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艾草
他定然是从云端跌落泥泞,受不了这种挫折,失常了。
听说凡间对付神智失常的人,你只要顺着他的话意去迎合他,多半效果不错。于是我忍着后背的寒意,柔声道:“殿下,要是小仙再刺你一剑,疼起来可如何是好?此地荒凉,又无医仙之类,听说殿下法术被封印,哪里抵挡得住?”
见他收敛了笑意,紧盯着我,本仙心内打突,小心翼翼陪笑道:“再说,再说小仙刺那一剑,只是心中气愤,决非成心与殿下有仇,欲置殿下于死地。现在小仙也知道了,那盒内盛着的泉客珠,非是离光双目所制,这才心有歉意,前来向殿下道歉……殿下可否原谅了小仙?”
他身上虽然穿着旧时罗衫,但早已湿淋淋贴在身上,形销骨立,镣铐加身,狼狈万分。一个仙法全被封印的神仙被拴在这礁石之上,其实与凡人无异。
许是被我目中悲悯神色刺痛,他忽尔醒悟一般,面现尴尬懊恼之色,松手放开了本仙,无精打彩一屁股坐在了礁石之上,一个浪头打过来,我身上带着避水珠,那海浪打过来,连我的半片衣角都不曾湿,反将他全身淋得湿透,他浑如泥塑石雕,了无生气,连睫毛都不曾眨一下。
我也小心坐了下来,涛声不息,他的呼吸近在耳畔,终究难掩好奇:“太子殿下,当初那一对泉客珠,真是你送的?既然不是离光的双目,又是哪个的?”
他朝我一翻眼,仿佛是过去那傲慢的凌昌太子又回来了:“自然是离光的,不是离光还能是哪个?”
概因如今他仙术全失,本仙也不是软柿子,见他这会趋于正常,咯的笑了一声:“殿下说笑了,离光一双蓝瞳好好长在脸上,事到如今还拿此事来唬我。现如今他就寄居在修罗城,我日日瞧得见。”
他这才又朝我多瞧了两眼,懒洋洋朝后一跌,仿佛初见的激动皆是本仙的幻觉。半边身子浸在海水里,却似要睡去一般,吐字模模糊糊:“不过是同娑试炼的小玩意,我哪知道那双泉客珠是谁的眸子,当时死了那么多的鲛人。”
这总不是个好的话题,眼前仿佛腥风血雨,又回到了那场征战。但同娑能拿鲛人双瞳来试炼做泉客珠,委实出乎我的意料。这懒洋洋的似要睡去的凌昌倒教我失了过去的戒备之心,推了推他:“殿下,送泉客珠这主意总不会是你出的吧?”
他在礁石上翻了个身,大半边身子都浸进了水里,似睡着了一般。
遗恨无穷
大着胆子再推,他方模模糊糊道:“同娑那傻小子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大约是想向你献宝吧。”自嘲一笑:“我哪知道你差点因此杀了我。”
……同娑这是想吓死我罢?
印象中,同娑几时又同我友好了?总以捉弄本仙为乐。不曾想他这小小的恶作剧,生生挑起了一场战争,差点因此失去了他最爱的哥哥。
本仙暗呼侥幸,又恨道:“同娑殿下作事不分轻重,戏弄起人来也用这般歹毒的法子。”
他总还是心中回护这幼弟,不免替他辩解一句:“不过是鲛王一双眼珠子,他生前罪不可恕,死了被同娑制成泉客珠,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条龙……本仙飞起一脚,真想将他踢下海去。
明明什么都知晓,偏偏不肯与我讲真话。
先前瞧着本仙也还热情,此刻偏又巴不得本仙快快离开一般。我见他面青唇紫,被冻得厉害,将怀中避水珠掏出递了过去:“你如今法术全失,这避水珠带在身上也省得日日湿淋淋,冷得怪难受。”
他猛然坐了起来,一双妖娆媚目冷冷盯着我:“小呆鸟在同情我?——本殿还不需要同情。你若前来探望故人,本殿欢迎,若是前来施舍你的怜悯慈悲,还请收起。”
我手中握了避水珠,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半晌,方才弱弱道:“想当初我在天庭多得你照拂,这避水珠就当我偿还你当时情义。”
他“哧”的一声笑了,双目如刀,直逼到我脸上来:“本殿才没那么好心!我就不信你不明白本殿当初拘你到天庭的缘由?”
我讷讷一时,原来的伶俐口齿今日滞涩无比:“我……我自然知道,殿下拘了小仙去天庭,不过是知晓了我的身份,想拿小仙来做棋子,牵制修罗王爹爹罢了。”
他指着我一脸讽笑:“小呆鸟,原来你不傻啊,既然明知我不安好心,如今瞧着我落魄了,倒也不忙同情,想笑便笑罢?”
我愣了一愣,终究明白他心结难解,暗叹一声,将避水珠放在礁石之上,强笑道:“我不过是捅了你一剑,想来瞧瞧你死了没,如今瞧你活生生在这里,可真有些恨自己学艺不精!”
他初时瞧着我的激动神情,大略是在这孤海之上寂寞难熬,猛然碰到熟人,自然热情过头了些。待得警醒,才有暇打量自己的惨境,以他这般骄傲的龙,自小被众仙捧在云端,乍然跌落泥泞,这般反应也属正常。
许是听懂了我话中并无同情之意,他倒敛了那幅惫懒样子,坐起身来,作势要拉开前襟:“既然如此,不如趁着此刻无人,你再捅我一刀罢。”
……这条龙,忽喜忽怒,忽冷忽热,难道是被海水给冰坏了脑子?
当年在天庭之时,我确有胖揍他的意图,但如今斯人已凋落泥泞之中,本仙仙德虽向来有亏,也不应上前再踩上两脚。
天空之中猛然惊雷滚滚,有一道声音远远的传了来:“姑娘,探视的时间已到,快快回转。”
他似被这惊雷之声给吓着了,双肩顿垮,面色僵硬,紧抿了下颌,见得我起身欲走,终究低低开口唤了一声:“小呆鸟……”许是我眼花,他目中竟有哀恋之色。
我亦低低应了一声,不能想象从前尊贵雅达的天界太子如今被拘囿于一方礁石,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也只是一刹,他重又振作精神,挤眉弄眼朝我一笑:“小呆鸟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又贵为阿修罗族的公主,怕是不久之后便要招一位驸马了吧?”
我只觉他这笑意牵强,时间紧迫,实也不必撒谎,于是回他一个苦笑:“殿下有所不知,爹爹已设了招婿大比……青鸾万般无奈之下,也化作个男子报名参加。”
他頓时笑得前仰后合:“万一到时你拨了头筹,难道自己娶自己?”那笑容似昙花一现,忽尔凋残:“本殿明白了,你是怕自己的心上人会落败,也好到时援手,你倒是考虑周详。"后一句已带了些冷意。
我早已习惯了他这般忽冷忽热,反驳道:“婚姻大事,关乎终生,定然要两情相悦,执手白头,青鸾哪里有殿下的勇气,临成亲之时悔婚……”不过一时失口,至此恨不得将话吞回去,就盼着海浪声高,将我的话遮盖。
但到底此乃我的一厢情愿。我与他离得这样近,不听到几乎不可能。他微微一笑,认识数百年来,难得赞同我一回:“夫妻鸳侣,理应同心同德,两心相悦,无关容貌家世门第,我当初究竟不曾想透这一点。”目中依稀隐有惆然之色。默得一默,远处又传来了那判官的催促之声,他终于问道:“我当初轻率订亲,又轻率悔婚,你表姐虽性子不好,但终究是我令她在仙界出丑……我虽无意与她结为夫妇,但如今想要赎罪也无可能。不知她如今可好?”
我从不曾见他这般低声下气,有心想要告诉他:丹珠表姐自被当庭退亲,如今性情大变,杖杀无辜鸟族上万。但极目穷尽,四野茫茫,惟有海涛之声,除了他再无一只活物,心下恻然,不忍道出实情,只安慰他:“丹珠表姐从来被姨母捧在掌心,骄纵些也难免。再说……再说当日你二人就算成亲,你却被罚下阿鼻大城,依着丹珠表姐的性子,也决无可能与你同甘共苦,还是不曾成亲的好。不曾成亲的好。”
他本敏达,焉能不知我话中之意,遂略过不再提丹珠表姐。
我向他告辞,一跃腾空,他却忽尔叫道:“小呆鸟,当年在天庭,你对我……你对我可曾有想法?”
饶是本仙愚钝,也明白了他这话中之意。但事已至此,不但现在,便是从前他高高在上之时,我对他亦无男女风月之情,时光雕琢,我心中唯有一人不能忘却。我在空中笑答:“从前在天庭,殿下让青鸾扫地的时候,青鸾就想胖揍殿下一顿,可惜法力低微,心愿不能达成!”
他豁然大笑,:“本殿倒不知你有这等想法。今日四野茫茫,反正无人瞧见,临别之际,不如你将这心愿了了如何?”
本仙难得仙品上佳一回,朝他笑道:“殿下且记着这頓打,等哪日有暇再见,青鸾定然要讨回来。”
“好,本殿等着。”
他这般温柔承诺,仿佛是向着心上人承诺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惹得我脚下不稳,差点从空中跌落下来,连忙幻出原身,在他头顶清啸数声,振翅而去。
回首相望,大海之中的礁石渐成黑点,渐行渐远。
等回到原处,岳珂已翘首已待。
我化出原身,落在他身边,那判官率先而行。本仙偷瞧他面色,却是愀然不乐,暗猜他定然是对天后恨之入骨,嫌天后所受惩罚略浅,心中不舒服罢了。但判官在前,想要说些软话安慰他,却颇为不便。于是暗暗伸出手去,借着宽袖遮掩,紧握了他的手。
不成想我方握住了他的手,便被他攥得死紧,几乎令本仙呼痛,狠狠瞪他一眼,却见他满心欢喜,低低埋怨一句:“我以为你要留在孤海之处陪伴凌昌那小子,难舍难离,磨蹭了半日方回来。”
我气结,复又掩唇一笑,原来他这般愀然不乐却非是因着与天后相见,乃是因着我与凌昌相见,心下不痛快罢了。偷瞧了前面疾行的判官一眼,狠狠掐了他的手指一下,半恼半笑:“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又不曾作下杀孽,怎的会被拘在阿鼻大城?”
他笑得愈发开怀,目光甜软得能滴出蜜糖来,恨不得将我粘住一般。
回城途中,他方在我耳边低低道:“当年,娘亲被天后用禁咒之术囚禁在天庭,如今她也不曾落得好去,娘亲若瞧见了,该是何等畅意!”
我略想一想,驳他:“不管现如今天后落到何种地步,侧妃娘娘怕是早已不在意。”见他一脸呆样,复又揣测:“当年二女争夫,万般因由皆是因着天帝。侧妃娘娘钟情天帝,方才与天后结下了这深仇,现如今她连当年深情都已抛弃,还认得天后是哪个?”
那时候修罗城高大的城门已近在眼前,他紧拥了我,仿佛下一刻我便会离他而去一般,低低反复在我耳边喃喃:“青儿,若哪一日我令你心有不满,伤心绝望,哪怕你对我打也好,骂也罢,都请别离开我,别像娘亲一般绝然而去……任何时候,求你别抛下我……”
我那时候不知前路漭然,误以为一马平川,又见得他这般紧张,料想定然是昆仑侧妃的绝然离去让他生出了危机之感,他这般着意于我,且答应他又有何难?于是回抱了他,低低应答:“好!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
城门巨响,缓缓打开,城内的热闹气息扑面而至。我化作了武此仁的模样,与他并肩回到了修罗城。
浮生晓梦
修罗场内,人头攒头,盛况空前。
九狸被雄力拘着,乖乖立在防务队列之内,俨然一小兵卒模样。抬头瞧见我平安归来,立时喜笑颜动,从队列中钻出来,挤了过来,四下一瞧,邀功道:“哥哥,如今还未轮到你我兄弟上场大展身手。”旁边有人“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被雄力拘走,心内已有计较,于是赞他:“此事多亏了你在此擀旋,哥哥才能放心出城去办事。”
他笑得甜腻:“哥哥定然要助弟弟夺下驸马之位。”
身后岳珂一把将本仙拖了过去,疑惑道:“青儿,这小子难道也报名了?”
本仙略一思忖即明白了,去幽冥地府之前,他虽然在我二人身后,但大约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定然不知本仙也报了名。还未开口,九狸已将我拖了过去,得意道:“兄台随意拉着家兄,是何道理?家兄武此仁,在下武九里,特意前来参加选驸马大比。”
他似头疼欲裂,撑着脑袋问道:“青儿不信我能夺得驸马之位?”
我大乐,反正现下又是修罗男儿模样,旁人瞧见也无妨,指着他亦笑道:“兄台说哪里话,在下仰慕公主,意欲夺得驸马之位,比此效法鸾凤双飞。”见他头疼不已的模样,不由笑得更为开怀。
他无可奈何的苦笑:“淘气!”目中丝缕情意,但本仙向来皮厚,兀自笑得正欢。
九狸挤在我身旁,抱怨道:“哥哥,这前来参加大比的人也忒多了些,难道全是未成亲的?”
旁边一高壮的汉子爽朗答他:“小哥不也是凑热闹来的?这么多人,成过亲的至少有一半,大家都是喝酒打架凑热闹来的。”
岳珂得知实情,忍不住掩面呻吟一声。本仙知他乃是郑重前来参加大比,誓要夺得驸马之位来的。却不成想,我阿修罗族,上至公主,下至各修罗儿郎,行事偏偏不甚着调,皆拿了这般大事来胡闹。
九狸见得他这般苦样,笑得也甚是欢畅。我伸出手来,藉着宽袖所隐,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见得他注目于我,得意的眨了眨眼,悄声道:“你若事事依从于我,我便可助你一臂之力,反之,我自己争下这驸马之位去坐。”
他精神大振,食指在我掌手划圈,似笑非笑点头,侧身在我耳边热热吹了一口仙气:“为夫凡事定然依青儿所言,便是将来生几个孩儿,也定然听从青儿之意。”
本仙一张老脸,噌噌热了起来,狠狠在他脚上一踩,扭身挤过人群去观战,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虽然报名之事有些胡闹,但真正立于修罗场战台之上,却是兵行凶险,战况激烈,决非旧时拳脚功夫的比试,法术仙力,各人皆拿出了看家本领,捉对而战。高台一侧,有书吏记录,等得台上战歇,立时唱出下一队上台参战者。
与本仙捉对厮杀的汉子眉浓目炯,肩宽手长,身形高硕,见得本仙跃上台,不禁面露轻屑:“小子,你这般文弱,老哥怕伸出一臂来就将你折成了两截。”
修罗男儿高壮,本仙所化之形这般文弱,不但是台上这与我捉对将厮杀的汉子瞧我不起,便是台下也已有人暴喝:“兀那小儿,毛都不曾长齐,还来争驸马之位。快快回家,长个几年再来罢。”
本仙久不曾撒泼打架,活动筋骨。此刻立于高台,四周人群喧闹尽收眼底,台下第一回合已经胜出的九狸与岳珂正仰头瞧来,风景真正独好,一边将腕骨扭得叭叭作响,一边笑道:“老哥且莫手下留情,教小弟也好讨教几招。”
那汉子笑如响雷,以猛虎出笼之势扑了上来,重拳似钵,呼的一声便朝本仙脑门上招呼。我虽摆了实打实的架势,等到拳头呼的一声近前,还是轻巧避开。汉子一击不中,拳拳相连,隐带风雷之势而来,拳拳不离本仙身周要害,台下观众连连惊叹:“那小个子再不认输,非得被这铁汉的拳头好生捶打一番。”此番争斗乃是喜事,总不好拿命相搏。
台下惊呼连连,拳影昭昭,皆是惊叹惋惜之声。若单论拳脚功夫,这汉子当真厉害,便是十个本仙也打他不过。不过本仙自得了娘亲近十万年法力,软绵绵挥出一掌皆带着摧山之式,起先腾挪跳跃不过好玩而已。待得那汉子近百拳之后,方才软绵绵出掌,斜飘着身子伺机在那汉子双肩之上各拍一掌,只听得嗒嗒两声,却见他痛呼一声,双臂皆垂,被本仙飞起一脚,从高台之上踢了下去,早有台下修罗男儿眼疾手快,接了那汉子去。
这下变故突起,本仙身在高处,台下众人表情,尤其瞧得清楚。有人惊叹有人诧异,各色表情不一而足。小九狸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反倒岳珂气定神闲,似早笃定本仙会赢一般。
只等台上那书吏高呼:“齐高对武此仁,武此仁胜——”远处观战台上最中间坐着的阿修罗爹爹立起了身子,遥遥朝这边瞧来。本仙不小心转头瞧见,又瞄到他身旁侍卫已抬脚朝这边走来,暗道一声不好,生怕被他揪出来,连忙飞身下台,混进了台下人群之中,拖了岳珂与小狸便逃。
这夜修罗爹爹回宫之时,我已沐浴完毕,正抱着半篮子果子吭得咔咔作响,果核扔了一地。他并未进正殿,先到侧殿与我闲话:“鸾儿,今儿初选,倒有不少好儿郎入了复远,不如明日你也同爹爹一同去观战?”
我摇摇头,嘻嘻笑道:“爹爹怎的不明白,女儿若往那观战台上一坐,整个阿修罗城都传遍了,公主恨嫁,迫不及待来瞧夫婿了。”
他虎目一瞪:“谁敢乱嚼舌根?”复又赞道:“今日修罗场大比,倒发生一件趣事,一青袍少年将个铁塔男儿踢下台去,身手极是了得。”
我心虚的瞧了爹爹一眼,生怕他知道了我去报名胡闹,生起气来便不划算,于是半开玩笑道:“爹爹既是瞧着那少年身手不错,怎的不曾召见?”
爹爹笑道:“那小子溜的比兔子还快,等侍卫过去传令,他已跑的不见了影子。不过此赛还有好些日子,倒不必急于一时,书吏那已有记录,倒也不怕找不到人。”
我陪笑与爹爹闲谈了几句,暗地里心思疾转,万不能教爹爹认出我来。转天出宫便化作了一身黑衣劲装。城中近日大比,泰半男儿皆是此类打扮,混迹人群也不算显眼。随同岳珂九狸顺利通过复选,只等三日之内所有人复选完毕,便进入决战。
雄力因着防卫要务,实不能离开修罗场。我三人有暇,相约了前去探望离光。
因着去了几次,已与旁的鲛人熟识,一路而行,总有人极是亲热的打招呼,美中不足者,离光还是不曾记起我来。只不过去的次数多了,他不若初见一般疏离客气了。倒是爹爹遣去的医仙手段了得,没多少时日,离光面部伤痕已平了许多,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又可恢复过去容貌了。只是我瞧着,他自己倒不甚在意容貌美丑。
临到决战这一日,九狸用法术引得一名高壮男子在台上扭扭捏捏,学女儿家跳舞,最后一脚踩空,跌下台去,他自然得胜。
与我对决的男子使一双紫金锤,双锤相击,有雷电劈空,要将本仙烧成一只秃毛鸾,危机关头,我祭出仙障,这才躲过一劫。对手这般厉害,本仙自然不能再轻敌,化出三尺青锋,剑光吐蕊,与他战在了一处,远处观战台上,爹爹身影巍峨。
我心头苦笑:只怕此番瞒不住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尽管本仙赢了那使紫金锤的汉子,还是被爹爹叫去书房,教训了一顿。他板起脸来,问道:“爹爹教你去散诞两日,这便是散诞的结果?武此仁……哈哈哈,这名字起的真好!”我以为他这是夸奖,立即喜滋滋点头:“那是那是!”
却听他笑声嘎然而止,怒道:“武此仁,假如你夺得驸马之位,在数万万修罗面前,如何安排这亲事?”
我这才听出,爹爹这回是动了真怒。相见至今,这倒是初次。我自知理亏,悄悄拿宽袖掩面,擦了擦额头冷汗,陪笑道:“哪能呢?女儿这不是闲得慌,也想着凑凑热闹吗?再说,临了,我定然不会拨得头筹的,就算法力无敌,真有能耐夺得驸马之位……”在他喷火的双目之下,这般自傲之语再不敢吐露,声音一再低沉,几至蚊蚋:“……也会有意相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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