爹可曾遣人去寻离光?”
爹爹顺势又将药碗递了过来,无视我紧皱着眉头嫌恶的表情,就是不肯开口。我紧闭了眼,一口气将这碗药大口咽了下去,他才笑咪咪开口:“雄力带着一万修罗兵前去寻找,鸾儿可放心?你昏睡了这十来日,想来他也该回来了。”
雄力乃磊落之人,断然不会做出落井下石之事,我自然放心得下,接过爹爹递过来的水,又喝了两口。爹爹将桌上粥端了过来,一口口喂我。
我心中想起离光,虽心如刀绞,但醒来之时,见得爹爹这般模样,不忍令他担忧,强撑着又吞下去半碗粥。爹爹见得我柔顺喝粥,目露欣慰之色:“爹爹在东海听得鸾儿凄鸣,吓得魂飞魄散……这些日子爹爹极是后悔,未曾派一队右翼军保护鸾儿,以后鸾儿万不可私自出游?”
我身上伤口并未好尽,心口也痛得厉害,自己这般狼狈,也不见爹爹责备,只觉暖意融融,捂着心口笑道:“女儿这不是好好的么?都是我不听话,害得爹爹与天族又开战。”
爹爹满不在乎摆摆手:“迟早要开战的,与鸾儿无关。本王只得一个孩儿,岂能容得在族欺凌?”顺势又递了颗紫色的果子:“这果子乃疗伤圣药,鸾儿多吃几颗。”
芳重从殿门口进来,瞧着爹爹一时里给我递果子,一时里递巾子,似被惊到了一般,连忙拨脚过来,欲接爹爹手中巾子:“门外这些不长眼色的下奴,怎能教我王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爹爹制止了她:“芳重休得大惊小怪。鸾儿还是只幼鸟之时,本王便想亲手将她养大,不成想,一转眼她已长得这般大了……”
我知爹爹定然是因此想起了娘亲,只得想法引开他的忧思。伸手在自己怀里摸了摸,故作惊讶:“爹爹,我怀中原来揣着的东西呢?”
芳重一怔,恭敬答道:“公主的随身物事都是王收起来的,奴婢不知。”
其实自我醒来,见得身上中衣已换,已知东西不在身上。爹爹却当我病得糊涂了,一边怨责道:“鸾鸟生来爱自由,气性极烈。仙界从前便有鸾鸟悲歌,一鸣而气绝之事。青儿倘若还顾惜爹爹半分,也当保重自己,凡事宽想,别被悲冽之气伤了肺腑脏脉,如今怕是得在床上休息数月。”
一面从我枕下翻出一条紫色的帕子来,打开来,里面放着一片昆仑神镜的碎片,约有半掌大小。
我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爹爹迟疑道:“这是……昆仑神镜的碎片?”
我点点头,又想起岳珂三魂合一,这东西大约用不上了,心中遗憾倒小了许多。随手将它丢在枕上,奇道:“爹爹,鸾儿在东海之时,闻听岳珂三魂归一,听说那镇魂阵法乃是爹爹当年手笔,只是不知爹爹何时销阵的?”
爹爹似笑非笑瞧我一笑,叹道:“凡人百姓有名俗语,叫女心外向,真正不错。鸾儿不过才醒,便记挂着这小子。自你在滇池随他而去,雄力日夜兼程回到修罗城,爹爹便赶去东海销阵施法。掐指算来,应是你们离开天界之时,他便三魂归一的。”
我面上腾的似着火一般,猛然省起自己在东海之上编的那些瞎话。那时候欺他健忘,我道:“三郎有所不知,我与你……春风几度之后,近日方才察觉已珠胎暗结……”
我还说:“……若你不能将那昆仑神镜抢了回来,出了意外,我便与肚里的孩儿也不活了……”
想本仙一万零四百多年仙龄,打架生事,撒谎成性,早已练就的面皮厚如城墙,如今一张老脸红透,似内里烧着火,烤得面皮就要焦脆一般。
我呻吟一声,一头扎向身后丝被,将整个的脑袋都埋在被里,恨不得就此闷着,再不出来见人。至好是此后再不见岳珂。
爹爹在被外与我角力,唤道:“鸾儿,快些出来,可别闷着了。你悲鸣之时伤了肺腑,决不能闷着的。”
我羞窘得几乎快哭出来:“爹爹,你就让女儿躲躲吧。”
爹爹爽朗的笑声从被外面传了来:“鸾儿是不是哄骗了岳珂那小子?反正此时他又不在修罗城,你大可放心出来。”说着被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芳重瞧着面色古怪,显然被我这般无赖的做法给吓着了。爹爹与我相识最久,倒习以为常了。自我回到修罗城,在爹爹面前亦是全然放松,由得自己心性。此刻被他笑咪咪瞧着,一时竟然将东海的惨景忘却大半,虽记挂着离光生死,总好过悲啼不止。
爹爹大概怕我过于悲戚,近日政务也搬进了偏殿,日夜守在我身边。我身上多处受伤,有时拿着那半面残破的昆仑镜碎片把玩,他处理完政务,亦讲些四海八荒的奇趣之事与我解闷。
我虽放不下岳珂,但自得知自己撒谎被他识穿,多了一层尴尬,倒暂时将思念稍减。
数日之后我正在与爹爹进午膳,门外有人大声叫着:“姐姐姐姐……”一路闯了进来,后面跟着大队宫中侍女侍卫,一边急叫:“国主,我王与公主正在进膳,还请国主稍候,等婢子通报……”
门口已闪进一张绝世倾城的俊颜,赤瞳如上好的红宝石,极是引人注目。修罗爹爹放下箸,笑道:“早闻青丘国主人才出众,本王瞧来,传言果然不假。”
我挣扎着要起身,被爹爹按牢在床上。遂招招手,柔声道:“九狸,快过来,让姐姐瞧瞧。”
九狸面上喜意难掩,却又故作老成,整衣入内,向着爹爹施了一礼,文绉绉道:“早闻阿修罗王英伟,九狸早有求访之心,得阿修罗王邀请,九狸便马不停蹄前来造访。”
我自小将他养大,甚少见他这般文雅,一时绷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心口又笑又痛,总算将这些日子内心积郁悲伤排遣不少。
爹爹见我笑得开怀,如释重负:“鸾儿这些日子意态消沉,伤口也恢复的不甚好,爹爹听闻你与青丘国主私交非浅,便自作主张替鸾儿请了来。爹爹现下还有事要忙,青丘国主且请宽坐。”又指着一干追进来的侍女吩咐:“尔等好好侍候公主与青丘国主。”
众人齐齐喏了,爹爹才放心离开。
九狸拉着我的手,将我全身瞧遍,这才叹道:“姐姐瘦了这许多,亏小狸还以为,姐姐找到了爹爹,在修罗城中过得甚好呢。”
有侍女斟了茶,悄没声退了出去。我拉了他的手坐在床头,摇摇头:“你没瞧见父王那般紧张的样子,姐姐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只是小狸怎的又成了青丘国主?”
九狸本来坐着,闻言噌立起身来,激愤道:“还不是我四姑母,险些将我逼疯。当初我与姐姐在一起,可是吃了睡,睡了玩,诸事不理。四姑母嘴上说着疼爱我,将九狸拐回去以后,便逼着我学这学那。仙术政务,没一刻消停。自己倒从国主之位上退了下来,闲来只盯着我的课业。”又喜笑颜开:“亏得阿修罗王请我来此作客,否则哪得小狸脱离苦海?”
上前来作扭股糖一般,紧抱着我的胳膊撒娇:“姐姐,你便多留我住些日子,最好是长住下去,再不回青丘如何?”
我哑然失笑。想起与我有一面之缘的九狸的那位四姑母,瞧她那般威严的气势,倒比九狸更适合做青丘国主罢?九狸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又向来对他实行放养政策,凡事由着他的性子,疯玩疯跑,突然拘禁在家中要立规矩,于他确然十分的痛苦。
他在我身边蹭了一回,眉头忽然皱得死紧,问道:“姐姐,听说鲛人被灭族,此事可当真?离光哥哥可也遇难了?”
雄力虽然未曾回来,但我心中也渐渐明了。他一日不曾回来,不过是拖着罢了。出事已过了半月有余,日子越久希望越渺茫。我心中痛楚,却由不得点点头,目中又凝起了泪珠。
九狸大概从不曾见过我哭,立时手忙脚乱,边劝边拿自己的袖子替我揩泪:“姐姐休哭!离光哥哥虽然亡故,不是还有九狸陪着你嘛。九狸以后都不惹事生非,令姐姐生气了。我一定乖乖呆在你身边。”
又指着我枕边昆仑神镜的碎片,道:“姐姐你瞧,九狸近日仙法大有长进,我变一个离光哥哥陪你可好?”拈指为诀,口中喃喃念叨,一道银光向着镜面而去,那镜面不曾如他预期一般变化离光,他正念叨:“怎的不灵了怎的不灵了?”那半片镜面忽尔幽光大盛,黑色的镜面竟然透出柔光,似凡间的铜镜一般。
上一篇:穿越之蛇君的博爱娘子
下一篇:老公变兽人(异世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