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馒头蘸酱
是的,从皂荚一脚迈进偏殿,似乎就有一股气息,将偏殿内部和偏殿外面隔绝了开来。
只是两眼的功夫,皂荚不止听不见小道童和顾长生在讲什么,连他们的脸也模糊不清了。
等皂荚回头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断掉了和外面的联系。
她握紧了手掌。
掌心中有一张顾长生方才,偷偷塞到她手心中的黄符。
偏殿很大,路有两条。
殿内没有指示,也没有道士在里面,皂荚便顺着心意,随便选了一条路往前走——
直到穿过了整座大殿,她也没有见到一个人。
皂荚从偏殿的后门出了去。
后门外是一座小院。
院中有一个长亭。
长亭边上,有一个和顾长生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子正在扫地。
这座院子并不大,但是在男子的扫把下,小院的空地上,已经有了好几堆枯叶——
皂荚停下脚步,先是低头看看地上的枯叶堆,又抬头看看院中犹自茂密的树冠,不由赞叹这凌霄山果然是座宝山——
这些树的叶子这么个掉法都没掉成光树杈,足见这凌霄山上多么灵气充沛。
就是不知道如果人住在这里,能不能防秃。
皂荚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脚下的步子还没停。
她走到年轻男子六七步远的地方,出声道:“这位道长,请问青玄道长在这里么?”
扫洒的男子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十分俊秀的一张脸。
皂荚忍不住想,这灵霄观是看脸选人的么?
这年轻的道长似乎是没想过这里会有外人出现,先是被皂荚一惊,而后慌乱的埋下头,继续扫地。
皂荚:“......”
这灵霄观的男娃娃都和顾长生是同款吗?
她再次出声,又问了一遍:“请问这位道长,青玄道长在这里么?”
这次犹在扫地的道长倒是回应了——
他仍旧不出声,只是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让皂荚往那里去。
皂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里是这小院的一道侧门。
皂荚:“......”
这青玄道长是俄罗斯套娃吗?
找他这一层套一层,环环相扣的。
但总归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皂荚朝那年轻道长道了一声谢,转身朝侧门走去了。
侧门上有个铜锁,锁是旧的,但是很干净,想来是时时有人用着的。
锁是锁上的,但是锁眼中插着一把钥匙。
皂荚:“......”
所以这门究竟是要锁还是不锁?
但不管这锁锁还是不锁,她要去见青玄,总是要打开的。
皂荚刚刚碰到黄铜锁,这锁便“咔哒”一声,直接从门上落了下来,断成了两截。
声音有点大,惊动了正在打扫那个年轻道长。
年轻道长看看皂荚,又看看地上可怜巴巴段成两截的铜锁,好看的双眸里露出了不认同。
皂荚:“......”
她真的什么也没干。
她朝年轻道长尴尬一笑,推开门,直接窜了进去——
门外是一座高山。
山口有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皂荚:“......”
她这究竟是去见青玄,还是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经啊?!
皂荚愤愤地盯着眼前的山洞——
她能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往前啊!
然而没走几步,皂荚掌心中,顾长生留给她的符咒,热了起来。
那热度刚刚好,既不会灼烧皂荚,又让皂荚感受到钻心一般的痛——
然而这一痛,让皂荚原本有些愤慨的心,蓦地平静起来。
皂荚突然停在原地,不动了。
******
这里不对头。
凌霄山钟灵毓秀,里面的道观设计巧夺天工,甚至看似平凡的偏殿都别有洞天......
但是......
怎么可能会有一座小院,推开侧门便是一座在院里根本就看不见的山?
皂荚又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前面那座有着黑黝黝洞穴的灵山,依然在前面——
一动不动。
就好像皂荚从来没迈出方才的两步,这洞穴依然在远处,她与洞穴的距离没有缩短分毫一般。
皂荚攥紧了手里的黄纸——
这是在幻境中。
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自己、或者说是青玄道长给她设计出来的。
皂荚皱着眉头——
她是什么时候着道的呢?
是她随心所欲选择那两条路的时候选错了?还是方才那个年轻的道长设下的?
又或者说......
打从她第一脚踏入了这偏殿,她便已经入了这迷心的法阵?
皂荚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青玄道长,还是对她够客气的。
皂荚把那张顾长生给的,已经作废的黄符揣进裤子口袋里,然后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很小的刀片,轻轻在自己食指上一划——
鲜红色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她的伤口中窜了出来。
等到第一滴血坠落在地,皂荚伸手一弹,在食指上还未流下的血尽数被她弹到虚空之中——
皂荚口中飞快的念着口诀,待血珠散开之时——
她轻咤一声“——破!”
霎时间,原本晴空万里的环境天空乌云密布——
浓厚的云层中,黑浪翻滚——
皂荚把染血的食指放进嘴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天。
黑浪滚动的愈来愈剧烈,云层中隐约有电光闪过——
但不等它汇聚成闪电,便像是被什么吸纳了去——
皂荚吮干净手上的血,见着时候差不多了,手指在虚空之中一划——
“一点都不好玩儿!”
似乎耳边传来这样一个声音,皂荚眼前的景色猛地一闪,她又回到了方才的偏殿之中。
在她选择的那条路的路口。
——方才的一切,就像是幻觉一般。
皂荚神色莫辨,食指和拇指轻轻揉着,将伤口中沁出的细密血丝揉散开来,轻笑一声,依然朝自己选择的那条路走去——
这条路和她方才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当她走完这条路,到达那个树木繁茂落叶成堆的院子时,里面并没有那个年轻的扫洒道人。
而在长亭内,有一个白发道人正在坐在里面,面前摆着几尊酒器。
皂荚站在原地,朝老道人道:“晚辈皂荚,见过青玄道长。”
那道人见到皂荚,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他不接皂荚的问候,慢悠悠地端起一个酒杯,朝皂荚道:“谁告诉你,我是青玄那老头子的?”
皂荚像是无意识地搓了搓手上的伤口,笑眯眯的朝老道长道:“这是晚辈胡乱猜测的。”
“是嘛?”老道士笑了起来,“那你觉得你猜对了吗?”
皂荚说:“这得看您。”
“您要是承认您是青玄道长,那皂荚便是猜对了。”皂荚语气颇好,“您要是不承认,那我便猜错了呗。”
老道士笑了起来:“你这小辈,拐着玩儿的说贫道耍赖。”
这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皂荚恭敬道:“皂荚哪里敢,道长您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