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我出去见齐泰生可不是白见的。
雁三儿的剑法悟性高,可是对幻术毫无悟性,这个没有办法。就象一块石头,他自有他的用处。但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象木头一样烧起来。
这个就算我愿意教,他也学不了。 ~
水面上映出来的一个是齐泰生,一个是他老婆魏氏。还有一个人我不认得,穿着一身儿青布衣裳,他背对着我们,雁三儿摸了摸下巴:“这人好象在哪儿见过。”
等他回过头来,雁三儿点了下头:“我说呢,是北剑阁的人嘛。”
他们三人应该也是在反来复去研究那只假的圆筒,我本以为齐泰生急着想谋到手,他应该知道里头的秘密,结果看了半天,他也不懂得怎么打开啊。
雁三儿先是觉得新奇,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没点儿本事,看他们在这儿磨矶什么。”
师公却很沉得住气——我就没见他有什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再等等,说不定还能钓到大鱼。”
那三个人看起来有了争执,齐泰生眉头皱着,魏氏还在笑,不过笑得很勉强。
我忽然想起来:“那年魏氏的儿子满月,你们惊雁楼去做什么?”
雁三儿的口气有点不屑:“他们倒是想巴结,可惜太下作了,一边儿讨着好表忠心,一边儿两面三刀的还想挖墙角。我们楼主可不待见他们——喏,眼见这是巴结上北剑阁了。”
惊雁楼的势力主要在北方十一州,和北剑阁不一样。北剑阁名是北剑,其实却在江南,这名字很是有意思。
行事也很有意思。 ~
文飞,还有越彤。
这对夫妻两个,果然都如同他们少年时渴望的那样,有了一番作为。文飞一飞冲天,越彤也不象她的姐妹们那样困于后宅不得施展自己的才华与作为。
可惜他们这一路走上去,踏的都是别人的尸骨。
其中也有我一个。
不管以前是什么情分,爱侣也好,姐妹也好,既然翻了脸要下手,那就必然一狠到底,绝不会斩草还留根,给自己徒留麻烦。
应该说,他们做的很对,很成功。
巫姬身败名裂死了,百元居也不复存在了。
巫真还活着……这里面的事情很值得推敲。
而且,父亲上次将她叫来,又让她走。她一走,齐泰生,越彤……这些人都冒头来了。
父亲是有意的吧?
水面很静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出来。
稍微撑一撑,鱼虾泥鳅就都出来了。
可是,真的乱起来,父亲有把握吗?
齐泰生和魏氏显然是不情愿的,和那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悻悻地做出了让步,圆筒留了下来,那个北剑阁的人却从墙角拎起了一只口袋。
只看大小形状,也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亲生女儿在齐泰生心中的份量,只怕没有一两重。刚才看他们和那个人争执,最后留下的还是他们看重的宝贝。女儿算什么?不疼不痒的,别人要抓要杀要剐,齐泰生也不会皱眉头。
师公淡淡地说了一句:“虎毒尚不食子,齐泰生真是一朵奇葩。”
雁三儿先是气,后来又笑:“他们两口子一心疼爱小儿子,现在只怕还不知道儿子丢了呢,若知道了,看他们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嘿嘿,一定很精彩。”
说得是,我也很想看一看。
“北剑阁也搅和进这事儿里头来了……”雁三儿咂咂嘴:“到底这大宝贝是个什么宝贝?能让人也成仙?还是成山成海的金银珠宝?”
师公说得很妙:“正是人人都想知道,所以才诱人。”
“对”雁三儿一拍大腿:“就象当年香雪阁那个号称江南九州第一美女的,整天遮着盖着不给人看脸,引得人人都想看,结果真见着了,也就……”
师公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雁三儿看我一眼,笑着说:“没事儿,小笙才不会为这个生气是吧?”
我又好气又好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雁三儿很不靠谱,兴致勃勃地说:“我也就是想瞅一眼,结果白白期待了那么久,那胭脂浓的跟洒了鸡血一样……”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对小姑娘说青楼女子有什么不妥的。师公又咳嗽了一声,雁三儿终于闭上了嘴。
“瞧瞧那人到那儿了。”
我点了下头,重新在笔洗上头施术。齐泰生两口子那里是没什么好瞧的了,北剑阁的那个人背着个大口袋出了门上车,这次去的却不是上次那条船上,拐了不少弯子,师公算着时辰,说了句:“到马王坡了。”
雁三儿说:“你是地头蛇,肯定没错。我让人去那里打探打探去,这里怎么说也算是我们的地界儿,北剑阁的人讨不了便宜去。”
他急急忙忙走了,师公摇摇头:“他还是老样子,沉不住气。”
“其实一直保持真性情,也不是坏事。”
如果屡经险阻磨难,变得愤世嫉俗,心里阴暗……那雁三儿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我去和父亲说一声,来得人越来越多了,事情只怕越来越棘手难办。”
师公笑了笑:“就我知道的,巫先生做事必然是要深思熟虑的,从来都是成竹在胸——即使这次他不出手,我也要这么做。”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不用到现在再来瞻前顾后。我把食盒碗盏随手收拾了:“那我去父亲那里。”
他又改了主意,站起身来说:“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有事同巫先生商量。”
☆、第五十三章 疑惑 三
父亲正对着棋秤出神,手里拈着一颗白子,棋秤上黑白杂陈,看上去已经是要分胜负的情势。 ~
“父亲。”
父亲抬了下手:“坐。”继续看着棋秤。
师公坐到了父亲对面,执了白子。
我倒了茶,站在一旁观棋。
我始终下不好棋,父亲以前也耐心的教过很久,后来眼见着,的确是朽木难雕,才笑着放了手,说:“你这丫头……不弄这个也好,耗心血。”
可是父亲还是喜欢摆弄这些,师公也好这个。
两个人足足闷了多半个时辰,师公才说:“这是隐龙局吧?”
父亲点头:“正是隐龙局,以前弄到了一本残谱,总静不下心来推敲。不用收拾了,就放这儿吧,回来我还要仔细琢磨琢磨。说说,今天都有什么事儿?”
我把齐泰生写信来约我出去,然后对亲生女儿下黑手的事说了,又说了北剑阁的人也插手的事。父亲只是一笑:“来得好,怕的是他不来。”
这话说得既淡然,又自矜,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我替父亲理了一下衣襟:“我只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我们自然要好好的。 ~”父亲爱怜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可是那些曾经做过恶的人,自然不能容他们继续在世上逍遥。”
师公也点了一下头:“先生说的不错。”
夜色已深,风也紧了起来。
“再等等……也许,会越来越热闹。”
我拿簪子将烛芯挑了挑。
初雪端了茶给我,小声说:“姑娘,时候不早了,早点儿歇着吧?对了,晚饭前雷姑娘来过一次,没见着你,也没说有什么事儿。”
我推开窗朝后头望了一眼,雷芳的窗上灯还亮着。
“那我过去看看她。”
雷芳已经散了头发,靠在床沿发呆,手里倒是拿着本书,可是看样子半天没翻一页。烛光映在帐子上头,帐子里,墙上,都是一抹清冷的月白色。
“看什么书?”
“咦?”她翻身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听见。”
我在床沿坐下,看了一眼,她拿着一本《百草方》,我估摸着多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你今天一天都没露面儿?出去了?”
“是啊,出去了一趟,也没走远。 ~”我把她推推:“往里去去。”
她让出空来,我躺了下来,踢掉脚上的绣鞋:“齐泰生给我写了封信,说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我年纪小不明白,想和我说个清楚。”
“哎呀,你去啦?”
“去了。”
雷芳拍了一下床:“你傻呀,有什么误会的?肯定他是打什么鬼主意。”
“没事儿,我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雷芳好奇起来:“那你们都说什么了?他真没耍花样儿?”
“怎么会呢。他是想从我身上把我哥我姐手里的东西骗过去,这且不说,还要把我打昏了也掳走。”
“呸”雷芳蹭地坐了起来:“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姓齐的真是禽兽不如……”她捂住嘴,看了我一眼没有再骂下去。
“没事儿,你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也不当他是我爹。”
雷芳反而倒过来劝我:“你也别太难过,他打小没养过你,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了,你那后娘不是个东西,她的娘魏关老母也不是个有廉耻的,一向欺软怕硬,占便宜没够。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教的女儿也不是好东西……”
“魏关老母如何?”
对她的消息我现在倒是所知不多。
雷芳来了精神:“这我知道,以前家中来往的人多,常有人说起来。魏关当年也就是个破落户出身,可是很会巴结,她改嫁了三回,名声一次比一次难听,可是势力却是越来越大了。”雷芳小声说:“据说她的几位丈夫都死得不明不白的,偌大家业都归了她了……不过兴许是亏心事做得多,她也没有儿子,就一个女儿,连女儿的爹是谁都扯不清,所以跟她姓魏。”
这些我却是没听说过。
当年在涂家庄见过一面,魏关那时候不过是与巫宁年纪相仿的少女,而且看起来温柔斯文,说话和气,为人周到。
真看不出来居然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啊。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雷家庄以前门庭若市客似云来,很有名气,雷芳听说的这些消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