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宝珍
“周正昀。”
老师抬起头来,对她说,“周同学,你给我一种确实很迷茫,但又很清醒的矛盾感。”
周正昀很是腼腆地笑了笑,“谢谢老师。”
她的同桌兼舍友随即把头埋在桌面上,努力憋着笑,连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人家没有夸你,还谢谢嘞,逗死我了……”
至于后来,那个男老师险些成为周正昀第一任男朋友的事情,先暂按不提。
回忆以上这些画面要不了多久,只是很短的几秒钟,也足够收到池婧发来的微信消息。
池婧:辛苦了,今晚要早点儿休息哦。
周正昀同样关切地问:你下班了吗?
池婧:今天不上班,我请假了。
周正昀不免有些惊讶,因为池婧现阶段的人生中,仿佛只围绕着两件事情展开,一是工作,二是拍拖。这两件事情是分先后顺序的,工作永远占据首要地位。
于是,周正昀怀着合理的猜测,当即问她:你生病了?
池婧:嗯,分手了,情伤。
不是生病,周正昀一下子放心了,她知道这样很不厚道,她应该问一问他们分手的原因,然后安慰池婧几句,再一起痛骂渣男,这才是正常的流程。但不知道是她这个闺蜜当得不够称职,还是池婧换男朋友的速度太快,她根本记不清池婧的前男友,究竟是姓张,还是姓赵。
这时,就体现出作为文字工作者的好处,周正昀第一时间想到了转移主题的聊天手段,她发给池婧两个字:真好。
池婧:哎!什么叫“真好”?!
周正昀:我也想有手可以分。
果不其然,从池婧随后发来的一段话里,可以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穿上你的白衬衫,走出你家的门,找个帅哥搭讪,不,凭你这张脸,不需要搭讪,可以直接出示你的微信二维码,半句话都不用说,手到擒来。
周正昀身下这张单人沙发比书桌矮得多,她觉得自己打字的姿势有点儿累,趁池婧正在输入的空当,就将笔记本搬到腿上来,这会儿回复说:不行,我有潮男恐惧症。
池婧:那就找个文化人。
周正昀:可我不喜欢闷骚型的。
池婧:谢谢你,我已经顾不上情伤了,被你噎的没情绪了。
周正昀笑起来,回她:不客气。
回复完池婧的下一秒,就见备注为“学长”的人,跑到了周正昀微信列表的头一个,亮起了红色的消息提醒。
第2章
周正昀因为自身基本等于没有的社交能力,从小到大她的朋友就不多,“屈指可数”这个形容词用在这里都算是夸她了。因此,这位“学长”,的确是周正昀的大学学长,是她走出大学校园后,唯一保持联络的校友,也是她所投稿的公众号的创办人兼主理人。
他的全名叫姚自得,周正昀喜欢叫他“小姚”。
周正昀从大学毕业后,就被姚自得拉进自己创办的公众号,成为一名可能还称不上作者的小作者。所以姚自得总说,周正昀是被他忽悠来的。
姚自得:为什么不带app的名称?
他这么一说,周正昀也记起自己刚才写完的稿件里没有带上app的名字,如梦初醒般回复:哦,我忘了,它叫什么?
非但不知道那个app的名字,就连她写下的那些电影情节,也是综合网上搜索到的片段,她压根没有从头到尾认真的欣赏过这部电影。
毕竟,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今天下午才落地萧山机场,周正昀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刚刚从水里打捞上来,沉甸甸的,湿答答的,糊成一团,想要从中挖点儿有用的信息都不能,只记得今晚要交一篇广告软文,至于是什么东西的广告,她不想点开微信查看,当下,她只想沉浸在放空的世界里。
要知道这些天以来,周正昀一直在跟网店老板和摄影团队打交道,好不容易才有属于她一个人的时间。
姚自得随即发来一串省略号,又说:我帮你加上。
周正昀正要道谢,却见姚自得输入速度飞快地发来一句:叫《与你》,赶紧下一个,简直是为你们芬兰人量身定制的。
大约是前两年,芬兰这个国家在国内网络上火了一阵子,靠得是不管天气如何,在公交车站排队的芬兰人一定与前后的人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诸如此类的“芬兰式”生活状态。
身处当今这个离不开互联网的时代,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触到除了家人朋友之外的陌生人的想法,甚至是他的内心世界,周正昀发现有不少人承受着社交压力,她并不是个例,于是芬兰这样一个极度重视个人空间的国度,令许多人抱有向往。
当时,姚自得转发了一条公众号文章给她,标题是:99%的芬兰人都有社交恐惧症,但它却被评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国家。他的初衷是想向周正昀推荐一个很适合她的旅游地点,后来慢慢的,周正昀就变成了“芬兰人”。
此刻,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复姚自得,又见他发来:有条件就要利用起来,不要浪费老天给你的一张琼瑶式玻璃花脸,为师希望你为祸人间。
周正昀笑着回复:我看最近网上都说,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姚自得:不要迷信网络言论。
“可是,那个app也是个网络社交软件啊……”这句话只是周正昀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因为这样回答好像有点儿“杠精”的感觉?姚自得是出于好意,她知道的。
于是她输入进对话框里的是:我先洗澡,回来再聊。
消息已经发出去,但是周正昀没有要挪动自己的意思,仍然斜靠在沙发里。沙发这个东西,比床还要万恶,如果要躺进床上,她一定要先洗澡,再换上干净的睡衣,准备好睡前读物,最后调暗室内灯光,反观沙发则百无禁忌,在外奔波一天,回到家中,往沙发里一歪,这一天的疲劳顷刻间漫延四肢百骸,好像再也起不来了。
在笔记本屏幕休眠前,周正昀对着自己与姚自得的聊天窗口出神,思绪回到了即将从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毅然决定留在这座城市,理由也很简单,假使回到老家,或到别的城市发展,她很难交到朋友。作为本地人的姚自得得知她要留下来,不仅帮她物色公寓,还租来一辆suv帮她搬家。
当时连周正昀的舍友都认为姚自得是她的备胎,因为若不是另有所图,怎会任劳任怨。但周正昀知道就算她和姚自得睡到一张床上,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们是真朋友,甚至还有点儿姐妹情,因为姚自得和她一样都喜欢男人。
除了姚自得,如今仍然经常出没在周正昀生活中的人物,就是池婧了。
池婧大学毕业后,果断选择到上海发展,恰好周正昀在杭州,上海虹桥到杭州东的高铁,单程只需一个小时,又恰好周正昀是个自由职业者,所以她常常花一个综艺节目的时间坐到上海,再买两块蛋糕,来到池婧的小窝,蛋糕放进冰箱,等着池婧下班回家。
姚自得和池婧身上有一个相同的标签——社交达人。他们就像两个行走的人际网。周正昀觉得自己只要把握住这两位朋友,这一辈子都不缺朋友了。
因此,比起没有梦想、没有存款、没有对象的“三无少女”,周正昀还是好一些,至少她有朋友陪她下火锅、逛街、看电影,还有存款,及时缴纳各种保险金,自助养老。尽管她有时候也因为一些无足挂齿的小事情慌张,但她心头没有一抹忘不掉的白月光。
周正昀心想,如果自己是一部电视剧,或者一本小说中的人物,那么这一部作品的名字很可能是《我与我平静无虞的一生》,并且随时可以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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