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里红庭
“我想看看你的心,可以吗?”
她很礼貌的询问他道。
她很好奇,他的心是否与常人的一样。
“当然!亲爱的,我爱你,我的心也都是你的!”
像是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哈维展开了臂膀,甚至自己将睡袍的另一边扯开来。
他看着自己的爱人,微微露出笑颜。
啊——该如何形容这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呢。
她冷艳的面容何时柔软如此,那双澄澈的淡蓝色眼眸中,仿佛浸满了来自玻比亚湖中的浅水。
“谢谢你。”
对于这般顺从并不抵抗的人,乔真认真的道了声谢。
她的拟装还在,女研究员的手也是纤长好看,透明的指甲上涂有一层薄薄的淡粉色。
她的指尖触及了他的胸膛。
明显的能感觉到到他肌肤下激动起来的颤抖。
他想要拥抱她。
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我的薇娅......我的心,你可看见了吗?
“嗯,就快了。”
她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轻轻闭上了眼,本要感受来自怀中的温香软玉。
但是下一刻,撕裂般的疼痛叫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迷人的双手,十指都纤纤细细。
可它们如今失去了作为艺术品欣赏的价值。
或者说,当它们染上鲜血的颜色,其产生出了一股惊人的艳丽,已经远远超出了艺术品的审美,早早到达了被人类奉为神圣的崇高之地。
他低头,模糊的眼中只看见她捧出他的心脏。
一颗完好的,甚至还在剧烈跳动着的心。
啊......这就是他的心吗?
真的,非常好看。
他带着些许困惑,终于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真感人。”乔真冷不丁的说道。
那颗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
“但是,这颗心意外的丑陋呢。”
乔真怎么会愿意,叫一个她厌恶的人,如此轻巧的,甚至沉溺在自己编织的爱情故事里,安然死去呢?
她捏碎了这颗猩红的心脏,让它化作脚底下的淤泥,混杂着尘土的呕吐之物。
然后抽出哈维还带着几分迷茫的魂魄。
高大英俊的男人化作的鬼魂,除了苍白些外,却还是俊美的。
她转眼有个极为恶毒的主意。
这是她平时不会生出的念头,那在日常中顶多只是恶趣味的兴致,此刻被无限放大。
当着他的面,她撤下了自己的拟态。
从一个冷艳魅惑的拉丁裔美人,变成了身材娇小羸弱的亚裔少女。
哈维的鬼魂怔住了,惊异,疑惑,悲伤乃至无望的神情生动无比的浮现在他的脸上,这让他看起来更英俊了,像是活着的有着鲜明性格的人。
随即他仰头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啸声。
他在哭泣,留下鲜血般的眼泪。
他是否后悔,是否有过良心未泯?
乔真并不在乎。
在他的痛苦之中,她却十分愉悦的笑起来。
她生得极美,笑起来比起那位女研究员更要动人,纯洁而略带稚气的脸,带着近乎娇弱的丽色。
如雪般,却比霜雪冰冷的肌肤,如墨般,却比泼墨更喑哑纯粹的黑发,以及那双眼睛。
仿佛是地底融化的岩浆,深海涌动的暗潮,宇宙深处的黑渊,是包含了一切潜伏着的危险之物。
美丽让人心生向往,可极致的完美,却让人生出对其完美的恐惧。
她......还是人吗?
她.......是什么存在?
代表了如此极致之纯粹,她所蕴含了力量,是否能够颠覆整个世界?
只有看到她。
那个人就会得出确切的答案。
她会的,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有将这个世界沉入地狱的想法。
乔真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不,这不是开心,而是一种从内心到灵魂都要战栗的舒爽。
她在这个地底基地之中,放开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束缚。
黑暗的力量,囊括了所有阴气和怨气,集中在她的身周爆发出来。
那是人间热武器都无法企及的能量。
轻轻的一声,如同被闪烁着五彩斑斓色彩的气泡,被淘气的孩童手指所戳破的声音。
整个废弃工厂,地下所有楼层,十几万平方米的面积,像是倒塌的积木一般,就被这么轻轻推倒,然后,所有的砖石,所有的建筑家具,所有的文件,所有的电器甚至是储存在网络中的信息内容,只要与这个机构有关,统统化作透明的空气。
对,连一粒尘埃也没有遗落下,像是被什么分解成为宇宙中最细小的颗粒了。
只留下的,只是那两百多个活人。
但他们也称不上完好,所有的人眼睛里,鼻孔中都流出了几丝鲜血。
他们的神经大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你绝望了吗?爱人被我搜光记忆变成了痴傻,研究了半辈子的事业也被我付诸一炬。”
她的眼里闪烁着深深的恶意。
嘴角的笑容也扩大了起来。
那位崩溃的灵魂不知为何,只留下了呆滞的面容。
“不要否认,我能感觉的到,你很痛苦,很难受,胸口要爆炸了,砰的一下,恨不得你自己现在就自爆,这样才完完全全没有负担,仅存的理智才不会给你带来痛楚。”
乔真越说越是夸张,她睁大着眼睛,嘻嘻的笑声冰冷而嘲讽。
“知道吗?你的痛苦带给我的是快乐。”
“我应该从来没有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说过,我最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悲痛和绝望了!”
“感谢你给我带来的乐趣。”
她微微欠身,甜蜜的笑容好像只是得到夸赞的小姑娘。
“你非人,也非是怪物。”
沉默的男人掩住自己绝望的脸。
他已经知道自己任何的负面情感,都会成为面前少女她愉悦的养料。
“你是炼狱的君主,恶魔的首领,绝对不是这个世界所能制造出的产物!”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乔真挺满意他对她的称呼。
她笑着说:“想看我的真身吗?想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的打了一个响指。
一转身,面容并没有变化,只是有一道漆黑扭曲的影子浮现在她的背后。
那道影子,正是卡瑞娜所能窥视到的一角。
巨大的影子实质化了,如粘稠的液体,不断流动向少女的脚下。
影子的颜色,是她的乌发,她的黑眸一样的感觉。
“我啊,在有幸参加过阿撒托斯个人演奏会,还能活下来后,被赠予了来自它的一小部分礼物。”
“那个盲目痴愚的魔神,一开始想将它的肉块塞给我好让我同化成它,但我拒绝了,所以只得到它的影子。”
“不过就算是它的一缕影子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这里我要感谢主神,感谢它使我拥有永生不灭的灵魂,在漫长悠久的岁月里,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己人类的那一部分被阴影吞噬。”
这时提到主神,她又笑弯了眉眼。
“我不得不承认,那个只知道吹它那恶心长笛和敲打巨鼓蠢货魔神,它成功了!它做到了主神都没办法对我做的事情!它同化了我的灵魂,使我在混沌与黑暗里新生,如果不是来自主神的压制,我在诞生的那刻起就应该成为它的子嗣,继承它无休止恶心人的力量。”
乔真兴奋的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说到她自己都忘乎所以的地步。
于是,她没有注意到,其实当她的影子现身的那一刻,那位恶毒的,心狠的,又可怜的哈维先生的灵魂就已经在疯狂中崩坏了。
不用她使用任何的能力,可怜的哈维就这么看了一眼,他就失去了进入轮回的资格。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是有些尴尬的。
平生第一次,把她一直以来隐藏的好好的真面目展示给人看。
可那可怜之人连一眼也没看完。
他化作了疯狂,灵魂化为了名为“疯狂”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