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柒
他不会为了想“醒来”而骗她,他的骄傲不会让他做这种事。
林与白知道的,可是……
“我不知道。”林与白垂下视线道。
顾予墨是飘在空中的,人小小的,声音软软的,可一字一句都像重锤一样使劲往林与白心上砸:“我说,我喜欢你。”林与白脸上一阵燥热, 道:“我听清了, 我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说不下去了, 这就是极限了。
她总说自己了解他, 很了解他,可印象里不近人情的顾予墨, 怎么会有喜欢这种情绪。
若是有的话,她……
顾予墨顿了顿,轻声道:“硬要说是什么时候的话,大概是……生日吧。”
生日?
这么含糊的一句话,林与白却瞬间懂了。
她十四岁第一次见顾予墨,十六岁时他们已经认识两年了。
顾予墨整日待在实验室,林镜知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也让她来实验室写作业。
林与白特别不服,她十六了,还在为数理化愁秃头,只比他大两岁的顾予墨却已经能参加到实验室,成了哥哥的左膀右臂。
这人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以前她觉得哥哥是最聪明的人,现在出了个打擂台的,林与白看他总不顺眼。
她就不信这人没缺点,他肯定有不擅长的地方!
那是寒假里很冷的一天,林镜知去外地参加研讨会了,林与白日常来实验室取暖,发现只有顾予墨一人。
平日里哥哥不让她“欺负”小墨,这会儿可没人护着他了。
林与白卷子都不刷了,围着他问东问西。
虽然百分之九十她都听不懂,但她一定要问倒顾予墨。
顾予墨不爱说话,但只要林与白问,他就会说。
实验室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正在进行的实验,正在攻克的难题,已经得到的成绩,他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林与白。
起初林与白兴致勃勃,觉得自己一定能难倒他,后来却把自己给难倒了。
还能问什么?
已经问无可问了!
然而十六岁的林总比现在还较真。
她硬着头皮道:“那你的家人到底在哪儿!”
其实问出这话她就后悔了,这的确是顾予墨回答不了的问题,可她真的不该问。
顾予墨竟也没生气,反而回答了她:“可能在q市。”
林与白蓦地睁大眼――她一直以为顾予墨是不知道家在哪儿的孤儿,原来他……
顾予墨道:“这是秘密。”
林与白早熟悉了这个句式,她连忙道:“我知道,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顾予墨将从未告诉任何人的事,就这样轻轻松松告诉她了。
他的父母的确在q市,而且父亲颇有些名气,是某个集团公司的准继承人。
之所以用准,是因为他上头有三个堂哥两个堂姐,下面还有一个堂弟和一个堂妹。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一听就是笔烂账。
顾予墨的父亲并不出彩,私生活还十分混账,顾予墨是他一夜风流的产物,之后就抛之脑后,更加过分的是,他还不认这个孩子――他醉酒后行事荒唐,连顾予墨母亲的脸都没记住。
顾予墨的母亲大闹了一场,最后得了一笔巨额封口费,觉得挺满意就改口说这的确不是他的孩子。
顾予墨的母亲压根没想养大顾予墨,顾家不要他,她对他也没兴趣,得了钱就把他丢孤儿院了。
之后顾予墨被捡走了,却不是被孤儿院带走,而是被那个叫他小鱼的女人带回去了。
她身体不好,勉勉强强把顾予墨养到三岁便撒手人寰。
从那之后顾予墨彻底成了孤儿。
林与白听得怔愣,后悔死了自己问的问题:“对不起。”
顾予墨道:“没什么。”
林与白顿了下,还是说道:“这些是自己查到的吗?”
顾予墨:“嗯,我有阵子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林与白心像被烙铁烫了下,她瞬间懂了顾予墨的心思。
也许他最初接触网络,为的就是找到爸妈。
也许他最初投身互联网,为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家。
别人是父母十年如一日的寻找亲生骨肉,他是用最稚嫩的生命来寻找生身父母。
然后找到了这么个结果。
林与白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所以……你是知道自己生日的。”
认识两年,林镜知早就问过他生日,想给他过一过,当时顾予墨说自己是孤儿,记不得了。
可事实上……
顾予墨摇摇头:“我的确不知道,我母亲生我时没去医院。”
哪怕林与白只有十六岁,也从这只言片语从听到了莫大的荒唐。
这都是些什么事!
义愤填庸的林与白说:“不管他们了!”她用力握住顾予墨的手。
顾予墨愣住了,他感觉到掌心一阵软滑,像握住了一块柔嫩且极其脆弱的白豆腐。
他想抽出来,觉得自己会捏坏她。
然而这不是一块豆腐,她不脆弱也不柔嫩,她力气大得能将他从阴暗的角落中拉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林与白望进他眼中,“今天!一月十四就是顾予墨的生日!”
顾予墨怔住了。
林与白拉着他手道:“哥哥赶不回来了,我来给你过生日。”
顾予墨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
林与白回头对他眨眼睛:“我给你做蛋糕!”
顾予墨心跳得极快。
林与白还在说:“你放心,我给我哥做过,很好吃的!哦对了,我再给做条红烧鱼做生日礼物!”
顾予墨特别爱吃鱼,尤其是那种小小的,红烧一盘,他能吃个精光。
这是顾予墨有生之年第一次过生日,他在林与白的注视下许了愿。
林与白问他:“许了什么愿?”
顾予墨顿了下,林与白又连忙道:“说了就不准了,不能说!”
十八岁的顾予墨,在这一天成年了。
他许了个愿。
一个需要用一生去实现的愿望――
他希望面前的女孩永远快乐。
所有这些林与白都是不会忘记的。
只是因为这六年太苦了,她把它们全都藏到了记忆的最角落,用一个美丽的盒子装着,不敢打开。
“六年前,”顾予墨垂眸,“我本想告诉你。”
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说出来,只是不负责任。
况且林与白太小了,她只比他小两岁,但在顾予墨心中,她真的很小。
一个活在哥哥庇护下,快乐的小姑娘。
他不能毁了她。
所以他耐住性子,准备筹划,向着遥远的未来努力。
然后灾难天降。
林镜知出事,林与白的天塌了。
那天在急救室外,顾予墨陪着林与白坐了一天一夜,却始终没逾矩。
林镜知不醒过来,林与白不会快乐。
他代替不了林镜知。
之后六年是极其漫长又极其迅速的六年。
投身于实验室的林与白,没了时间的概念。
只要在做研发,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一旦停下,她满脑子都是昏迷不醒的哥哥,满脑子都是自责与恐惧,度日如年。
这六年她觉得顾予墨不近人情。
可其实真正不近人情的是她。
她为了哥哥,忽略了周围了的一切。
直到三个月前,材料方面有了巨大突破,脑机接口项目终于能投入临床试验。
得知这个消息的顾予墨在实验室里坐了一整夜。
告诉林与白,她一定会拿自己做实验,这个实验的风险太高了,
要瞒着她,就必须赶走她。
将林与白从她拼命努力了六年的实验室赶出去,无异于抽她筋、断她骨。