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宝珍
程继文伸手拿下落到她嘴角上的头发丝,一边说着,“我只知道‘潘驴邓小闲’的出处,没有完整看过这本名著。”
当他说出“名著”一词,随即想到了毫无疑问是名著的《红楼梦》,然后想到了晴雯,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孙晴雯的自我营销方式太成功,没有个两、三年,都逃不过她的魔影。
程继文因为突然想到孙晴雯从而免不了的郁闷,但是他没有展露于神情上,周正昀不得而知,只是奇怪,“你年轻的时候,也没有看过?”
程继文立即不满道,“说的我好像已经半截身子进土了。”
她又是笑又是解释,“都说了,我语言习惯有问题,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风华正茂的十八岁。”
“得了吧,收收你的彩虹屁。”
“连彩虹屁都知道?文文了不起!”周正昀惊讶地为他鼓起掌来。
此刻,程继文脑中哪里还有孙晴雯的影子,他笑着拉扯起周正昀,“谁让你叫‘文文’的!”
“只有董朔能叫你‘文文’?”
“不是,但你不能,你要换一个。”
“我觉得‘文文’很好听呀,不然要叫你什么?文哥?”周正昀茅塞顿开地学起孔雀的语调说,“文哥,明天请我吃饭吧?”
程继文让她掌握到精髓的模仿逗笑,笑着笑着,就把她彻底拉进自己的怀中,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别老跟孔雀……出双入对的,我都听到别人说你俩谈起来了。”
第50章
周正昀大感诧异, “我和孔雀?”
她原以为自己和孔雀那种纯洁到无性向的友谊, 旁人稍加观察即可有结论, 不曾想到还是被误解了,甚至传到程继文的耳朵里。周正昀在这方面有点儿叛逆, 不可能因为风言风语就要跟孔雀划清界限,除非孔雀主动与她疏远。
虽然她和孔雀究竟是如何相处的,程继文再清楚不过, 但她还是为自己申辩一句, “你知道我跟孔雀只是聊得来。”
“我当然知道,每天蹭你们的饭也不是白蹭的。”
周正昀晓得他说的“饭”是工作日的午饭,好像每回都是她与孔雀先到餐厅,程继文随后才下来加入他们, 所以她笑着说,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挺忙的, 而且我也发消息给你了,如果你没时间下来, 我可以给你带一份回去。”
程继文应一声,就转身去收拾垃圾桶了。她无师自通地知道程继文只是表现得不太开心,其实并没有认真的介意, 或者要责难她的意思,于是她歪下头说,“我先去整理衣服了?”
主卧里没有所谓的衣帽间,不过衣柜很大,但可惜他们两人一个是经常受服装网店老板照顾成堆地往家里搬衣服的模特儿, 另一个更是讲究服装平整干净,除了家居服,其他衣服都要挂起来的时尚杂志总编辑,衣柜再大也不嫌大,还需要程继文把自己的衣服搬出一半,扔到次卧的大床上,先给她腾出衣柜的半壁江山放置秋冬的服饰,而她夏天穿的衣服也得扔到次卧,晚点儿再做整理。
衣柜中装有暖光灯带,程继文的衣服全部都是大牌,自带价格不菲的滤镜,灯光一照,很有质感,使得周正昀不自觉将自己最贵的大衣和他的衣服挨在一起,然后再逐件往衣架上挂。她有很多件样式不同的白衬衫,大衣外套几乎都是暗色的,与他的衣服挂在一处,也没有那么泾渭分明。
周正昀拉开抽屉,打算将自己的内衣放进去,发现程继文早已贴心地空置出一整个抽屉供她使用。
她无端端地想到池婧曾经说过一句话:聪明的男人知道,征服女人有时只需要一个细节。
而今她与程继文之间已经谈不上谁想要征服谁,程继文依然不忘在细节上照顾她,正是让她感到无以为报的原因之一,更觉得自己像是在河边弄丢铁斧头的樵夫,因为太实诚,捞起斧头的河神将金斧头和银斧头都给她了——纵然发生了意外,结局却是美好的。
可是,在美好的背后,似乎又隐藏着一些疑点,比方说,河神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然,周正昀并不想知道河神的来历,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她和程继文中间还差一个看不见、摸不着、想不到的谜题。也许是她的感觉出了差错,她不认为自己有池婧那么厉害,一猜一个准。
所以,她选择不再纠结这个“三无”的谜题,却意外地在十分钟后,让这个谜题的答案得见天日——
周正昀将冬天的衣服整齐地纳入衣柜后,回到客厅归置她平日里读的书籍,可以放在电视柜两侧,也可以放几本在床头柜和抽屉里。她知道家里有一间书房,但那片领地是属于程继文的,她不愿意未经允许擅自入侵和占用。
然而,书房门是开着的,周正昀抱着准备放在床头柜上的书籍从书房门外走过,却忽然停下脚步,退回到书房门外,像是有一种力量牵引着她向书房探寻,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书桌前。
书桌上有一盏台灯,它的开关是触控感应的,一摸到灯座,一片温和而不刺眼的灯光亮起,照在书桌上,有种使人得以专注的宁静感,以及眼熟。
周正昀没有失忆,发愣地看着这一片灯光和这一张书桌,下意识地想要拿出手机来对比,才记起手机在客厅。
她彻底回神,忙地抱起书籍,又摸一下灯座,关上灯,走出书房,折入主卧,表面上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心里因为拨开迷雾而一阵恍然地懊恼。
不过,是没有当初发现w0309是个真人那般惊惶,比起陌生人,程继文更能为她保守秘密。
回过头来想想,周正昀非常庆幸在与他面对面初相识的时候,没有伪装自己真实的性格。假如一开始她就表现得开朗大方,或者用高冷掩饰自己不擅交际,此刻她肯定万分痛苦,甚至可能恼羞成怒,因为程继文至始至终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当下,周正昀只是感到很羞耻,让她忍不住捂起脸跪坐在地上,控制自己不要回想在《与你》上面跟他的聊天内容。
她要喝口凉开水冷静一下,走进客厅,见程继文正在接电话,语言无情但是口吻熟稔地说着,“没空,过两天你嫂子要出差,别来闹她……”
听到他这般语气,与他通电的对象十有八/九是董朔。
果不其然,程继文挂下电话,走近她身旁如实交代,“董朔打来的,他想约你今晚出去玩,我替你拒了。”
“出去玩?”周正昀好奇地问。
程继文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朋友的酒吧最近开业。”
周正昀未有异议,点着头坐在茶几前,拿起自己的手机要把屏幕上碎裂的钢化膜揭下来。程继文瞧见她的动作,就说,“小心手,别割到了,要不我来吧?”
周正昀本来没有多想,让他一提醒,倒是有点儿害怕割伤手,犹豫一下,就把手机递给他来处理了。
程继文也没找到可以代替手指的工具,只得谨慎地揭下钢化膜,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哎”一声,说,“我好像是有……”
紧接着,他起身离开客厅,周正昀也随即跟上他,只见他走进书房,从书桌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一盒崭新的钢化膜,与手里的手机对照一下,才走出来,说着,“上回我买了好几个,正好跟你的手机型号配得上……”
说到这里,程继文忽然回身带上书房的门,又忽然问她,“你要参观书房吗?”
周正昀觉得他带上门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不连贯,并且仿佛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些紧张。她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表现出对书房不感兴趣地率先走回客厅。
程继文心头松一口气,又顿然醒悟,其实方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他可以引导她发现这个秘密,通过质问他得到答案。若是由他不当一回事儿地说出来,反而更会伤害到她。
程继文所顾虑的这些,周正昀还未想到,只想到了他可能不是故意隐瞒,但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因为这个推断合乎逻辑,她的羞耻即刻被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取代了。
周正昀熟练而仔细地为手机贴上钢化膜,然后盯着手机屏幕走神。
程继文把搬空的箱子都整理到一起,回头见她低垂着眼眸发呆,出声道,“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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