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艾草
以前我动不动对着他发火,就算被爹爹逼着与他晚膳,膳后散步消食,也想生事踹他几脚,他若笑得灿烂了,我心中定然怒火万丈。如今我这般温婉和顺,他却常常乘兴而来,黯然而归。
只是他的恼意仿佛与林中鸟雀之鸣并无不同,于我来说,皆是自然之声,雨露微风,皆是自然神赐。
摩乐的恼意欢喜,想来也是自然神赐,不用本仙费心理会。
后来爹爹说:“鸾儿也该成亲了,爹爹替你将这事办了好不好?”九尺昂藏的汉子,却眼巴巴的弯腰瞧着我,仿佛我不答应,便是为难了他。为难爹爹,却不是我本心所愿,于是点点头:“爹爹瞧着怎么好便怎么办吧,鸾儿无争议。”
他叹息了一声,走了。
我答应了他,也不能教他欢喜,爹爹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于是阖宫道喜,仿佛大家都嫁了个如意郎君或者娶了个貌美女子,个个喜气洋洋,忙碌了起来,唯独本仙镇日闲得发霉,难免诧异:这些人欢喜忙碌之事,难道真的与我有关?
连摩乐也欢欢喜喜来了:"我以为公主不肯答应!臣下以为公主不肯答应!”他欢喜的话都不会说了,整个人带着一种笨拙的姿态,与往日潇洒倜傥全然不同,一句话非要说两三遍才行,仿佛本仙的耳朵坏掉了。
其实本来我的耳朵是不曾坏掉的,只是要是再被他这样吵下去,便非得坏掉不可。于是我一本正经道:“统领,听说凡人百姓有个讲究,即将成亲的男女不宜见面,否则婚姻不谐,会妨害后代。”这都是什么没影的事?只是据说撒谎的最高境界不是无中生有,乃是有中生无。
这一番话虚虚实实,令那个人欢喜不已,晕晕乎乎的走了,临走还要回过头来笑道:“公主,等着为夫来娶你罢!”
这称呼让我脑中忽然生疼,仿佛被人当头重重打了一拳,臆想之中整个人倒在了泥泞的地上,被一团泥浆困住,挣不得起不来,心尖渐生出绵密的痛楚,一波一波,来势汹汹,那白衣少年今日白天也来拜访,就立在我眼前,瞧着那被打倒在泥泞之中的我,笑道:“青儿,为夫……”
海空辽远,庭院幽裕,美婢壮侍,高堂慈和,可是我置于这庭院中央,却感觉到了陌生寒冷之意。
直到雄力立在我面前,关切道:“公主,你可是冷?”
我这才发现自己紧抱着双肩,仿佛在冰雪之地踽踽独行,护肩取暖一般。身周百花齐放,明明温暖如春。
我摇摇头,茫然坐了下来,默默饮了一盏茶,见得他并无离去之意,奇道:“今日好像是你在轮值吧,怎的有时间在此?”
他迟疑道:“城门外有人求见。”
“有人求见你们自己决断便成,修罗城整日有多少人求见,难道个个要与我通报不可?”
老实人犯起倔来,也让人没辙。这些日子大家尽量有事都不会来打搅我,这雄力今日倒像铁了心要来扰我的清静一般。
“那人不是别人,是九重天上的天帝岳珂。”
我傻了一般,下意识抬头朝天上瞧了一眼,大日头底下,应不是作梦了。
但,他来作什么?
我冷笑出声:“他定然是前来下战贴的吧?马踏修罗城。雄力统领,看来此次你们两人要在战场上决一胜负了!”
雄力这次比我还茫然,他露出憨傻的表情来,答道:“公主,岳珂只身一人前来!”
哦,一个人啊。
正好!我拊掌大乐:“将他绑了,当作人质,与天界大战一场吧。机不可失,能绑着天帝,这机会可不多见呐!”
雄力揉了揉额角,似被我弄得头疼无比:“公主,岳珂求见的人是你!”
我本能的抗拒,直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立起身来便向着殿内而去,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从今往后,这个人我再也不见了!”
又转头,狠狠凶他:“死也不见!”心慌意乱,再补一句:“活着更不能见!”
他在我身后紧追不舍:“他说他是来恭贺公主大婚的!”
我僵硬的停了下来,万料不到这才是他的来意,心头不由怒火汹汹,想也不想便挥出了一掌,大喊道:“让他去死!”只听得一声闷哼,远处扑过来一条人影,惊愕道:“被公主打飞的那个人……是雄力?"
我后知后觉发现,闻名修罗铁骑的前锋统领雄力将军,被我这一掌击得飞往三丈开外……虽然心有愧疚,但很快又被怒火重燃,手边苦无泄愤之物,不由大步绕着一颗巨树走动,以平怒火。
素来温婉的芳重芳女官惊魂未定,紧拖着在园内气得团团乱转的本仙,一叠声安抚:“雄力这小子真是不开眼,惹得公主生这么大气!公主休气,待奴婢禀报我王,好好教训他!”
我心中郁愤无处发泄,听得她这般小心安抚,猛然转头咬牙怒道:“岳珂那厮……岳珂那厮……他居然敢来恭贺本公主大婚……”到得后来,连自己也难以控制的带了些微微的哽意。
芳重与我同仇敌忾:“这小子……不如公主前去城门见他,将他打个落花流水,看他还敢欺上门来?”
我已六神无主,下意识点头:“对,将他打成猪头,看他还敢来恭贺……”猛然抬头,瞥见芳重一张笑意重重的脸,后知后觉才发现,连她话中都带着笑意。
颓然放手,紧捂了发红的面颊,低低道:“算了,就让他来恭贺吧!”又自嘲道:“本公主大婚,也不知道天帝陛下会送些什么贵重贺礼来,芳女官到时候一定要替本公主清点清点!”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草稿箱君,留的爪印主人回来会回复!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115
115、锦字同心 ...
天帝岳珂,到底还是住进了修罗城。
我夜夜噩梦,坐立难安。梦中之境光怪陆离,有时是过去时光,有时是未来时光,却总梦不到现在,连梦中我与他也是僵峙着不曾见面。
芳重有时会在我耳边笑语:“公主不知,那日岳小子进得修罗城,可被城中一干儿郎揍得够呛。”
许是见我紧皱了眉头,她急忙又道:“公主难道是心疼了?瞧你急得脸色发青。”
这段时日睡眠不好,整张脸也是木木的。我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冷冷道:“这些儿郎最近无仗可打,日月常在酒中耗,心慈手软了。”
她惊道:“公主……公主难道想让这些儿郎将岳小子打死不如奴婢前去传令,现下下令也不晚,反正他已落入我修罗城,还怕他插翅飞了不成?”说着忙忙立起身来,便要向殿外而去。
本仙大约近日睡眠不好,脑子不清,想都未想便出手扯住了芳重的袖子:“……还是留着他……”、
“留下他干嘛?难道再气得公主团团乱转?”
我哪知道留下他干嘛?不过冲口而出一句。咬唇半晌,方想起一事来:“堂堂天帝竟然敢送上门来道贺,我修罗部众自然也不能授人以柄,等……等本公主大婚之后,就将他丢出修罗城罢。”
语毕,心内惶惶,难道真要在他的注视之下嫁于摩乐?
然而不嫁又如何?纵然此后芳重仍是三不五时捎来些他的消息,天帝在城中与众儿郎纵酒庆贺……天帝冲着七叶堂内的一名宫中侍婢频频示好……修罗王爹爹已将那名宫婢送了给他……天帝天帝……
有一日我实在忍无可忍,正在她说得起劲之时,冷冷道:“我看是爹爹送错了人!芳女官整日对天帝念念不忘,爹爹不应将那宫婢送于天帝,应将芳女官许配了天帝才对!”
她呆了一呆,大约是不曾想到我会说出这般话来。连我自己也诧异,竟然如此对待向来对我照顾有加的芳重,面上烧得厉害,心中说不出的惊惶,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芳女官……我不是有意的……我大概是被这厮气昏了头……”
芳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握着我的手轻轻抚摸,又伸手将我额头乱发拂至耳后,低叹道:“芳重与王妃年纪相若,看着岳小子长大,也看着公主出生,都可以做你两个小人儿的姨母了……”
她的手极暖,缓缓在我背上轻拍的时候,我不由偎进了她怀中,仿佛是偎进娘亲怀中一般,目中一酸,忍了许久才将泪意忍住。这些日子我虽与岳珂不曾见面,但日日耳边听闻他的消息,不由便失了方寸,一时里恨不得跑去前殿与他分说明白,让他早日回天界而去,一时里又怯于见面,焦燥不已,连脾气也无形之中火暴了不少。
良久之后,我听到头顶传来她轻柔低语:“公主可是想好了,真要嫁给摩乐?”
我紧咬了唇,怕自己一张口便后悔。
婚仪如期举行。
因着我的身份,并不是嫁于摧伏伏叔叔府上,乃是在王宫举办,成婚之后也是居于王宫。爹爹道新婚夫妇再不能同他住在一殿之内,便着人收拾了思篁殿左近的明瑟殿居住。
我在此住得久了,早已习惯了与爹爹相伴,十分不想搬走,但芳重坏笑着反对:“只怕是公主不想搬,驸马却不愿住在我王眼皮子底下。”自那日我发火之后她倒不曾再在我面前提过岳珂,但她不提,我心中又时时揪着,恨不得她提,又拉不下脸来,只得时时忍着,以防自己突然张口问起岳珂之事。
至于驸马摩乐……他不想住到爹爹眼皮子底下,其实只要婚礼举行完毕,他回自己家住本仙也不反对。但拗不过爹爹与芳重,还是怏怏将自己常用之物令人预先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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